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場上,天易門眾睜大了眼睛,露出佩服的神情。

秋莫愁實在太厲害了!

她已連敗十三人,現在沒下場的,隻剩下八傑和武訓總監督的天易門主了。

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如果讓門主親自下場對付,也太不成體統,若傳了出去,天易門可大大地失了顏麵。

於是,朱羽束了束腰帶,朗聲說道:“秋五姑娘小小年紀,武藝出眾,令人敬佩。八傑之朱羽來討教高招。”

說完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小莫愁這陣子在蓮生的指導下勤修苦練,突飛猛進,自己若疏心大意,搞不好會敗陣,那他一世英明可就毀於一旦了。

心中如此想著,他臉上出現戒備謹慎的神色,絲毫不敢大意。

未料,一道纖細的白影搶在他前麵閃了出去。紀蘭嬌柔的聲音傳出:“殺雞焉用牛刀,用不著羽哥出手,就讓小妹來吧!”

站在練武場正中的莫愁,看見出場的人居然是紀蘭,心下一怔,不禁朝人群中的方蓮生望了一眼。

見他那雙清澈溫和的眼眸正擔心地望著未婚妻,她心中又是嫉妒,又感苦澀。

朱羽見狀,悄聲對身旁的寒月說道:“你說小莫愁打得過紀蘭嗎?”

寒月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朱羽道:“你說誰不自量力,是小莫愁還是紀蘭?”

一旁的殷五微笑道:“是誰很明顯。”

紀蘭輕移蓮步,優雅地走到武場中央,斯文地說道:“你在滄山上也練了好一段時日,就將所學放心施展開來吧。”

她初見這小姑娘時便心下不喜,不過是麵貌普通的小女孩,說話舉止粗俗,偏生八傑的男子將她當成寶似的寵著,每當秋莫愁一出現,八傑間的氣氛就顯得異常熱絡,教武功的教武功,端糕點的端糕點。活潑的朱羽不說,就連一向對她冷淡的殷五,居然也喜歡逗著秋莫愁說笑話,往往看得她妒火中燒,差點失去自持。

今兒個,她一定要讓秋莫愁在天易門眾前出醜,同時在心儀的五哥麵前展露她優雅高超的武技。紀蘭如此想著,臉上露出優雅驕傲的微笑。

莫愁恭敬地行禮,朗聲道:“請蘭姐賜教。”

自兩人開始動手,莫愁拳腿不停,眼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場外的方蓮生。

她看到方蓮生那雙令她傾心的溫和雙眸,一直關切地注視著紀蘭——

她掌切紀蘭頸項,他眸中露出驚慌的神色。她右手正拳偽攻,左掌偷手而出,準備擊向紀蘭門麵,那雙可以讓她不顧一切的溫和眼眸出現一抹憂心。

莫愁霎時心情懊喪。他眼光絲毫不離開紀蘭,他的眼中一直都隻有紀蘭,那她就算贏了又有什麽喜悅呢?

瞬間鬥誌盡失,手上招式也就沒使到盡頭,好幾次明明可以將紀蘭打倒在地。卻明顯地放過了。

紀蘭卻是又驚又恐,想不到這小姑娘功夫如此之高,她守得勉強狼狽,再這樣下去,她身為八傑一份子的顏麵盡失。

剛轉念,突見莫愁一記旋風腿踢來,她連忙伏身避過,頭上珠釵卻讓強勁的腿風給掃了下來,頓時發絲篷亂,狼狽不堪。

紀蘭又氣又急之下,趁著莫愁摟手近身之際,從懷裏掏出一把金針,朝她射去。

莫愁眼角瞥見金光閃爍,心下憤怒:我和你又無深仇大恨,為何下此毒手?

轉頭看見方蓮生關懷的眼神依舊癡纏著紀蘭,嫉妒燒噬著她的心,毫不思索的,當下使盡全力,一招“雲湧山濤”如排山倒海般的向對方擊去。

耳邊聽見眾人驚聲迭起,紀蘭纖細的身子如離枝的梨花般飛了出去,莫愁才發覺自己闖了大禍!

莫愁呆立當場,腦中一片空白,看著八傑倏地在紀蘭身邊圍攏,把脈的把脈,點穴的點穴,看到方蓮生憂心如焚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因一時嫉忿,做下了不可挽回的錯事。

心中響起師父傳授此招時說的話:“莫兒,‘雲湧山濤’此招威力非同小可,除非到生死緊要關頭,不可輕用。”

她當時功力尚淺,一招“雲湧山濤”打出來僅能搖撼小樹,但這幾個月來修習方蓮生所傳的內功心法,內勁己今非昔比,加上金針在眼,憤怒危急之即,自是使出了十分力道,這一掌打在紀蘭胸口,就算不死也要重傷殘廢。

莫愁武功雖高,時常出手懲治惡人,卻從未存有殺人的念頭,對紀蘭也隻有嫉忿之心,並未存心傷她。眼看著紀蘭雙目緊閉,臉如金紙,心中驚慌自非言語所能形容。

“難道我竟失手打死了她麽?難道我竟失手打死了蓮哥的未婚妻麽?”她喃喃自語。

場外的秋無念和寒月見她呆若木雞,失魂落魄,便分別走到她身邊。

“莫愁,紀蘭的傷有八傑照看著,不礙事的,你先和我回房休息吧!”秋無念輕攬著她的肩頭,溫和地說道。

寒月也開口了:“她的傷勢雖重,但不致命,門主正在為她把脈。”接著轉頭向秋無念說道:“秋四姑娘,你先扶莫愁回房,等診斷有了結論,我會通知你們。”

“如此多謝了。”秋無念向寒月道謝,便扶著失魂落魄的妹妹回房去了。

寒月望著莫愁頹喪蹣跚的背影,眼角突然捕捉到一抹金光,定睛細瞧,發現地上有三枚金針,她彎身撿起,纖指撚著針尾細瞧,眼中閃著了然的光芒,自言道:“原來如此。”

秋無念扶著莫愁進房坐好後,便仔細地關上房門,轉身對妹妹說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口氣中有著少見的凝重。

莫愁低聲說道:“我……我……”便將自己如何戀慕方蓮生,他好言相拒,比武時因嫉生忿之下,誤傷了紀蘭,源源本本地向姐姐說了。

秋無念沉默了半晌,開口問道:“莫愁,你心中恨紀蘭嗎?”

“我不恨她,但是……她那樣刻薄又矯揉造作的女子,怎麽配得上蓮哥!”她語氣激動。想到紀蘭居然於比武時放金針暗襲,她心中還是忿忿不平。

秋無念神色凝重地說道:“我的妹妹莫愁,是個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把持自己的人。今日之變,雖說出於無心,但是,你何嚐不是因心中妒意而擾亂了判斷?”

莫愁聽姐姐如此說,慚愧地低下頭——無念說得不錯,當時她若神智清明,會馬上跳開閃過金針之危,而不是憤怒地出掌傷人。

秋無念續道:“你向來自律,分得出輕重,今日卻……唉!”她歎了口氣。莫愁終於動情了,但是卻引發這樣的事出來。

莫愁慚愧地低頭不作聲。

秋無念看到妹妹後悔懊喪之色,心中不忍,輕攏著她的肩。溫和地說道:“莫愁,我知你向來是個懂事、明辨是非的好孩子,但是‘情’字不能以是非論斷,不管紀蘭人品如何,你都要尊重蓮生的選擇,不要擅自批判,知道嗎?”

聽到姐姐的一席話,她抬起了頭,眼中閃著明了和慚愧,低聲說道:“你說得對,我……我不該覺得自己才配得上蓮哥,我……我終究還是讓蓮哥傷心難過,”說完霍地站起,語氣堅定地說道:“隻要紀蘭能保住性命,我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也要為今日之錯補過。”

秋無念聞言,讚賞地拍拍她的肩,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秋莫愁。”

此時門上傳來兩聲輕啄,秋無念拉開房門,看見纖長的黑衣女子立於門前,便回頭示意莫愁不要離開;自己則踏出房外,反手輕掩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