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收起了自己的領域,看著火焰熄滅,發色重新變成漆黑的太子殿下。

 錢業倒在他的麵前,雖然在崩壞過程中被打斷,從而恢複了人形,但是氣息全無,肉體也已經接近了崩潰。

 錢穆向著軒軼單膝下跪:“微臣教子不嚴,請殿下責罰。”

 軒軼看著在自己麵前再度下跪的錢家家主,如果說上次下跪是出於對太子這一身份本身的敬畏,但是這次下跪,就是出於對少年本人的敬畏。

 十七歲,而今太子殿下才十七歲。

 而對於太子殿下的境界,方才的幾次出手,錢穆也已經看明白了,法相不惑或者法相洞天,之所以展現出來這麽強大的實力,則是因為太子殿下的法相境極其特殊,特殊到讓錢穆這個洞玄之上的半神都有點看不透的地步,似乎是將能量吸收轉化收為己用的表現,但是其內在的運轉和原理,錢穆卻無法探知。

 總之太子殿下很可能在法相境便自開道路,而且還是前無古人的道路。

 這未免有點太恐怖了吧。

 錢穆忍不住想道。

 以法相戰洞玄,這個其實錢穆還是能夠接受的,畢竟太子殿下是奧斯家族的人,越階而戰對奧斯家族並不是什麽難事,公主殿下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況且太子殿下的法相境還那麽強大與詭異,實戰經驗又諳熟敏銳到可怕,錢業一時中招並沒有什麽奇怪之處。

 但是偏偏可怕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錢業被憤怒和沮喪衝昏了頭腦,鋌而走險,向混亂和無序求取力量,寧可化身為魔也要將這位太子殿下格殺當場。

 雖然錢穆第一時間就選擇了阻止,但是在錢穆心中,又何嚐沒有犧牲一個錢業,換來錢家全族新生的想法呢?

 畢竟死掉的太子殿下就不再是太子殿下了。

 錢業會死,但那隻是他狂妄而大逆不道的行為,錢穆已經當場將自己的兒子擊斃,大義滅親。

 這樣的結局當然是最美好的。

 對於任何人而言,都是完美的結局,青安帝都而今麵臨的兩虎相爭的局麵就會**然無存。

 但是錢穆萬萬沒有想到,連自己都無法阻止的錢業,竟然奈何不了眼前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那可是堪比洞玄之上的力量,哪怕隻是萌芽階段的火苗,也不是區區一個法相境能夠抗衡的,甚至連絕大多數的洞玄境都會在這閃爍著一絲領域光芒的力量麵前潰不成軍。

 可那驟然燃起的赤紅色火焰帶著純粹無比的力量,甚至彈開了錢穆的海洋領域,掙脫了那無差別的控製力量,隨即抽出皇天古劍,借助對方空有力量而理智缺乏的特性,那柄號稱可以吸收轉化天下萬物的皇天古劍借助其天象裂解的威能一瞬間抽幹轉化了錢業的怪物之軀,強行將其恢複原狀。

 這是真正能與洞玄之上抗衡的力量,錢穆有點不敢相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即使是自己強行出手,想要留下或者擊殺這位太子殿下,他也同樣能夠在自己的手中逃出升天。

 這讓錢穆感到無力和絕望。

 所以敬畏。

 奧斯家族不愧是君臨在這個帝國千餘年的家族,其家族成員的天賦底蘊,甚至超過了通常意義上的那些隱族精英。

 如果不是身受七夕紫蓂的困擾無法和外族通婚,隻能依靠和霓凰一族的聯姻來延續血脈,奧斯家族毫無疑問會成為第八個隱族。

 當然,即使是現在,奧斯家族就有第八族之稱。

 畢竟奧斯家族的血脈是那樣的強勢。

 麵對這樣一個才不過十七歲就能夠與洞玄之上抗衡的太子,錢穆隻能向他表示敬意,並且奉上他的尊重。

 “責罰就免了。”軒軼倦倦說道。

 “還記得當初我在殿中對部長大人說的話嗎?”

 “不服的話,可以告老。”

 “雖然說部長大人現在看起來是有點服了,但是我也感覺部長大人也有點老了。”

 “您說呢?”

 錢穆恭敬地點頭,沒有說半句不是。

 經過這番交鋒,太子殿下已經將錢家從絆腳石變成了墊腳石,今天之後,太子殿下在這裏的所作所為就會傳遍整個世界,所有人都會戰栗地發現,那位曾經不聲不響的太子殿下究竟有多麽強大。

 三年不飛,一飛衝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太子殿下將會成為君臨這個世界的嶄新王者,真正擁有和月公主分庭抗禮的資格。

 就好像太子殿下中那個故事裏的小皇帝,如果他最後成功了,那麽他就會成為載入史冊的中興之主,鮮衣怒馬,仗劍行街,手刃權臣,詩文平話,戲劇傳奇中都會記載他的故事。

 但是如果失敗了,隻留下一句路人皆知的俗語,然後屍體被以鄉公的身份葬在城外一角,下葬的時候隻有一口薄棺,圍著指指點點。

 “此前日所殺之天子也。”

 錢穆麵對軒軼這句毫不留情的話語,隻能點了點頭。

 這一瞬間,錢穆甚至有點慶幸自己還有錢櫻這個孫女。

 今天之後,錢家如果沒有錢櫻,將會瞬間在帝都的地位一落千丈,如果說錢家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

 被徹底抖落出來,被滅滿門也並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連月公主都不會強行保自己這樣一枚棄子,更何況是在太子殿下鋒芒初露的今天。

 但是如果有錢櫻的話,錢櫻作為太子侍中,以及接下來的錢家的代理家主,那麽錢家至少不會接受滅頂之災,如果能夠轉而為太子殿下效力,至少能夠避免被滿門抄斬的命運。

 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神奇。

 “老臣已老,明天就會向陛下申請告老。”錢穆跪在地上輕聲說道。

 錢業的屍體倒在一旁,無人敢收斂。

 錢家聽著千畝的話語,戰戰兢兢,卻再也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畢竟之前說話的那個人已經變成了死屍倒在了地上。

 微風拂過庭院,卷起幾片暮春的殘花,吹到了軒軼的腳下。

 少年看了看那朵花瓣,笑了笑:“城東我有處宅院,風景甚好,錢閣老可以去養老。”

 錢穆當然知道這是太子的軟禁,但是他隻能再叩首謝恩。

 “謝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