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日炎炎的盛夏去吃熱氣騰騰的火鍋當然是不討喜的操作了,但是要在一個冰爽的房間裏陪著冰鎮的冷飲大快朵頤滾燙鮮美的食物,那就真的另當別論了。

 當一切安排妥當之中,火鍋濃湯也徹底燉熟,各色小盤裝著清洗切片處理好了的各色食材,飲料方麵,軒一和星立華自然是那瓶冰鎮過的紅酒,而雖然這次葉雅也表示她雖然沒怎麽喝過酒,但並不介意嚐試。

 依然被那對姐弟堅定拒絕,除了檸檬水之外,軒一額外給她榨了鮮葡萄汁。

 於是在涼爽的木屋裏,軒一在地板上鋪上草席,三人席地而坐,手持竹筷不住往沸騰的銅鍋裏添加食材,順便撈出來燙熟的紅白肉片大快朵頤。

 葉雅小口啜飲著葡萄汁,不時撈出一兩片三文魚肉蘸上醬汁放入口中,然後被燙的稍微張嘴哈氣。

 確實很好吃也很好玩,但少女在並不漫長的一生中,這樣的美味尚且排不到她吃過的東西前二十之列。

 可是如果讓葉雅自己挑選的話,她寧願選擇天天都吃這樣的東西,也不去品嚐那些近乎極致的人間美味。

 她從未嚐試過這樣的方式,這樣毫無隔閡的相處,對方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並不妨礙他們很喜歡自己,以及願意和自己分享美食。

 所以——很開心。

 ……

 ……

 當銅盆裏的冰塊都化為冰水的時候,這場火鍋宴也慢慢落下了帷幕,爐灶被搬回了廚房,銅鍋的剩餘的湯水也被傾倒入了屋外的樹林,軒一晃了晃那瓶紅酒,然後再倒出一小杯遞給星立華:“姐姐,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酒。”

 葉雅已經困了,被星立華抱到了自己的房間睡去,隻剩下這對姐弟還在麵對麵淺斟慢酌。

 隻是喝得再節省,一瓶酒又有多少?

 哪怕價值一萬星元又如何,隻要願意喝,也是十幾秒便可以牛飲下肚。

 隻是軒一舍不得。

 酒確實很好,哪怕軒一並不懂得好酒,但並不妨礙他感覺這瓶酒比他以往喝過的酒都要好喝。

 當然,那天椒月隨手扔給他的那瓶紅酒或許比現在這瓶還要好,後麵他們就著蝦餃喝得那幾瓶清酒也稱得上絕品、

 但是喝酒這件事,一方麵是看你喝的酒,但最重要的是你對麵坐的人。

 全天下所有人中,軒一最希望,也隻希望這位姐姐可以坐到他的對麵。

 盡管他快要死了,盡管他如今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但隻要姐姐在他對麵,喝著他買的酒,軒一就前所未有的由衷感到開心。

 就好像他生下來就是要讓眼前的女子獲得幸福一樣。

 星立華如今酒量早已大漲,再也不是那個一杯酒臉紅,兩杯酒就昏昏欲睡的豆蔻少女,她和軒一喝了大半瓶紅酒,但隻是臉頰微微泛紅,銀發的少女舉杯滿飲,然後看著軒一笑道:“這也是我今生喝過最好喝的酒。”

 “還有,安雅這個孩子看起來真的不錯,你能不能抓住了?”

 饒是軒一,聽到這句話也不由麵頰微燙,如果是別人說這句話他還能勉強打個哈哈,可是對麵這次可是姐姐啊,他隻能看著對方,半是撒嬌地說道:“姐姐,我才十五好吧。”

 “可是我十四就把你撿回家了啊。”星立華淡淡笑道:“況且十四五歲訂婚結婚的雖然不多,你要真算起來也還是不少。”

 “隻可惜,安雅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兒,我擔心別人家瞧不上你啊。”

 軒一沒有回答。

 在海邊的時候,安雅曾經一時衝動,想要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被他強行打斷製止。

 他確實不想知道安雅的身份,就算基本已經判斷對方不可能是九公主,但她至少也是一位蘭姓貴族,並且與蘭流焰那種世代服役於第九軍團近衛騎士團的蘭姓第六家不同,她很有可能是蘭姓前四家的成員。

 那是真正權傾天下的大貴族,類比的話幾乎可比為星城的六大白銀血脈,安雅的身份可能不會在星鶴渡之下。

 星城的戒嚴軒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安雅,但至少應該和安雅有關。

 就像椒月還是錢櫻的時候,軒一對她還有一點隱約的男女情愫,但是當她完全成為椒月之後,兩個人身份之間的巨大溝渠,讓軒一隻把她看作潛在的買家。

 公主的結婚對象隻能是王子,這是童話故事裏就告訴你的真理,偶爾會有不那麽門當戶對的情況發生,但也是王子找了一位灰姑娘,而不是公主嫁了一位窮小子。

 別說軒一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戀愛問題,即使真的考慮了,他也不會奢望可以和這些真正的萬金之女有一次跨越階級的感情。

 所以軒一笑了笑:“對啊,人家是大戶人家。”

 “是啊,大戶人家。”星立華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句,然後問軒一:“如果你有一次可以改變階級的機會,但代價是你要遭受良心的譴責。”

 “你會不會做呢?”

 軒一看著突然向他提出這個問題的姐姐,連一刻的思考都未曾。

 “會,因為我沒有良心。”

 “我隻是努力在做您希望我去做的事情,您希望我成為什麽樣的人,我就會努力成為什麽樣的人。”

 “隻要您認為是對的事情,即使全天下人都說著是錯的,我也隻會跟著您走。”

 星立華靜靜聽著,然後慢慢歎了口氣:“我隻希望你能在不傷害自己的前提下,做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軒一點了點頭;“所以我正在這樣做。”

 這樣說著,軒一將酒瓶中的最後一點酒倒了出來,分成兩杯:“我永遠喜歡您,無論您變成什麽樣子,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

 這樣說著,這對姐弟舉杯相碰。

 ……

 ……

 當星立華回到自己的房間時,葉雅早已熟睡。

 窗外漆黑一片,這裏是孤零零的木屋,當然沒有什麽鄰居的燈火。

 她鎖上自己房間的門,看著那個睡姿甜美的女孩,慢慢從衣袖中拿出那個銀色的小方塊。

 鋒利的尖刺流動著輕微的寒光。

 星立華伸手摸了摸葉雅柔軟的臉龐,對方也在睡夢中回應著自己,就好像在母鳥懷中的雛鳥在拱著媽媽的羽翼。

 星立華笑了笑,然後將那枚銀色的方塊輕輕刺了下去,鮮紅的血液湧出,然後注入方塊之內。

 什麽變化都沒有,銀色依舊璀璨奪目。

 因為她把方塊按在了自己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