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娜明白了夏風為什麽要在已經站到遠超預期的高度後,仍舊不肯停下來。

答案是愚蠢的。

每個人都可以停下來,但時間的流逝卻無法停止,一旦停下腳步,就代表著他徹底向命運作出了屈服。

看到夏風朝她露出的笑容,維娜淚流滿麵。

原來,是她自己錯了。

……

這是一個既絕望,又不甘的選擇。

如果一個人每天晚上都坐在房頂上仰望星空,終其一生,也很難看到流星劃過。

但如果你放棄仰望星空,那便百分之百不可能看到流星。

走在馬路上很難撿到錢,但如果你不走,就絕對撿不到錢,聽起來很愚蠢吧,但這就是身處既定框架的人,所能做出的最後反抗。

夏風當然可以停下來,以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傾全部之力,有生之年維多利亞都不可能再產生動**。

然而,如果做出這種選擇,那麽等待他的,就必然是無法違背的死亡。

但如果他繼續前行,哪怕等待他的仍舊是無法違背的死亡,但在過程中,卻會夾雜著一個理論上不會發生,但又確確實實存在的可能性。

比親眼目睹流星,比馬路上撿到錢的可能性都要低上無數倍。

這個可能性,叫做奇跡。

……

看著夏風的臉龐,維娜明白了。

是的,夏風沒有變,他仍舊是那個愚蠢的中二少年,也是頭鐵的火羽夏風。

正是因為相信奇跡,他才能走到現在,正是因為會在絕望中反抗命運,自己才會愛上這個男人。

然而,現在擺在麵前的道路,是無比的漆黑。

因為這條道路的終點,叫做【改變世界】。

維娜知道,就連夏風自己都不確定這條道到底應該怎麽走,沒有方向,沒有標識,甚至連起點與終點都無從分辨。

……

隻有兩個人的會議室內。

看到維娜悲傷的眼淚,夏風輕描淡寫的將圍巾向上提了提,遮蓋住了皮膚上的源石結晶。

下一秒,維娜猛的撲到他懷裏,眼淚浸濕了他的胸口。

“嗚嗚嗚嗚嗚,夏風……為什麽。”

夏風的聲音很溫柔。

“因為我愛你,我不想讓最後短暫的美好,變成伴你終生的遺憾。”

“夏風……”

夏風輕輕拍了拍維娜的背。

“別怕,在改變這個世界之前,我不會死。”

“別死,我不許你死……”

“恩。”

“我要你陪我到老。”

“恩。”

維娜的哭聲響徹整個會議室,一直默默守在門外的泰拉格,將會議室的門關上了。

他的職責是守護皇室血脈的安全,而現在,他隻想守護室內相擁二人,短暫的相聚時光。

……

……

夏風回炎東了。

拋開略顯矯情的兒女情長,他還有屬於他的責任,維娜的眼淚無法成為他前行的阻礙,隻能化做他追尋奇跡的信念。

炎東感染者醫院。

夏風躺在病**,光著上身,從脖子根部到胸口的位置,已經出現了七八塊微微凸起的源石結晶,這是半年前沒有的。

安靜的躺在病**,他接受了凱恩醫生的礦石病全麵診察。

半個小時後,診查結果出來了。

——

【體細胞與源石融合率23%】

【血液源石結晶密度0.69u/L】

【體內髒器輪廓模糊,可見異常陰影,循環係統內源石顆粒檢測嚴重異常,結晶有嚴重擴散趨勢。】

——

凱恩醫生麵色凝重的盯著診查報告,久久沒有開口。

反到是夏風的神態很輕鬆,從病**坐起,他將上衣重新穿好,輕描淡寫的問道。

“凱恩醫生,別不說話啊,我該不會快死了吧。”

凱恩醫生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將診查報告放到桌麵了,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眶,聲音有些失落。

“我隻能說,惡化的很嚴重。”

“有多嚴重?”

“遠超我的預期。”

凱恩醫生的回答已經很委婉了,因為他並沒有嚴詞否定“快要死了”這個說法。

坐在病床邊,夏風將紅色圍巾重新戴在脖子上,遮蓋住了觸目驚心的結晶。

明明他才是病人,卻反到安慰起了醫生。

“沒關係,這很正常,每一個感染者的人生中都會經曆這個階段,我一點都不害怕。”

在凱恩醫生眼中,夏風的灑脫不是裝的。

“你的心態很好,這也有助於藥物的抑製。”

“那就好。”

將眼鏡重新戴起,凱恩醫生像是下定決心,嚴肅的繼續說道。

“夏風,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隱瞞什麽,老實說,你的病情有嚴重失控的可能性,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我想對你使用一種新型礦石病抑製藥物。”

夏風對醫療相關的東西可謂是一竅不通,聽到凱恩醫生這麽說,他隻能順應的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

“恩,這種藥物會減緩體細胞活性,理論上可以有效減緩細胞與源石融合率的進一步提升。”

“那挺好的,就用這個吧。”

“但是,因體質不同可能會有一些副作用,這點我需要提前和你說明。”

夏風無所謂的笑了笑。

“沒關係,什麽副作用我都可以忍,隻要能讓我多活一段時間,嗬,雖然我不怕死,但總歸還有沒做完的事情需要我繼續活下去。”

說完這句略顯沉重的話,夏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整個人一變臉。

“等等!”

坐在病**,他突然誇張的捂住了腦袋。

“凱恩醫生,你說的這個副作用該不會是掉頭發吧,這我恐怕很難接受哦。”

看到他孩子氣的反應,凱恩醫生凝重的神情也緩和了幾分。

“不會的,這種藥對毛發沒有影響,隻是會間歇性造成感官遲鈍,極低的概率會出現幻覺,但都不是很嚴重。”

夏風鬆了口氣。

“那就好,隻要不掉頭發我什麽都能忍。”

……

在抑製室內接受了新型藥物的注射後,夏風穿好外套,戴好圍巾,走出了感染者醫院。

秋天的風略顯涼意,太陽也沒有盛夏那般刺眼,照在身上隻有柔和的溫暖。

雙手插進衣兜,夏風深深的凝望著炎東如今的繁榮。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

“大風車!”

聞聲回過頭,龜龜手中拿著一個迎風旋轉的紙風車朝他跑了過來。

跑近後,龜龜笑著將風車遞給了他。

“嘿嘿,給。”

“這是你做的麽。”

“恩。”

知道夏風從感染者醫院走出來,龜龜試探性的問道。

“大風車,凱恩醫生幫你檢查身體了麽。”

“恩。”

“你的礦石病怎麽樣了?”

迎著太陽,夏風誇張的豎起大拇指。

“凱恩醫生說病情很樂觀,我應該會痊愈。”

龜龜撒嬌般的用身子撞了他一下,不滿道。

“哼,騙人,礦石病根本不會痊愈。”

“恩……那就是穩定了,我可能會一直保持現在的感染程度。”

“一直保持?”

“恩,一直保持,直到我們一起變老。”

“嘿嘿,那就好,這樣我就一直都不會忘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