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流焰很尷尬的發現,她跟丟了軒一。

 跟丟對方並不值得太過懊悔,畢竟他是詭計多端卑鄙無恥的魔崽子。

 但是當蘭流焰發現自己迷路了之後,就淡定不起來了。

 這原本也怪不得蘭流焰,畢竟這溶洞裏麵四通八達,又漆黑一片,再算不是路癡也得迷路。

 況且蘭流焰稍微有點路癡。

 好吧,就算路癡迷路也情有可原,那麽當蘭流焰意識到自己餓了的時候,她才由衷地感到不開心。

 前麵說過,她很想吃水煮魚。

 這裏是暗河溶洞,魚倒是不缺,但是水煮魚水煮魚,並不是清水煮魚就叫水煮魚,至少,蘭流焰先要有個鍋。

 隻有鍋還不行,她還需要更多的調料,特別是尖尖紅紅的辣椒。

 這樣一想,蘭流焰便感覺更餓了,並且由於想到了辣椒的味道,嘴裏更分泌了更多的口水,咽入腹中更感覺饑腸轆轆。

 然後蘭流焰突然意識到,這並不是幻覺,而是她真的聞到了水煮魚的香氣。

 加了蔥薑蒜和料酒,和更多紅紅辣椒的水煮魚。

 蘭流焰先是一怔,然後欣喜起來。

 這是雙重的喜悅,讓她心情突然舒暢起來。

 有水煮魚吃當然是好事情,但是那個做水煮魚的人,卻讓蘭流焰更開心了。

 這座森林現在一共隻有八個活人,至於這個溶洞之中,就蘭流焰所知隻有一個,這讓少女如何不開心。

 所以她靜悄悄地追尋著那股香味,就好像是聞著奶酪香氣在迷宮中穿梭的小白鼠。

 有了指引之後,即使路癡如蘭流焰,也很快找到了那股香味的來源。

 那是一處地勢很高的幹燥洞穴,穹頂很高,黑漆漆的看不到盡頭,而在洞穴的空地上,生著一堆橘黃色的篝火,燃料來自於四周枯萎的蘑菇。

 火上架著一口簡易的折疊鍋,隻有鍋底是一塊薄薄的鐵片,鍋沿則是近乎布料的不透水材質,裏麵咕咕煮著白色的魚片,紅色的辣椒,幾頭撕開的蘑菇和嫩綠的蒜苗。

 然後蘭流焰才看到在鍋邊的人。

 軒一正盤坐在鍋邊,拿著一根長長的木勺在鍋中攪拌著,看到她來,抬起頭的男孩靜靜笑了笑:“一起來吃?”

 蘭流焰艱難地把“好啊”二字咽回腹中,順便把咽回了大把唾沫,她抽出長槍,金色的火焰燃燒而起,將整個洞穴照得一片通亮:“我會吃的,但是在你死之後。”

 軒一似笑非笑:“騎士大人您真的以為我死了你還吃得到?”

 這樣說著,軒一伸出手做了個掀鍋的動作,差點讓蘭流焰開口說出:“放開那口鍋,有什麽衝我來。”

 但是騎士的矜持還是壓倒一切,少女戀戀不舍地再望了那鍋魚一眼,開口說道:“不吃便不吃,殺了你就夠了。”

 這樣說著,蘭流焰就要躍躍欲試。

 在這樣狹窄的地形,軒一無處可躲,等同於自投羅網,甕中捉鱉。

 但是軒一卻淡定笑了笑:“反正我也逃不了,不如聽我說兩句話。”

 這樣說著,軒一淡淡打了個響指,蘭流焰隻聽到身後一聲轟隆,然後是山石跌落的聲音,她回頭望去,發現自己來的時候的通道已經徹底被炸毀,隻剩下亂石嶙峋。

 軒一看著蘭流焰的表情,淡淡笑了笑:“我來的時候一共帶了七發手雷,其中四發都用在了您的身上,可還是沒蹭掉您一塊油皮,讓我很是失望。”

 “這裏一共有三個出口,我剛好還有三枚手雷。”

 “如果您不願和我說話的話,我隻能把他們全部引爆,讓您和我說一輩子的話。”

 蘭流焰搖了搖嘴唇,全身的火焰慢慢熄滅。

 她不得不接受軒一的威脅。

 一旦軒一將這裏的出口全部炸掉,那麽能力不適合開山鑿洞的蘭流焰也便同樣會被困死在這類,哪怕她能殺了軒一,那麽餘生也隻能陪著軒一的屍體度過。

 和他的屍體說一輩子的話。

 軒一看著蘭流焰妥協,露出了由衷的笑意,他指了指麵前的水煮魚:“既然騎士大人願意同我這個魔崽子說話,那麽我先請騎士大人吃魚。”

 蘭流焰一步都沒有動,她冷冷看著軒一,肚子裏饞蟲的嘶吼動搖不了這位第九軍團的騎士絲毫。

 “我隻答應聽你說話。”

 軒一點了點頭,似乎蘭流焰的反應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我殺了謝君豪,但我沒有殺錢梨。”

 蘭流焰看著篝火前的軒一,他穿著純黑的緊身衣,標準的暗星魔崽子裝束,她輕蔑笑了笑,根本就不相信軒一說的每一個標點符號。

 “不是你殺的,難不成還是我殺的嗎?”

 軒一看著她,靜靜搖了搖頭。

 他的身後傳來冷清寂寥的女聲。

 “抱歉,蘭流焰大人。”

 錢櫻一身短裝,披著藍色的鬥篷從軒一身後通洞的陰影中慢慢走出,表情微冷卻認真。

 “我哥我是親手殺死的。”

 ……

 ……

 蘭流焰還是很餓,但她卻已經沒有一點吃東西的心情。

 她不相信軒一,但她不得不相信錢櫻。

 哪怕錢櫻有被脅迫的可能性,但是如今隻有她和軒一的情況下,誰脅迫誰還說不準呢。

 錢櫻講了一個與趙星鐸版本完全不同的故事,更加黑暗,更加冷漠的故事。

 蘭流焰連想都沒有想便相信了錢櫻的故事。

 因為這才是真實世界發生的故事。

 趙星鐸的故事裏充滿了漏洞,隻是時間讓蘭流焰來不及卻確認哪些漏洞,他故事裏的許許多多的疑點,都在錢櫻的故事裏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隻是聽完了這個故事,她再也沒有心情吃東西了。

 她長槍早已經收起,此刻撩起長袍,向著錢櫻鄭重跪了下來,五體投地。

 她光潔的額頭緊緊叩在地上,輕輕說道:“原本我應該去殺了謝君豪帶著他的人頭來向您謝罪,但是謝君豪已死,我隻能代他向您請罪。”

 錢櫻看著謙卑跪在自己麵前的少女騎士,內心說不清究竟是什麽感覺。

 她當然談不上憎恨遷怒這位性情高潔的少女,可如果說全無觸動,也是自欺欺人,她沉默些許,然後說道:“有人幫我報過仇了,我很感激他。”

 蘭流焰點頭,然後站起身來看向那一個一直沉默的少年。

 “請原諒我一直的冒犯。”

 軒一搖了搖頭:“沒有原諒的必要,因為每次我都抱著殺您的決心,隻是您太強罷了。”

 蘭流焰笑了笑。

 然後向著少年單膝下跪:“剛才是歉意,現在請收下我的敬意。”

 “您是真正的騎士。”

 軒一不為所動,笑了笑指了指還在冒泡的魚鍋。

 “我寧願我是這鍋魚,至少還可以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