一陣淒厲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街上的行人紛紛快速向街道兩側靠攏,主婦們扯著嗓子將還在街上玩鬧的小孩拉回家裏,一些住戶用最快的速度緊閉門窗、拉上窗簾,然後小心翼翼的從窗簾縫隙中窺視街道。

 警報聲越來越響,一隊紅色裝甲卡車開了過來,看到六輪重型裝甲卡車車頂武裝平台上站立的奧克拉納特別警察,市民們紛紛錯開眼神,或是低下腦袋,或是拉上窗簾,每個人都將恐怖和憤恨的眼神對準沒人能看見的地方。沒人願意再多看一眼這支血紅色車隊和緊跟在後麵的黑色裝甲囚車。

 這一周來,彌漫在聖彼得堡的恐怖氣氛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在當局突然發布的《緊急狀態法》和緊隨而來的大搜捕之中,無數平民、學者、貴族被抓捕,這些人一被送進盧比揚卡廣場的奧克拉納總部大樓就再也沒有了消息。一時間各種各樣的流言甚囂塵上,有人說被抓捕的人一送進去就被處刑,有人說大樓裏每天都在拷打犯人,還有人說這些人已經在彌漫濃霧的午夜被押上火車送去極北永久凍土的流放地。

 各種各樣的傳聞為本已高度緊張的空氣注入更多恐怖和猜疑,如今隻要一聽見紅色裝甲卡車獨特的警報聲,人們下意識的就會感到一陣恐懼,一邊祈禱自己不會是被押上黑色囚車的倒黴蛋,一邊詛咒發明裝甲卡車並提供給公國官方的帝國。

 沒錯,這些紅色裝甲卡車是帝國發明並裝備的裝甲鎮暴車。在亞爾夫海姆建立初期,控製區內階級和種族矛盾極為尖銳,常常發生大規模的示威罷工活動,而且往往最終會演變成群體暴亂。亞爾夫海姆除了強化武力鎮壓的力度,還迫切需要一種能夠應付這種局麵的治安鎮暴車輛,裝甲鎮暴車由此應運而生。

 這種裝甲車的底盤由奧佩爾閃電卡車改進而來,擁有著一個可以裝載二十名全裝備重步兵的封閉式裝甲車廂。因為是警用車輛,所以裝甲厚度僅以能抵禦近距離射擊的9㎜手槍彈和遠距離射擊的7.92㎜步槍彈為標準,另外駕駛室不但一樣有裝甲防護,前擋和兩側車窗采用厚度25㎜的防彈玻璃,為了增強防護性能還取消了車窗升降功能,整扇車門就是一整塊裝甲板。車體外部拐角都采用了弧形設計,垂直的側板沒有任何突出物可供外人攀爬,個別部隊還自行在車體外部焊接了鋒利金屬片或尖刺,試圖以此阻止人群靠近,或是以此增加衝入人群時的殺傷力。

 車廂前部設置有一個可供三至五人並排站立的火力平台,安裝有大功率探照燈和機槍支撐架,駕駛室頂部還裝有警示燈、麥克風和高音警報器。

 為了增加對普通市民的恐嚇力,車體全身被刷成了亮紅色,畫上大幅黑色“鋼鐵少女(著名刑具)”標識,其“紅色鋼鐵少女”的綽號也是由此而來。

 在亞爾夫海姆鎮壓勞工運動的曆史中,“紅色鋼鐵少女”留下了赫赫凶名,在那些歲月裏,這種裝甲車總是和衝撞人群、機槍亂射之類血腥的事情一起出現。如今為了協助公國壓製革命,帝國根據公國的環境對“紅色鋼鐵少女”進行改良升級,比如增加了冬季用的輪胎和潤滑油,原來車頂架設的7.92㎜通用機槍換成了帶防盾的雙聯裝12.7㎜大口徑機槍等等。

 全部改裝工作都是在半個月內完成的,再看看塗裝完全沒有改變,還是原來那副瘮人的模樣。看得出來,不管是帝國還是公國,對鎮壓革命有多麽上心和著急上火。

 隨著一車一車的人被送進盧比揚卡廣場大樓,整個聖彼得堡乃至公國都“平靜”了下來。在當局高壓鐵腕鎮壓之下,心懷不滿的革命者與大眾隻能低下腦袋,當個沉默的順民。

 事情會是這樣嗎?

 “這事沒戲,連萬億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用沾了酒精的棉布小心擦拭著裁紙刀,沃爾格雷沃聳聳肩。

 “靠流放和絞刑不可能杜絕革命,就算加上KZ也做不到。”

 這幾天與公國各階層革命者的交流讓沃爾格雷沃十分透徹的了解到,靠屠殺是嚇不住革命和革命者的,甚至連他們的家人都未必能嚇得住。

 “昨天,我一個晚上切了四十二根手指頭、三十九根腳趾頭,用沸騰的柏油澆了五個女人的背部,用液壓機壓碎了五塊半月板,最後還是隻能靠自白劑。結果還是沒能弄出我們想要的情報,不管是當事人自己還是他們的妻子,都拒絕合作。如今奧克拉納已經接手,不過我覺得他們也拿那些人沒什麽辦法。”

 滿是鮮血的刀刃被重新擦拭的閃閃發亮,刃口細小的磨損因此變得更加紮眼。

 “如果連拷問和自白劑都不能讓他們低頭,那麽要如何指望子彈和吊在絞刑架下的屍體能嚇住那些隱藏在人群裏伺機而動的家夥?”

 丟下滿是血汙的棉布,沃爾格雷沃癱坐在辦公椅裏,帶缺口的刀刃倒印出他略顯疲憊的麵孔。

 認識他的人見到此刻的沃爾格雷沃一定會驚訝萬分,這家夥居然也會有疲憊的時候,也會對李林之外的事物感到無可奈何。

 沃爾格雷沃是真的累了。

 不是身體層麵,而是精神層麵的疲勞。

 麵對死亡、恐怖、屈辱也絕不舍棄身為人的尊嚴和榮耀的人一個接一個,不光是革命者自己,連他們的妻子也是如此。

 ……那些家夥到底在想什麽?

 人不是應該隻考慮自己的事情嗎?

 他們為什麽能做到這個地步?

 為了別人,為了信念,值得嗎?

 “結果才是一切。”

 洞悉一切的聲音從通信終端裏傳出,皇帝冰冷的紅色眸子斜視著表情僵硬的沃爾格雷沃,悠然說到:

 “沒有結果就什麽都不是。”

 “……您說的沒錯。”

 失敗的人、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影響現實世界的,隻有活著的人才可以。而活著的人,麵對神明與其代理人,又能做什麽?

 隻要無法顛覆這一現實,一切都毫無意義。

 “那麽,共和國大使館……羅蘭那邊怎麽樣了?”

 李林輕輕敲擊桌麵,再次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