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立華的房間從來都沒有過變化。

 窄小的單人床,上麵鋪著竹編的涼席,涼席上的細麻繩已經被磨斷過幾次,又被主人細心地接好。

 涼席上是一個簡單的竹枕,竹枕下整整齊齊疊著粗布的床單,女孩的淡淡體香在房間的每一處氤氳著,如玉蘭花一般的香氣。

 床頭放著一瓶還剩一半的白酒與一麵小巧的鏡子,軒一從鏡子裏看到了他黑色的眼眸。

 回來真好。

 能活著回來真好。

 軒一這樣想著,走向了廚房。

 他們這間木屋被隔成了四個房間,最外是自己的房間,麵積最大,在充當自己臥室的同時還是餐廳與會客廳。

 星立華的房間更小,隻能放下一張床,一個椅子和一個梳妝台。

 再往裏走,分別是廚房和盥洗室,盥洗室專供星立華使用,軒一如果需要起夜的話會直接到屋外的廁所解決。

 他們這樣的房子,肯定是沒有自來水的,所以廚房的案板下是一口陶製的大缸,裏麵貯滿清水,來自於半裏之外的甜水井。

 軒一拿著燃燒的蠟燭,檢查了一下放食材的筐子。

 他走之前購買了足夠一個月食用的食材,委托達叔每隔三天送一次,現在看來,雖然所剩不多,但是依然足夠一個人食用一個星期。

 他想了想,將蠟燭固定在木質的窗台上,然後拿起餐刀削起了土豆。

 不用懷疑——軒一準備做飯,哪怕不是做給自己吃。

 他是要做給邪神的祭品。

 自從回來之後,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他曾經祭祀邪神的事情,也不會愚蠢到提及,即使是椒月,可能會猜到他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才拿到了那顆將他們從深澗帶出來的石子,但是她沒有興趣知道更多。

 雖然就像軒一給椒月說的,隻要椒月給出合適的價格,那麽他所擁有的一切,除了姐姐他都賣,無論是軒二還是和那個邪神的聯絡方法。

 隻可惜椒月不感興趣罷了。

 上次那個逗比邪神給軒一的印象太深了,還好那次他身上帶著暗部的標準口糧,這一次再召喚祂,自然不能兩手空空。

 從上次的經驗來看,這位邪神似乎不怎麽愛吃肉,畢竟他當時背包裏除了巧克力堅果和奶幹,還有肉鬆,牛肉幹之類明顯更美味的食物,但是那位邪神連動都沒動。

 所以,雖然筐子裏還有半尾鹹魚和很適合燉湯的羊肉幹,但是軒一還是打算保險起見,製作全素的料理。

 畢竟侍奉邪神這件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廚房中有兩個灶台,由於星守郡盛產煤炭,所以本地煤的價格相當低廉,家家戶戶都能買得起用無煙煤和黃土混合壓製的蜂窩煤。星立華隻是上夜班,而不是天天不回家,所以此時爐灶還沒滅,軒一隻是換了煤球,打開送風口,先將蒸鍋裏裝滿水,然後往蒸籠上蓋一塊白布,給上麵添了兩碗米,再灑了點水,然後蓋上了蒸籠。

 蒸上米後,軒一開始著手準備菜肴。

 他手頭裏能用的食材其實很少,一來是當初他買菜的時候隻求便宜耐儲存,二來是除卻肉食,能用的材料就更加捉襟見肘,除了調味品,也隻有土豆,卷心菜和洋蔥這三樣。

 但是軒一做起來卻絲毫不含糊,他先將土豆削皮,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切成薯條,另外三分之一,直接搗成薯泥。然後將洋蔥同樣三分之一切絲,三分之一做成洋蔥圈,另外三分之一剁成蔥末,最後的卷心菜處理倒是簡單很多,一把直接一點一點撕碎,準備做手撕包菜。

 這個時候油鍋已經熱了,軒一先將薯泥和蔥末混合,加入少許麵粉和水之後,混入鹽和黑胡椒,將其塞進一指寬的洋蔥圈裏壓製成型,做成洋蔥薯餅放入熱油鍋裏炸熟,撒上細鹽裝盤。

 第一道菜,炸洋蔥薯餅。

 做完第一道菜,鍋裏的熱油還有許多,軒一便將剩下的薯條倒進去繼續炸好裝盤,由於手頭沒有番茄更沒有現成的番茄醬,所以隻能撒上鹽和黑胡椒做成椒鹽口味。

 第二道菜,椒鹽薯條。

 薯條炸完之後,鍋裏的油已經所剩無幾,軒一便倒入土豆絲和洋蔥絲一起混合爆炒,加入幾隻辣椒和薑片,淋上少許香醋之後出鍋。

 第三道菜,爆炒雙絲。

 做好這三道菜之後,軒一清鍋之後再倒入少許菜籽油,待油熱之後倒入胡椒粉末炒出香味,然後依次加入薑絲,幹辣椒段,蒜瓣以及蔥花,爆炒之後放入撕好的包菜,幾個快速的翻炒之後,倒入少許香醋,撒鹽攪拌出鍋。

 第四道菜,手撕包菜。

 做完這四道之後,米飯也已經泛出香氣,軒一拿盆盛好米飯,然後在碗裏放入少許鹽,切好的蔥花,洋蔥末,少許醋,一小撮茶葉,然後用蒸鍋裏的開水稍微一淋,做成簡單的酸湯。

 四菜一飯一湯四十分鍾內全部搞定。

 然後軒一才將這些裝盤和米飯一起擺在地板上,拿出三根蠟燭依次擺好,拿菜刀在自己手上用力劃開,用自己的血在地板上畫那個雖然隻畫過一次但已經不會忘記的祭祀法陣。

 當這一切做完之後,軒一跪在法陣前,開始口誦對方的密名。

 “冰湖之上的永恒之主。”

 “霜與雪的浩瀚主宰。”

 “終焉的遺腹子,世間唯一殘留的神性。”

 “我向您祈求幫助,我需要世間最鋒利的長矛,去刺穿一麵牢不可破的盾牌。”

 蠟燭靜靜燃燒,燭芯在火焰中發出輕微的嗶啵聲。

 但是軒一還是感覺得到,有無與倫比的偉大力量正從遠方緩慢的降臨。

 事實上隨著他正式邁入致知不惑,對於這些強大存在的靈覺感應,也越來越敏感。

 所以他清楚地意識到,與上次在溶洞深處的祈禱相比,這次的降臨很明顯更加緩慢和艱難,這不僅證明這位邪神真的居住在暉亡之林,並且暉亡之林外的那層許進不許出的恐怖結界,對祂有著真實的影響和限製。

 這說明這位邪神,目前正處於某種不自由的被限製狀態。

 然後,蠟燭的火焰慢慢凝固起來,軒一的行動再次被完全的束縛。

 他感到那個逗比邪神在自己的麵前重新凝聚形體,卻半晌沒有說話。

 就在軒一懷疑祂是不是穿過結界把自己變成啞巴了,對方才慢慢用嘶啞不可名狀的聲音開口。

 “謝謝,謝謝你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