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代田宇野因為工作的原因在研究室待了很久。
等到他準備回家的時候,走廊都已經黑了。
而這個時候,突然間前方的一個房間中居然傳來了一聲“你別太過分了”的怒喝。
人都是會有好奇心的,特別是在這種時候,於是他悄聲來到了房間前,從沒有關閉的門縫中窺視著房間裏的情況。
而很快,他便認出了房間內是他的助手小路香佑以及他的死對頭奧地博文。
從接下來兩人的談話中,代田宇野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他的助手小路香佑不知道何時跟奧地博文搞到了一起,並且還懷孕了。
而奧地博文這個家夥是有家室的,自然不可能要這個孩子,於是便讓小路香佑將孩子給打掉了。
和年輕女人配中年老男人的多數組合目的一樣,小路香佑跟奧地博文在一起自然也是為了利益。
在她打完孩子後,自然是想索要大筆的補償金的。
可麵對小路香佑索要五千萬巨款的要求,奧地博文直接選擇了拒絕,並直言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小路香佑也不是好惹的主,她直接當場詢問奧地博文不會再進行職場性騷擾了吧,並且說這是媒體都樂於見到的猛料。
這明明白白的就是威脅,一旦奧地博文不肯給她錢,或者讓她滿意,那她就會把自己營造成一個被害者,讓奧地博文死無葬生之地。
很從門縫中窺探的代田宇野很清晰的看到了,當時奧地博文的那張滿是殺意的臉。
被小路香佑威脅的奧地博文,甚至在當時已經轉身從桌麵上拿起了擺放的重物,準備去砸背對著他的小路香佑了。
隻不過因為那一刻小路香佑突然回頭了,所以奧地博文慌張的放下了手上的凶器,才讓她當時逃過一劫。
雖然當時的奧地博文因為沒有轉身,導致小路香佑隻看了個背影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惡意,但是在門外的代田宇野卻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偷襲失敗,奧地博文以自己需要考慮為由結束了這次談話。
而麵對這種狀況,代田宇野卻是沒有叫住離開的小路香佑,警告對方要注意安全,反而他叫住了其後出門的奧地博文。
那一刻的他,就像是魔鬼一般,發出了罪惡的低語。
雖然一開始在聽到他提議的時候,奧地博文還報以警惕完全否認了這一點。
但是代田宇野卻將自己的領帶夾包在了手帕中交給了對方,並將詭計告訴了對方。
這個詭計很簡單,在奧地博文將小路香佑殺死之後,將屬於代田宇野的領帶夾扔在案發現場周圍,這樣一來刑事們的目光自然會投向代田宇野。
而他則會趁這個時間,提前製造好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所以也隻是多了些麻煩,但最終也不會有事。
其實代田宇野很清楚的知道,奧地博文想要殺掉小路香佑這個可能會毀掉他未來讓他身敗名裂的麻煩。
所以,他的提議就像是在地獄邊緣那隻罪惡的手,僅僅是稍微從背後助推了一下,幫助他想了這麽一個詭計,對方就完全心動了。
畢竟正如他對奧地博文所說的,誰又會相信勢如水火的,兩人居然會合作呢?
當然,這個詭計雖然讓奧地博文心動,但他的顧慮也很多。
人家誰又能夠知道這是不是,“才驅狼,又來虎”。
隻是在代田宇野提出要讓自己今年評上教授的要求後,奧地博文反而安心了下來。
如果對方沒有任何條件,那他還有所顧及,但提出的這個要求卻等於是主動將把柄遞給了他。
未來代田宇野如果真要以殺人的事威脅他,他也能夠咬出代田宇野的幫凶罪行,警方隻要一調查就能夠將他一起逮捕了。
也就是說,當交易成立後,兩人就算綁到了同一條船上,有了共同的利益,也有了共同的把柄,是一位共犯了。
雖然奧地博文還是在猶豫,但代田宇野卻反問他該怎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譽。
最終回答不上來的奧地博文用顫抖的手,接過了那包著領帶夾的手帕。
至於之後便是目暮警官他們找上門的事了。
不得不說,代田宇野真的很是聰明,也很會鑽漏洞。
之前在新聞中看到了測謊儀普及的消息後,他便在詭計的一開始想出了應對甚至反向利用的方法。
他故意沒有去詢問奧地博文殺人的手法以及被殺的詳細情況,為的就是應對測謊儀。
在審訊室臨走之際,甚至還故意激怒高木,並用言語誘導他們對自己加強測謊儀的檢測。
而本就什麽都不知道的代田宇野,麵對所有的問題自然很是坦然的選擇了“不知道”。
而本就不知道的他,很是輕鬆的通過了測謊儀的測驗。
可要說他唯一失策的,就是他以為這樣就能夠成功洗脫自己的嫌疑了。
但很可惜,正如唐澤之前對他所說的那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刑事這份工作和他們科研人員很像,都是為一個目的而去不斷的探查深究,直到找到真相或結果。
而對於過程中暫時的失敗,所有人早就已經習慣了,指望一次兩次的失利就讓他們放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鑽了測謊儀的空子呢。”
目暮警官沉聲道:“不過這種方法也隻能兩個人配合,而且如果問題在廣泛詳細一些就沒什麽用了。”
“我會之後提議後續讓人改良提問範圍的。”唐澤點了點頭道。
“大學的評選是有問題的,那種隻會玩女人的家夥,居然是教授?”
代田宇野自顧自的說著,麵帶譏笑道:“而我這樣辛苦的研究者隻是副教授,還要遭受對方的打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誰知道呢……”
高木走到代田宇野麵前冷淡道:“有什麽話還是跟我們一起回警視廳說吧。”
等到代田宇野被帶走,一旁的上井直樹走了過來帶著些好奇虛心請教道:“前輩,你是怎麽知道代田宇野並不是看到了奧地博文殺人的過程,而是參與其中甚至慫恿了對方呢。”
這一點是上井直樹最好奇的地方,他們調查完奧地博文和小路香佑之後,確實查到了小路香佑打掉孩子的事。
並且在齋藤博筆跡鑒定的幫助下,確認了手術通知書上那個假名是奧地博文的字跡,從而猜到了案件的來龍去脈。
這之後,才有了這麽一出“騙局”。
沒錯,實際上這一切都隻是一出騙局罷了,奧地博文根本就沒有承認自己的罪行。
從對方來到“科搜研”開始,一切的一切都是騙局與演戲。
包括後來目暮警官出場,也是唐澤他們提前安排好的。
包括測謊儀的反應,也同樣如此,之所以會在兩個正確的問題上大幅度擺動,是因為齋藤博在桌子下麵偷偷遙控了測謊儀的指針。
因為現在的測謊儀很簡陋,所以這個“小機關”齋藤博很容易便做了出來。
這倒也讓唐澤看到了對方的能力。
隻不過,讓上井直樹怎麽也想不明白的是。
為何唐澤能夠知道,代田宇野不是單純的目擊了奧地博文殺害小路香佑的現場,而是參與其中甚至連詭計都是他想出來的。
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的含義,一個是教唆引導了奧地博文殺人,而一個隻是順勢介入趨利。
而這一點其實很重要,不單單是在後續的審判上,同時也關係到他們所設的局能否成功。
如果不是唐澤精準說出了這一點,一旦代田宇野識破了謊言,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在“詐”他,那之前的一切布局就都前功盡棄了。
上井直樹正是意識到了其中的差距,所以才想要迫切的了解唐澤的想法,明白他到底是那些線索或細節推理出這一點的。
“不,我也並不知道。”
可誰知道,麵對他的問題,唐澤隻是輕笑著搖了搖頭:“我又不是神明,怎麽會知道這些呢,那是隨口說的。”
“誒?”聽到唐澤的話,上井直樹忍不住愕然道:“隨口說的?”
“嘛,也不是沒有任何依據啦,主要是這個詭計看起來太精細了,而且完全是以他本身為主的。”
唐澤笑了笑解釋道:“如果是奧地博文本人設計的詭計,怎麽可能會在殺人手法中,將死敵列入手法的核心環節呢。
也就隻有他想出這個詭計,才可能會有這麽完善的計劃吧。
也就是說,主謀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那如果他真的隻是意外看的呢?”
上井直樹雖然感覺有點像抬杠,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他真的是目擊到了奧地博文殺人的場景,然後心思轉動想到了那個詭計……”
雖然真的有些像找茬,但唐澤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欣慰。
這是他們這類人的通病了,遇到事就要追根究底,甚至會想找茬一樣預想各種因素各種情況。
“那結局也會是一樣的。”
麵對上井直樹追根究底的追問,唐澤拍了拍上井直樹的肩膀意味深長道:“你不會以為,他們兩個仇敵真的會為對方死守到底吧?
如果兩個人相互信任,甚至甘願為對方犧牲,那我們設的局根本沒有能夠成功的可能。
可既然雙方沒有信任的基礎,沒有為對方犧牲的想法,那互相出賣才更加的真實一些吧?”
“那這麽說,唐澤前輩是故意那麽說的?”上井直樹有些愕然道。
“你想說這是誣陷麽?”唐澤笑了笑道:“我這隻是有依據的猜測罷了。
畢竟正如你說有可能是他目睹案發現場後,臨時想出來的詭計,但也有可能是我所說的那樣不是麽?
我也隻是挑了一個後果較為嚴重的情況告知對方,如果我說的不實他自然可以反駁我。”
“完完全全被唐澤刑事你算計了呢,那兩個人。”上井直樹感慨道:“我還是差在經驗上嗎?”
“不,是對人性的認知上。”唐澤正色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每天會接觸各種各樣的事務跟人。
那些事很多都不是讓人愉快的,即便能夠看到“善”的存在,但大多也都是悲劇。
所以你要懂得人性,在與“惡”的交鋒中學會找到弱點攻克它,但不要起利用之心,不然你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明白了。”聽到唐澤的叮囑,上井直樹神色一凜,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前輩的教誨,我謹記在心。”
“好了,忙去吧。”唐澤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次表現不錯,再過不久說不定就能出師了。”
“嘿嘿……哪有,比前輩還差得遠呢。”上井直樹聞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
“嗯,有案件及時聯係我。”唐澤叮囑了一聲,旋即擺了擺手和後輩告別。
“你也辛苦了。”等到其他人都離開後,唐澤向一旁剛收拾好齋藤博笑著道。
“不,這是應該的。”齋藤博笑了笑道:“說起來一直都是做後勤的鑒識工作,參與案件跟犯人鬥智鬥勇還是第一次呢。”
“哈哈,那你有什麽感受。”唐澤一邊關門一邊笑道。
“真累啊。”齋藤博那知性的臉上露出了懶散之色:“這種感覺太費腦子了,不適合我。
我還是喜歡動動手就能出結果的事物。”
“我倒是有些知道你為何那麽優秀了。”唐澤笑了笑:“專注的人總是望著目標勇往直前的。”
“倒不如說,一無所有的人,總是會抓住那僅有的一點然後奮力向前。”
齋藤博說著從白大褂中掏出了一包煙遞向唐澤,之後被後者笑著擺手拒絕。
見狀齋藤博也不在意,叼起一根放到嘴上:“那就這樣了,有事聯係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唐澤看著對方離開,返回辦公室拿上保暖的風衣外套後倒也沒先急著走,而是坐在沙發上點開了係統麵板。
很快熟悉的投影出現在眼前,一條條信息於視網膜中浮現。
案件已經結束,也是該清點獎勵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