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雅看了看在腳下如同蟻群一般蠕動的人們,心中微微一動。

 不知為何,方才她感覺人群中出現了一個非常熟悉的人,可是一閃而逝,不由感覺心中一空。

 正在這時,身邊城主的聲音響了起來:“有請葉夜學院這次排出的醫療分隊的隊長安雅小姐給大家說兩句。”

 葉雅搖了搖頭,掃去心頭紛飛的思緒,走上前來,輕咳了一聲,聲音也同樣向著四周擴散開去。

 溫暖而安詳的女聲,仿佛能給驅散所有的不安,如同冬日裏和煦的陽光穿透烏雲。

 “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

 ……

 葉夜學院派遣醫療隊的臨時宿舍裏,葉雅正在收攏檢查自己帶的醫療箱,正在這個時候,她身後傳來清脆的女聲。

 “怎麽,我感覺你魂不守舍的?”

 葉雅回頭,看著在自己麵前折疊雪白繃帶的白發少女,不由聳肩笑了笑:“薇姐姐,我一向喜歡發呆的啊。”

 被叫做薇姐姐的少女發絲雪白,俏麗的容顏中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起來格外的精神,她衝上前去輕輕扯了扯林薇的臉頰,將帝國的九公主原本隻是略帶嬰兒肥的尖瘦臉頰瞬間扯成了圓圓的豬臉:“你都叫薇姐姐,你說沒說謊我還不知道?”

 “我好像。”葉雅被扯著臉頰,不由後退兩步逃出這位薇姐姐的魔爪,然後咬著嘴唇:“遇到了以前認識的人。”

 “真的嗎?”白發少女瞬間目光炯炯,盯著葉雅不放:“男的女的?介紹來認識一下?”

 “男生。”葉雅輕輕說道,然後看著薇姐姐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但我想我應該認錯了。”

 “我認識他的地方離這裏很遠很遠,而他好像也已經死掉了。”

 少女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話語平靜地不可思議。

 但是白發的少女不知為何就是清楚,有些時候,你說的越風淡雲輕,就意味著這件事在你心中的分量越重。

 “那就把他找出來狠狠揪住衣領扇他幾個大耳刮子啊。”於是白發少女握緊了拳頭,向著林薇笑著說道:“如果認錯了就大不了賠個禮道個歉。”

 “但如果真的是你認識的那個人,那麽關係這麽好這麽久了都不告訴你一聲,不打一頓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葉雅隻是搖頭:“他和我們往常認識的男生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薇姐姐笑眯眯地湊近葉雅:“是怎麽個不太一樣的法兒?比較高?比較帥?還是說比較能打?”

 “這個世界上比你還要能打的男生應該不多了吧。”

 葉雅看著白發的少女,隻是目光稍微有點飄遠:“都不是吧。”

 “應該說,比較厲害,比較可靠吧。”

 “隻是在他身後看著,就感覺他很厲害。”

 “這個世界上明明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卻偏偏能夠做到。”

 “大概就是比較可靠吧。”

 白發的少女看著葉雅說的這樣認真的份上,總算收起了挑釁的神情,從口袋裏抓出兩顆糖來,一粒塞進自己嘴巴裏,一粒伸手遞給葉雅,看著葉雅接過也放進嘴裏,少女才張嘴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糖果在腮幫鼓出一個小小的凸起。

 “你喜歡他對吧。”

 葉雅點了點頭,糖果在口中散發出甜津津的味道。

 “嗯。”

 ……

 ……

 軒軼仍然在人群中忙碌穿行著。

 在這裏看到葉雅真的有讓他稍微感到意外。

 不過事實上,這裏確實也距離葉夜城已經很近了。

 他最近一次得到關於葉雅的消息,還是從趙雪宜口中得知葉雅正在葉夜學院就讀。

 葉夜學院哎。

 葉雅再怎麽天賦出色,但是從時間來看,她離開葉夜學院最起碼也要三年?現在才不過了一年半。

 但是誰料人算不如天算,說曹操曹操便到,蘭陰城一場瘟疫,棘北海到蘭藍帝都搬救兵,怎麽把葉夜學院的救兵給搬過來了。

 搬過來就算了,偏偏葉夜學院的救援隊裏恰恰包括了九公主葉雅。

 當然——現在她用的名字貌似是在星城用的化名安雅,可是你不知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嗎?

 現在蘭陰城有多危險,連我都忍不住跑路的欲望你知道嗎?

 不對,你不知道。

 軒軼突然想起葉雅也是敢跟他一起進須彌山的狠角色,那麽眼下的蘭陰城對她來說肯定也不算什麽龍潭虎穴,更況且蘭陰城還是在蘭葉帝國境內,可謂是這一片都是我的場子,隨便砸的感覺。

 拜托公主殿下您做個人吧。

 不知為何——雖然已經快兩年時間過去了,但是當葉雅出現在軒軼的麵前時候,他下意識還是感覺對方是需要自己去保護的那個藍頭發的小女孩,就算說那個時候,這個小女孩就已經做到了許許多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他還是本能地想把她看作累贅。

 畢竟您隻要好好地做您的公主殿下就好了。

 軒軼雖然心中有點亂如麻的感覺,但是不知為何,帶著妖妖兜了一圈又回到了蘭陰城中心的廣場,隻是現在的廣場,與之前一個小時前已經有了堪稱天翻地覆的變化,幾座精巧的白色建築憑空“長”在了廣場一角,而整個廣場如今已經被半透明的藍色結界所籠罩,隻有陽光可以透過這層結界進出。

 這就是葉夜學院的魔法力嗎?

 即使說見慣了星城不可思議的技術,但是葉夜學院能夠屹立在蘭葉帝國至今,並且幾乎和星城並列為頂級的支配力量之一,當然是有它的可取之處的,不過由於鬱清漩這位葉夜學院學生會主席的影響,不免降低了軒軼對葉夜學院的風險評級。

 穿過那層淡藍色的結界,軒軼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辛澀藥味,他皺了皺眉頭,隨即看到了整個廣場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型的露天醫院——當然也不算露天,畢竟頭上還有個結界頂著。

 一排排便攜的床板擔架便擺在廣場上,上麵有近半都躺著染上瘟疫而臥床不起的老人,廣場的高台下,已經支起了六個一人來高的黑乎乎大鍋,大鍋裏便散發著軒軼所聞到的那種熟悉的藥香。

 那正是軒軼曾經給棘白凝所開的那味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