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一走在布滿星空的夜裏。
走出椒月的酒店很容易,因為在椒月的設想中便是讓軒一去告密,所以隻要稍加小心,便可以繞過並不太森嚴的守衛,來到大街上。
淩晨之後的中央商務區人更加稀少,隻有珍奇異獸在山林河湖中忽隱忽現,但軒一還是選擇了最隱蔽的路線,繞開路上已經少到可憐的行人,向著宮殿區而去。
宮殿區與中央商務區之間的路卡還在,軒一想了想,為了不觸發可能存在的警報,他並沒有圍牆上翻越而還是大搖大擺的從路卡直接通過,好在這兩個區域的檢查一向很鬆,軒一本來已經內在繃緊了身體,想著一旦被攔下就不惜暴起傷人的想法,可是竟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而今的軒一已經是真正的困獸,他與暗部之間幾乎已經撕破了臉,星立華可以委托椒月去保護,但是他自己則必須盡快而安全地進入千星試,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為此,在星城大打出手已經不是他無法接受的事情了。
進入宮殿區之後,路上所見之人便更加稀少,軒一幹脆全速在陰影處奔跑起來,雙足踏在堪比金石的路麵上竟然擦出點點的火花。
如今致知巔峰的軒一,一境圓滿一境巔峰,如果再回到暉亡之林,他甚至有把握不依靠槍械便與那四位法相境平起平坐,但是這個世間沒有如果。
瀑布的水聲遠遠傳來,軒一終於接近了所謂的九公主行宮。
少年看著星光下那座籠罩在陰影中的建築,想了想,最後還是走到正門前,那裏是華麗的金屬柵欄門,裝飾作用遠大於阻敵作用。
大門依然緊鎖。
他來到那足有十多米高的大門前,就好像螞蟻接近了大象的巢穴。
然後運足力氣,重重在大門上拍了下去。
麵前的整個宮殿開始發出頻率很低的脈衝,那些脈衝彼此共鳴著,就好像無數的巨獸在沉睡中緩慢蘇醒,軒一知道自己已經激活了宮殿的預警係統,如果有無差別的反製攻擊的話,他當即便會死去。
所以為了防止這種憋屈的情況發生,軒一已經開啟了生死感知。
麵前一片純白,隻有遠方的宮殿裏有著許多漆黑如墨的斑點。
“我找到了第九軍團丟失的重寶。”
軒一開口。
門紋絲不動。
軒一歎了口氣。
“我知道葉雅在哪裏。”
阿裏巴巴在石門麵前說對了咒語,整個大門顫抖著向兩邊滑去。
這座巍峨的行宮,終於向他張開了巨口。
軒一歎了口氣,抬腳走入宮殿的範圍。
入門之後先是一片很大的廣場,空****的連一棵樹都沒有,隻有石柱與鐵獸在其上安靜蟄伏,高聳的宮殿便在廣場之後。
但是軒一走入廣場之後,便一步都無法前進。
因為有人在那裏等他。
一個藍發的女人。
哪怕光線很暗,但是軒一依然看清了她的容貌,不知為何,軒一莫名地感覺眼前的人和蘭流焰很像。
除了更高,更威嚴,與更美麗之外。
葉萱站在廣場的中央,望著在她五十米外的男孩,淡淡開口:“葉雅在哪裏?”
我知道葉雅在哪裏。
軒一是這樣說的,而葉萱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葉雅在哪裏。
蘭葉九公主的聲音冷清而威嚴,軒一沒有辦法想象葉雅終有一日也會像麵前的這位九公主這樣,隻一個人站在那裏,便仿佛一個世界。
軒一低頭說出了地址。
葉萱點頭,說:“去看一下。”
軒一看到有無數的黑點騰空而起,就好像蜂群隨風而起,去迎接他們的皇後。
星城禁空。
但是他們是第九軍團。
是在戰場上擊敗過天武帝的第九軍團。
長久的和平讓很多人都遺忘了,他們才是天下第一的軍團。
當他們知道自己公主的下落,就算前麵是一座山,他們也會一個個用血肉將山撞開,讓後來者去迎回自己的王。
葉萱看著對方,麵無表情:“我們在這裏等結果。”
如果軒一給的地址正確,他就會得到葉萱承諾的獎賞。
如果他欺騙對方,那麽葉萱也會給他仁慈的死亡。
這很公平。
第九軍團也一向很公平。
……
……
葉雅還在聽故事。
聽在暉亡之林的那場故事。
這場故事中有合縱連橫,有背信棄義,但更多的是血。
故事裏的十個人一個一個死去。
恪守準則的錢梨與利益至上的謝君豪死去。
心存善意的鳩三死去。
然後是坦**如斯的帝子橫,忠誠沉默的周奢。
森林之中坦然赴死的錢櫻,後知後覺的趙星鐸。
陰鷙冰冷的星鶴渡沒有想到他也不過是一隻螳螂,身後的黃雀已經注視了他許久。
死中覓活的少年來到萌生死誌的騎士麵前。
他們交談,然後火焰升騰。
椒月講完了這個故事,葉雅也聽完了這個故事。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嗎?”葉雅輕輕問道,但卻不希望得到任何的答複。
“我希望這不是真實的世界。”她接著自己回答自己。
“星主的那個計劃,是不是已經接近實施階段了?”葉雅問椒月。
椒月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窗外傳來靜靜的聲音。
那是許許多多道聲音,此刻他們卻和在一處,就好像巨人的低語,龍族的喃喃,低沉卻又威嚴而震撼。
“蘭葉第九軍團,二百七十三名將士。”
“恭迎九公主回宮。”
葉雅點頭,然後問道:“你們能不能稍等一下?”
這樣說著,葉雅看向椒月:“給我紙筆。”
椒月點了點頭,遞給葉雅紙和筆。
葉雅開始寫字,整個房間,乃至於整個酒店之內,隻餘下這位九公主筆下的沙沙聲。
她寫完了字,然後將紙與筆都留在了房間的桌子上,再看向椒月:“給我一件鎮紙。”
椒月想了想,從自己的手上褪下一枚黑鐵的戒指。
葉雅詫異看了椒月一眼,最後還是接過那枚戒指把它壓在了那張便箋之上。
做完這一切,葉雅來到窗前,看著窗外黑壓壓一片跪倒在虛空的騎士,輕輕說道:“給我開門。”
藍發女孩麵前的整麵牆壁,瞬間崩解開來。
風吹進了整個臥室之中,吹起椒月的長發,與那張桌上被黑鐵戒指壓住的便箋一角。
屋外星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