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軼的表情瞬間凝固在那裏。

 他抽出那根細長透明的管子,仔細感受鳳凰遺蛻血管的位置,然後再插。

 同樣沒有精血流淌而出。

 少年表情那一瞬間惶恐到了極點,他抽出皇天古劍,再也顧及不到是不是會損壞這具鳳凰遺蛻的問題,一劍完全刺入這隻大鳥的腹部。

 然後用力一劃,將大鳥的腹部劃開一個口子。

 隻見裏麵是雪白如玉的肉質,肌肉的線條整齊而分明,就好像是用劍割開大理石的雕像。

 皇天古劍果然鋒利,以及鳳凰不愧是鳳凰,即使死去千萬年,軀體依然能夠保存在當初最強盛茁壯的狀態。

 這說明這具鳳凰遺蛻是真的,而不是什麽假冒的貨色。

 但是沒有血。

 軒軼看著自己割開的肌肉紋理,找到了其中的血管和經絡。

 這些血管和經絡幹癟地像是整整一夏沒有澆過水的麥穗。

 少年瞬間跌坐在地上,雙眼空洞無比,他緊接著伸手拔掉了妖妖手上正在向外輸血的血管,少女的嘴唇蒼白,臉上已然沒有血色。

 “發生了什麽事情?”妖妖輕聲問軒軼。

 這個女孩對軒軼抱著絕對的信任,即使軒軼要放掉她身上一半的血,她也聽之任之,沒有一點反對。

 但正是因為這種信任,讓現在的軒軼咬緊嘴唇,想說話,但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這原本就是易血之術的步驟,先將需要換血的人身上一半的血排空,然後再注入新鮮強大的血液,最終將原本的汙穢之血完全替換。

 可是軒軼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千辛萬苦從霓凰地宮中帶出來的這具鳳凰遺蛻,竟然是空的。

 空空如也的空。

 並不是假的,這具鳳凰遺蛻如假包換,真實無比,否則軒軼也不會確認那麽多次而沒有發現端倪和破綻。

 可是偏偏,軒軼最需要的鳳凰精血,這具鳳凰遺蛻中,竟然連一滴都不曾剩下。

 難道說——這具鳳凰遺蛻早就被人使用過了?

 軒軼心中不由湧現出來這個可怕的想法,他雙手緊緊捂住嘴巴,跪倒在地上,隻感覺全身發冷,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又該繼續做些什麽。

 “軒軼,我有點冷。”妖妖開口說道。

 眼神空洞。

 比軒軼的眼中還要空洞,因為現在妖妖的眼前已經是一片漆黑。

 因為她主動讓軒軼放掉了自己身體內一半的血,但是卻沒有新鮮的血液補充進來。

 軒軼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他的血也是霓凰之血,甚至要比普通霓凰族人體內的霓凰之血更加精純,這一點有那扇第四門可以作證。

 但是唯獨,軒軼的血不能夠換給妖妖。

 並不是軒軼不願,而是不能,因為軒軼的體內流淌著七夕紫蓂,這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要比夕天的詛咒更加可怕的東西。

 “軒軼,我有點冷,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妖妖坐在地上輕輕呢喃著:“我是不是,要死了。”

 “其實死了也蠻好的,我已經知道,軒軼你有多麽在乎我,願意給我做許許多多的事情,還有呢,我死了,軒軼你就自由了,不用再被我這個累贅拖累著,做那麽多你不想去做的事情。”

 “我所喜歡的軒軼呢,就是那個溫柔的男孩,可以帶給這個世界溫柔與幸福的人。”

 “而不是為了我,做那麽多強人所難,根本就不願去做的事情。”

 妖妖張開嘴巴,但是卻再也發不出聲音。

 因為軒軼伸手捂住了妖妖的嘴,然後用力將妖妖抱緊在懷裏。

 他攔腰將妖妖抱了起來。

 女孩是那樣的輕,輕到軒軼感覺自己好像抱了一個紙人。

 女孩的全身是那樣的冰冷,連心髒都似乎停止了跳動。

 軒軼跪坐在地上,喉嚨中發出了嗚咽的哭聲。

 自從那次姐姐死後,自從在星城之外和姐姐再次相遇之後,軒軼就再也沒有哭過了。

 可是今天,他抱著妖妖垂死的身體,哭泣的聲音從喉嚨中不住地響起,卻在嘴中被生硬地咽了下去。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好像笑話一般。

 因為你越拚命地去做,這個世界上就對你放聲嘲笑地越厲害。

 如果軒軼不是為了讓妖妖陪自己更長久地生活下去,那麽就不會來到這座遺忘之城,就不會去冒天下之大不韙去盜取鳳凰遺蛻,哪怕軒軼知道一旦被發現會是什麽後果。

 但是少年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到了,並將鳳凰遺蛻放在了妖妖的麵前,但是就像姐姐那一次一樣,命運再次給他開了一個嘲諷無比的黑色笑話。

 鳳凰遺蛻是空的。

 然而軒軼在發現這個之前,已經自己先放掉了妖妖身上一半的血。

 等於說是自己親手將妖妖給殺死的。

 軒軼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懷裏抱著垂死的女孩。

 他自己親手,一點點將這個女孩送上了絕路。

 哪怕說他原本是不顧一切想要救回對方的性命。

 妖妖感受到了軒軼抱著她的移動,少年的手也離開了妖妖嘴巴。

 “不要動。”妖妖輕聲說道:“不要離開我。”

 “就這樣抱著我就夠了。”

 “我,有點冷。”

 軒軼抱緊了女孩的身體,全身的霓凰之焰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哪怕說之前為了融化妖妖身上的冰塊軒軼幾乎已經耗盡了自己體內大部分的霓凰之血,但是現在,軒軼燃燒地更加地決絕與義無反顧。

 就好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點燃滿手的火柴隻為留住自己所愛的奶奶那麽一瞬間一樣。

 赤紅色的火焰將妖妖完全包裹,帶給她微不足道的溫暖。

 “我有點暖和了。”妖妖在軒軼懷裏,迷迷糊糊說道。

 此時的妖妖,基本上已經失去了意誌。

 “我會讓你繼續暖和下去的。”軒軼輕輕開口,然後向前走去。

 少年的前方是一堵牆,於是軒軼便撞開了一個人形的孔洞。

 牆外又是一堵牆,軒軼便繼續向前。

 沒走幾堵牆,軒軼便來到了這處貴賓接待處的牆外,麵前是這座正處於慶典中的城市。

 到處都是鮮花,到處都是歌聲。

 今天是夕天族長的誕辰,是這座城市最盛大的節日。

 而現在,街上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了全身燃燒著火焰的少年。

 以及少年懷中那個臉色蒼白垂死的女孩。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有人攔在軒軼的麵前,向他質問,眼睛望著軒軼懷中的女孩。

 那是一個汙穢之血,她臉上的青色鱗片還沒有退去。

 “我是軒軼。”少年抬頭輕輕說道。

 這樣說著,軒軼向前邁出一步,那個開口的霓凰族人瞬間向後倒飛了出去。

 “我來給夕天族長祝壽。”

 PS:放心,妖妖不會成為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