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數存儲有雷擊術式的天晶組成的壓電單元一經撞擊啟動,高壓電場立即會經由核心單元組件轉換為超高頻脈衝信號,在信號所及範圍內的一切電子器件都會將脈衝信號轉換為超高電壓,引發過載,運氣好一點是跳閘,運氣差一點所有電子元件燒掉都不奇怪。

 阻止電磁脈衝武器的唯一機會是在其啟動前就加以破壞,一旦啟動,超高頻脈衝信號將以光速擴散後,這時候再出手加以阻止的手段——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那可是以光速全方位立體擴散的電磁脈衝信號,來不及也不可能進行阻止。這就和拋向空中的石頭最終會落到地麵,水可以澆熄火一樣,是絕對的常識,不會動搖的真理。

 然而——

 “從船員到記錄裝置都目睹電磁脈衝發生裝置有好好的運作,並且順利啟動,可是……”

 “夜鶯”停頓了一下,雙眉緊蹙,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麽,又像是畏懼著什麽,撫弄著馬賽臉龐的雙手也僵硬了一下。

 “電磁脈衝沒能產生。”

 女孩用盡可能冷靜的語氣複述當時的場景,她的語氣完全聽不出什麽異樣,馬賽也未能理解這句話背後的詭異。

 所以他的反應也非常普通。

 “機械故障?”

 說到某種裝置順利啟動後卻沒發生應當出現的現象,他首先想到的是啞彈。基本上啞火這種事情不管工藝流程多麽精密,生產流程中的管控多麽嚴格,運輸和存儲過程何等謹慎,使用者本身也沒犯什麽錯誤,該出現的就一定會出現。像電磁脈衝發生裝置這種高度精密的機械,在那暴風般的五分鍾裏就算當場變成廢鐵也不值得驚訝,真要發生故障實屬情有可原。

 馬賽正想要為此抱歉,“夜鶯”搶先一步用極為嚴肅的話語攔住了致歉。

 “在啟動的一刹那,核心單元被人取了出來,放在了甲板上,還附贈一張字條。上麵寫著‘為表彰諸位的勇敢,交流會的恐怖襲擊就此作罷,這種危險的玩具還是留待以後再用’。”

 “……”

 在過於可怖詭異的描述下,馬賽默默將致歉咽進了肚子。

 異樣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

 那已經脫離了“異常”、“匪夷所思”之類詞匯所能描述的領域,除了“可怖”,馬賽真的找不出更貼切的詞語用來形容這種事情和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電磁脈衝裝置在投放前會由複數技術員和船員進行最終檢查,確認組裝無誤,器件運行順暢後鎖緊三層殼體後再進行投放。以現場環境來說,要想動手腳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不是船員自己動手腳,那麽隻剩下一種可能性。即有什麽人在裝置投下後已經啟動的一刹那取出核心組件,使得術式無法同步運行,無法產生超高頻脈衝信號。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亞德利安”號,將核心組件和字條留在甲板上。

 這當然不是人類能夠辦到的事情,哪怕是“夜鶯”所熟知的隸屬於帝國的幾個怪物,也不可能顛覆常理到這個地步。

 能做到這種事情的,隻有一位。

 “……會是皇帝嗎?”

 “……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那家夥的心思沒人猜得到。”

 任何涉及到皇帝的話題,無論是否喜歡那一位,人們都會變得非常謹慎。帝國方麵自不必多說,將“見鬼去吧!皇帝!”當成標誌性口號的“自由軍團”在涉及到與皇帝相關的議題時,他們也會表現得相當慎重,沒有一絲怠慢輕忽。

 畢竟那是皇帝,無論實力還是周身的謎團全都淩駕於一切怪物之上的終極存在。不管什麽事情都能辦到,一言一行背後都有其深意,端坐在皇位上操弄著世界的秩序,在常人所不能想象的高度擺弄著謀略的拚圖……麵對怎麽高估都不過分的強大對手時,謹慎永遠都不嫌多。

 “那家夥的話的確有可能做到,或是製造出能做到這種事情的怪物,至於背後的意義是什麽,恐怕隻有那個偽帝自己才知道了。”

 透著不甘和畏懼的話音一頓,“夜鶯”繼續用慣常的平穩語氣說到:

 “交流會順利進行,沒有發生爆炸。”

 “是嗎。”

 “……果然,提不起勁啊。”

 向帝國還以顏色,阻止了帝國陰謀,證明帝國並非不可戰勝——完成了這一切的現在,本該是最引以為豪,放聲大笑的時候。

 可是最後的一擊,一個人也沒殺,可以說什麽東西都沒破壞的那一擊,將這美好的時刻粉碎了。

 ——差太遠了。

 沒有一人將這句話說出來,“亞德利安”號的全部乘員都讓這句沉重可怖到如同詛咒的話語放在心底。

 是的,他們是勝利了。

 在皇帝的掌心裏,按照他的劇本戰鬥、獲勝、跳著勝利的舞蹈。

 這簡直——

 “那家夥甚至沒打算戲弄我們,隻是用這種形式告訴我們,和他遠大到讓人頭昏眼花的計劃相比,我們連棋子都算不上,僅此而已。”

 站在皇帝的角度上,就連時間都是無所謂的存在,他隻在乎他的遠大計劃,計劃中所有的事項是否都如列車時刻表一樣精準的時間表進行,該如何調整進度,讓各個計劃相互配合、緊密銜接……

 別人的想法和心情什麽的,壓根就沒有進入他的法眼過。

 身為上位者,這是理所當然的。隻是那一位在這方麵太過徹底,徹底到連怨恨和憎惡都成了管理對象,反抗者也罷,順從者也罷,全都隻是在他掌心中起舞的小玩意兒罷了。

 “……親身體驗了皇帝的恐怖之後,你,你們還是要繼續嗎?”

 “那是當然的。”

 “可能一直到死都沒辦法看到自己的願望實現哦?”

 “那也無所謂。”

 甩落鬱結的陰霾,女孩再次以馬賽熟悉的堅毅語氣說到:

 “我們原本就是以知道這件事為前提參加革命的。”

 所謂革命,並不是結果,而是過程。

 這個過程注定會有犧牲,還是不計其數的犧牲。但隻要革命的思想還存在一天,這個理念就會像種子一樣保存下來,等待著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革命者的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精心嗬護這顆小小的種子或嫩芽,耐心的守護它,孕育它。讓這僅存的一縷希望不會因為名為“帝國”的凜冽寒風而夭折。

 “身為革命種子的守護者,我們可是懷著無比榮幸的心情走上這條路的。”

 “真是……美麗。”

 仰望著猶如雨後彩虹一般的微笑,男孩發自內心的感歎著、羨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