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偷東西？”

在護送優妮回家的路上，我故意這樣問道。

“……”

小女孩沒有回答，隻是緊緊地抱著懷中的麵包。

天空是白茫茫的一片，現在是晚上的12點時刻，要是放在平常，我估計已經睡著了。但在這個已經失去夜空的世界，如果不借助什麽東西遮擋的話，這無邊無際的白色根本讓人無法入睡，甚至連困意都被驅散了。

“餓嗎？”我又問道。

“……”

小優妮還是沒有說話，但微微點了點頭。

極樂園之外的難民區還是和之前一樣，了無生氣。

或許是“晚上”了的原因，大多數房屋都門窗緊閉，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有些可怕。

“對不起……”

在走了大概十分鍾的路程後，優妮忽然主動開口小聲說道。

“嗯？”

“之前在路上向你們做鬼臉……”

我笑了笑：“沒關係。”

遼闊的大陸上隻有我們的腳步聲在回**。

“還有……謝謝……”

優妮的聲音很好聽，清澈得沒有一點雜質。

“謝什麽？”

“謝謝你們救了我……”

我微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棕色的長發雖然有些亂，但打理得很幹淨。

“我覺得……你們……和他們不一樣……”她沒有拒絕我的撫摸，繼續說道。

“哪裏不一樣了？”

“你們的眼睛很好看，很漂亮。”

她抬起頭用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我們說道，臉上的表情也比之前被守衛抓住的時候，增添了一絲朝氣：“不像城堡裏的那些人，都像是死掉了一樣，陰沉沉的。”

“是嗎？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誒？”

對於我的誇獎，她睜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嗯，真的，很漂亮，就像月亮一樣。”

小優妮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要不是懷裏抱著麵包，我懷疑她都想要抱我了。

“謝謝！還有……那個……我叫優妮。”

在消除了我們之間的隔閡後，她開始自我介紹。

“嘉蘭露，小蝶。你可以叫我露露。”

“好奇怪的名字，姐姐們是從哪裏來的？”

“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很遠的地方……是在那些白浪之外嗎？”

“白浪？”

“就是大地四周那些白色的像是浪花一樣的東西啦。”

“哦哦，原來是那個。”

“嗯！你們是從白浪之外的地方來的嗎？”

“不是哦。”

“誒？”

“我們是從比那裏還要遠的地方來的。”

“唔……”小優妮歪著腦袋好奇地想著，“比白浪外麵還要遠的地方……會是哪裏……？”

“那個地方，是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

“因為它比白浪外麵的世界還要遠，小優妮不知道很正常啦。”

“唔嗯……”

“優妮的家在哪？”為了不在這種問題上過多糾結，我主動問起小女孩的家庭情況。

“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了。”

“家裏有哪些人呢？”

“媽媽。”

優妮在吐出這兩個字後，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

“沒有……其他人了嗎？”

“沒有了！”她回答的很幹脆。

“那爸……”

這時，小蝶拉了一下我的衣袖。我立刻明白了所有的意思，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

“姐姐們餓嗎？”

又走了一段路後，優妮掰開了一塊麵包遞給我們。

我本想拒絕她的好意，不想接受她本已不多的贈禮，但小蝶卻伸手接過那片麵包，並笑眯眯地摸了摸女孩的頭向她表示感謝：“謝謝小優妮，但你自己也要吃飽哦。”

她還是太溫柔了。

“沒關係，這麽多，優妮和媽媽能吃的飽的。”小女孩開心地舉起懷裏不算太多的麵包——以她小小的身子，根本就拿不了多少。

“那這些吃完之後呢？”

小蝶把從她那裏得來的麵包撕了一半遞給我，然後代替了我的角色問優妮。

“這些吃完了之後……唔……”

“會挨餓的吧？”小蝶問道。

“……”

優妮撅起了嘴，不服氣地說道：“那我就去……再拿一點。”

“優妮真的覺得自己的這個行為是拿嗎？”

“……”

像是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偷竊一樣，小優妮樣低下頭嘟囔道：“可是……不這樣的話，我和媽媽，就會餓死了……”

“極樂園裏不是會定時向你們提供食物嗎？”

“那根本不夠！”

優妮忽然抬起頭大聲地喊了出來：“每次有裝食物的車子從城堡裏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像是瘋了一樣上去搶，我和媽媽根本分不到食物！”

“……”

女孩的聲音很大，淒涼地回**在這空白的大地上，像是要將內心一直以來所受的所有委屈傾訴出來。

“我餓！我想吃東西！媽媽身體不好，所以我隻能去城裏偷食物，我知道這不對，但我想活下去！”

“……”

女孩忽然的憤恨讓我和小蝶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安慰她。

優妮赤著腳，小巧的腳丫因為踩在泥土上早已經汙濁不堪，但她努力地維持著懷裏的麵包不沾染一點灰塵。

或許是因為長久以來的營養不良，已經十二歲的她個子隻有一米二左右，小小的身子站在我們麵前顯得格外的嬌小可愛。

但這樣本該享受美好童年的她卻要掙紮在生死線上。

“我之前從來都不會被抓到，因為有一個認識的哥哥在幫我。”她繼續說道。

“哥哥？”

“可他現在已經和城裏那些人一樣，已經死掉了，已經……不認識我了……”

小優妮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悲傷：“明明說好了進城以後不會忘記我，會照顧我和媽媽的，可現在他……嗚嗚……”

女孩哭了，但很快，她又擦幹了眼淚。

“優妮不需要同情，優妮不需要哥哥，優妮會靠自己和媽媽一起活下去，所以優妮不可以哭，優妮是個堅強的女孩子。”

“露露……”

小蝶用同情的眼神看向我。

我隻能搖搖頭。

這個女孩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堅強，她已經獨自經曆過了這麽多的苦難，所以她不需要別人的無意義的同情。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隻有安全地護送她回家。

……

“你說的那個哥哥，是誰？”

半路，我把這個在心裏憋了很久的疑問說了出來，惹得小蝶用力揪了一下我的胳膊。

“就是那個把我抓住的守衛。”

優妮毫不在意地回答道：“他已經不是我的哥哥了。”

……

“到了！”

不久，她的小家出現在我們眼前，那是一個很簡陋的小屋。

“媽媽！我回來了！”

小女孩開心地跑了過去，一把推開了房門。

看著她開心的模樣，我和小蝶也欣慰地笑了。

親人的團聚總是美好和幸福的。

“媽媽？”

但空洞洞的屋子裏——

一個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