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三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如此舒服的長覺了,尤其是在進入這座森林之後。

 她從睡夢中睜開眼睛,看到了軒一的臉。

 舌頭中有熟悉的味道,這讓她不由掙紮著翻身,然後被少年的手緊緊鉗製在石**。

 “你是不是瘋了?軒一!”鳩三身體已經衰弱到了極致,所以無力對抗軒一的壓製,隻能憤怒嘶吼道,就好像是失去幼崽的母獸。

 軒一雙手緊緊壓著她,表情淡淡的有些微妙:“是不是感覺好受一點了?”

 鳩三的掙紮慢慢停止,她咬了咬嘴唇,姣好的麵容如雪般蒼白:“你這樣會不得好死的知道不知道。”

 軒一笑了笑,鬆開了手:“是不是感覺好受一點了。”

 軒一問了兩遍,鳩三才終於點了點頭,放棄了掙紮。

 軒一給她服用了靈液,他們所能接觸到的最高級的治療藥劑,每一瓶靈液需要他們沒日沒夜不吃不喝地幹上三個月。

 但這樣珍貴的藥,用在鳩三身上隻能讓她感覺稍微好受一點。

 當鳩三冷靜下來之後,她才想起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於是開口問道:“他呢?”

 他們足夠了解彼此,所以鳩三隻要說一個他,軒一便知道她指的是誰。

 “殺掉了。”軒一淡淡回答。

 “哦。”鳩三點了點頭,稍微有些失落。

 軒一看著她的神情,不由微笑道:“騙你的了,蘭流焰在這裏,我可不好意思動他的手。”

 “嗯。”鳩三表情並看不出多大的起伏,但心裏隱隱的一塊石頭終於放了下來,從軒一剛才的那番話中,她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信息,所以她歎了口氣,開口道。

 “暗部執行專員鳩三,向軒一交換情報。”

 她的聲音泠泠作響,絲毫不像是一個垂死之人的樣子,軒一點了點頭,露出正色的神情。

 他們兩個人都清楚,這是他們彼此之間最後一次交換情報了。

 “帝子橫重傷,被周奢救走。”

 “周奢隱藏實力,其真實境界為法相洞天。”

 “星鶴渡正在追殺帝子橫。”

 “星鶴渡隨身帶有牽機子,早有蓄謀殺你我之意。”

 鳩三的話語極其簡短,惜字如金。

 她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所以優先傳遞最緊要的情報,至於她是如何受傷,又如何被迫跳下深澗的事情,對她來說並不是如何緊要的事情。

 軒一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你怎麽會著星鶴渡的道?他賜你牽機子?”

 鳩三點頭說道:“你跳下深澗之後,星鶴渡自感實力不足,要求我當夜進階法相,並且賜予我進階輔助的藥劑和材料。”

 “牽機子便混在他給我的藥劑之中,隻因為他畏懼我進階之後無法控製,所以提前下了殺手。”

 “我沒有覺察,也無法拒絕。”

 軒一沒有說話。

 鳩三必須維持絕對的忠誠,才能取得星鶴渡的些許信任,所以根本無法直接違抗星鶴渡的任何命令。

 但是,這一切建立在星鶴渡自己為起殺心的前提下。

 而在自己跳下深澗之後,星鶴渡迫切需要加強己方戰力,但同時,他恐懼鳩三的戰力,深恐鳩三進階法相境之後反噬其主。

 所以當他要求鳩三進階的時候,內心已經將她判處了死刑。

 軒一已經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問道:“所以第二天你們找到帝子橫他們,狠狠做過一場?”

 鳩三點頭:“是的,你們進入深澗之後,留在外麵的生機隻剩一線,迫使他們二人必須分出一個勝負。”

 軒一道:“於是因為你進階導致戰力失衡,你傷了帝子橫?”

 鳩三點頭。

 “我知道你身上這些外傷的由來了。”軒一道:“然後周奢為了救主,暴露境界順便將你擊傷?”

 鳩三看著少年,頷首。

 軒一笑了笑:“接下來周奢帶走了帝子橫,你重傷難支,星鶴渡便要殺你?”

 “是的。”鳩三表情淡淡,一點都不為那位少主感到憤怒,仿佛一切理所當然:“原本牽機子兩天之後才會爆發,但如果我受傷之後狀態受損,那麽再有幾個小時,我便會知道星鶴渡給我下了毒。”

 “然後你被星鶴渡追殺來到了這裏?”軒一問道。

 “我原本隻是想找地方養傷,但在逃跑過程中毒性發作,我心知必死,所以想來見你一麵,把這些情報帶給你。”

 這樣說著,鳩三在貼身處摸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瓶,遞給軒一:“本來你會多一支的,但現在隻能算作還你了。”

 軒一沒有接。

 鳩三真不愧是鳩三。

 她身受重傷,身中奇毒,當確定自己無藥可救之後,竟然帶著這支靈液一路忍著都未曾服用。

 或者說他們這些被暗部訓練出來的魔崽子們,對自己永遠比對敵人狠。

 軒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們倆相伴成長了十二年,周圍的同伴一個一個先他們死去,到最後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其實他們倆在這次任務前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麵了。

 在此之前,即使見麵之間的交談,也像在那個封閉的預備車廂裏那樣,沉悶而單調。

 他們都很擅長隱藏自己的情感,哪怕就算真的很關心對方,也絕對不能表露出來。

 暗部一向擅長教自己的專員斬斷情感,親手把自己在乎的人殺了之後,再怎麽牢固的情感也會煙消雲散,真的很好用,誰試誰知道。

 每次見麵的時候,他們都會問一句你居然還活著,其實彼此心裏,大概都是歡喜的吧。

 可是這一次,居然是最後一次問了。

 他們這樣的人,死掉連一座墳都不會有,就像雨滴落在大地上,太陽出來就會無影無蹤,沒有任何人會記得他們。

 軒一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說道:“有要我幫你做的事情嗎?”

 鳩三看著他,不由輕笑出聲:“你是不是蠢啊。”

 軒一沒有理會,繼續問道:“有要我幫你做的事情嗎?”

 鳩三不由搖了搖頭:“你都沒怎麽答應錢梨,就要照顧他的妹妹把她一路保到了現在,我都感覺你虧的要死。”

 “如今我都沒開口,你都要主動幫我做一件事情,你真的不蠢嗎?”鳩三慘白的臉上透出些許病態的紅暈:“好吧,我就說要你幫我做的事了。”

 “把這個洞裏的人,除了蘭流焰,都給我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