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謝幫那一群人退走之後,趙叔才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幾乎要跌倒下來,還好軒軼上前不動聲色扶了他一把。
雖然說曾經也是在風吹雨打中曆練過的,屍山血海稱不上,但至少大風大浪也算經曆過,不過而今畢竟年紀大了,又受過重傷,虧了氣血,所以當那一口精氣神消退之後,整個身體都感覺蒼老了十歲。
看著少年那戴著半張麵具的臉,趙叔歎了口氣:“長江後浪推前浪,軒小哥這樣俊的身手,又何苦在我這兒蟄伏呢?”
軒軼微笑說道:“因為趙叔您房租便宜啊。”
此話出口,趙叔這樣的老江湖都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畢竟說的好有道理。
說完這句話,背著沉重龜殼的妖妖也早已經來到軒軼身後,少年回頭,向著妖妖伸出一隻手:“凝神補氣丹。”
妖妖這次倒沒有出言,而是乖乖從衣袋中掏出一小瓶藥來,遞給軒軼——她的衣服看起來單薄,可是裏麵就好像百寶匣一樣,似乎裝滿了各種瓶瓶罐罐,簡直是軒軼的移動藥櫃。
軒軼拿著那瓶白瓷的藥瓶,伸到趙東麵前:“趙叔您氣血有虧,今天又傷了身體,如果再不服藥溫養的話可能會有癱瘓的危險。”
趙東哈哈大笑,方才這位租客小哥幫了他大忙,已經感恩不盡,此時再拿出藥來,就有點無事獻殷勤的感覺了。
他生性坦**利落,不想承這位小哥的人情,誰料軒軼在他笑聲中接著說道:“誠惠三百塊。”
趙東的笑聲瞬間小了下來,身邊的妖妖狠狠瞪了軒軼一眼。
軒軼恍然未覺,繼續說道:“我是當醫生的,當然賣藥肯定是本分。”
趙東這個時候才感覺這個小哥好生有意思,他伸手接過藥瓶,連檢查都未曾,便放入懷中:“下月的房租減三百可以吧。”
軒軼點了點頭,似乎非常滿意,他來這座蘭陰城還不到半月,住兩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當然可以。”
……
……
這棟三層公寓在蘭陰城北側,雖然不算偏僻,但當然也算不得繁華,隻是蘭陰城不大,從公寓出發,到廣源堂對麵擺攤,不過十來分鍾的腳程,算得上是交通便捷。
軒軼所租的住所在公寓二層左側,門牌號203,由於趙叔這個公寓是近十年新建的,所以雖然隻有兩室一廳,但卻依舊有獨立廚衛浴,接著城中的統一暖氣,即使是數九寒冬依然有熱水供應,這在很多地方是不能想象的,畢竟蘭陰城冬季有時候氣溫會低到零下二十度,那個時候有熱水可以洗臉洗澡真的是應該讚美諸神的事情。
而且租金真的很便宜。
兩室一廳大概六十平的空間,一個月租金隻要一千二百塊的蘭葉幣,而且拎包入住,各式家具一應俱全,隻需要預付一個月的押金便可以入住,性價比真的是高的不得了。
軒軼拿出鑰匙,打開了203房間的房門,隻見裏麵家具樸素但頗為溫馨,妖妖進了門,就把龜殼卸在門後那個固定的櫥櫃裏,然後蹦著跳著整個人轉眼間就呈大字躺在了客廳的沙發上了。
屋子裏兩室一廳,其中較小的臥室是軒軼的工作間,畢竟平日妖妖身上那些成品藥劑藥丸也不是憑空變出來的,需要軒軼定時製作,好在黑鐵之戒其中儲存空間甚大,搬運起來也不算太過困難。
而另外兩個房間,客廳事實上是軒軼的臥室,而剩下那間則是妖妖的閨房,雖然說妖妖此時年紀尚小,但是軒軼自己小時候不到七歲就和姐姐分房睡了,這麽算的話妖妖的年紀都有點大了。
當然妖妖自己還是蠻不情願的,前麵說,她就好像缺乏安全感的流浪狗,隻有依偎在軒軼身邊才感覺自己不會隨時被拋棄,所以為此軒軼和妖妖認真講過幾次道理,最後妖妖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要求是軒軼在起床離開房間之前,必須要把她喊醒。
事實上,每天不到五點妖妖就自己先醒了,然後裝著睡等軒軼起來叫她。
但是小女孩的伎倆又如何瞞得過感知敏銳的軒軼呢,軒軼也不點破,隻是就這樣一次次起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這位小姑娘問早安,然後給她做簡單的早餐,等待她自己穿好衣服坐在餐桌邊。
這對少年在彼此之間消磨著對方的耐心與戒備,直到最後當終於有一天,軒軼早上起來的時候,確認妖妖真的還在熟睡而不是裝睡的時候,這個少年從冰湖走出之後,第一次那麽真切的開心。
那天早上他給妖妖做了上好的小牛排。
妖妖進屋就躺在沙發上,可是軒軼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首要的當然是做飯了,雖然婉拒了最後陳稻一定要管飯的請求,但是該吃的飯當然也不能少。
軒軼檢查了昨天買回來的食材,最終打算做小羊肉的餡餅配紫菜蛋花湯,正當他脫掉身上的白衫換成圍裙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這個時候又有誰回來敲門呢?
軒軼向著就要跳起來開門的妖妖擺了擺手,自己甩了甩手上的水漬,圍著圍裙走到門口,然後將手握在了把柄上。
還沒有開門,軒軼的感知便已經探出了門外,那是一位青碧色長發的溫婉女子,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鵝蛋臉龐,皮膚細膩白皙,黛青色的眼睛深邃幽深,素顏未施粉黛便顯得頗為美麗動人。她穿著月白色的短襖,藏青色的長褲,並未梳髻。
軒軼確定來人,方才擰開了房門,然後笑了笑說道:“趙姑娘突然來訪,我還沒來的及換衣服,實在是抱歉了。”
是的,眼下的軒軼一身居家的寬鬆衣物,還圍著一條雪白繡花的圍裙,要多家庭婦男有多家庭婦男,除卻臉上那張依然沒有摘下來的麵具破壞了整體的氛圍之外。
來人正是趙雪宜,她臉上微微一紅的,但是最後還是低下頭來:“今晚的事情真是謝謝您了,不是您出手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阿爹讓我不要下來,可我又怎麽能放得下來心……”
言外之意您是在角落裏旁觀了全過程咯?或者說隨時都準備跟他們走來讓他們不要為難自己阿爹了?
軒軼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淡淡點了點頭:“所以說趙姑娘您是來道謝的了?”
軒軼將目光看向趙雪宜的雙手,隻見那雙芊芊素手上,正用白毛巾捧著一個塗著白釉的瓦罐,瓦罐裏咕嚕咕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