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達居送回休息室, 從折疊空間裏拿出兩袋花花綠綠的軟糖哄著小孩乖乖上床睡覺,自己則換下那身染血的作戰服,換了套幹淨風衣, 匆匆回到總部大廳。
大廳很是熱鬧, 參與作戰的成員們紛紛把折疊空間裏的戰利品取出, 大多是竹簡、羊皮紙和成冊的書籍, 還有少數順手搶來的超能武器和碧落組織擺在架子上不知道有什麽用處的古老物件。
東宮研究隊的隊員指揮大家將東西全搬到研究室,大聲抱怨著最近幾天要不眠不休地破譯資料,臉上的笑容卻一個比一個燦爛, 那迫不及待的表情讓其餘三宮的人全都哄笑起來。
溫馨的環境中歡聲笑語, 原本氣壓極低的孔修文都不自覺緩和了表情,目光掃過人群, 望向坐在沙發上的洛鉑子, 大踏步走了過去。
洛鉑子抬頭看向他,眉梢微挑,笑嗬嗬地拍拍身邊的沙發墊:“戰鬥結束了, 這麽緊繃幹嗎, 快坐——怎麽,急著去分戰利品了?”
“沒有,您別開這種玩笑,”孔修文顯然沒有插科打諢的心情, 臉色嚴肅, “洛局, 卜歐的情況你確認過了嗎?”
離化咬著餅幹, 好奇地望過來。
洛鉑子無奈地笑笑。
他本來是想等一等再說這些, 給大家留出時間放鬆心情,享受勝利的喜悅, 然而看孔修文的意思,顯然也享受不到什麽喜悅了,便索性起身,拍拍離化的肩膀:“把唐艾白叫過來,唔,還有鵬化和元詔,去我辦公室開個小型會議。”
離化點點頭,轉身跑去找人。
他心裏大概有數為什麽洛鉑子要叫上這幾位,唐艾白和孔修文自然不必說,作為北宮隊和南宮隊的隊長自然有知悉真相的權力,鵬化大概是因為沃迪贈送的那隻貓鈴鐺,而元詔,很有可能與他曾在臥底任務中接觸過卜歐有關。
[你不該先考慮下要怎麽把借口圓回來嗎?]
貓玩具擔心地問。
[總不能一直用亂七八糟的親戚表把貓貓們聯係起來,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有人相信嘛。]
“越離譜的東西就越難質疑,因為從一開始所有人都知道這事不能用正常人的邏輯來思考,”離化驕傲挺胸,“誰讓我是小貓咪呢。”
貓玩具一噎。
它還是覺得不大對,卻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就這樣糾結地看著離化把唐艾白等人拽出人群,高高興興地往洛鉑子的辦公室跑。
唐艾白早就猜到自己會被叫去開會,走得閑庭信步,鵬化也因為自己手裏的貓鈴鐺忐忑不已,聽到洛鉑子找自己,迫不及待地往那邊跑,唯有元詔很是猶豫,跟離化確認了好幾遍才起身。
等到他們進入辦公室,洛鉑子已經跟孔修文聊了好一陣兒,整間屋子都沉悶肅穆,與大廳歡騰熱鬧的氣氛完全不同,也讓他們一個激靈,紛紛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安靜地坐到辦公桌前。
“都坐,先喝口茶,”洛鉑子從桌底拿出足夠碗口大的搪瓷杯,逐一分給眾人,倒入衝泡妥當的白毫銀針,又不知從哪兒摸出個塑料袋,抓了一大把枸杞倒進茶杯裏,“潤潤嗓子再說話。”
離化嘴角抽了抽,不管看多少次,也對這種往白茶裏倒枸杞的操作敬謝不敏,禮貌起見,還是乖乖低頭抿了一口,然後放下杯子,拿起桌上擺著的薯片。
洛鉑子順手往他嘴裏塞了塊葡萄味棒棒糖:“等會兒給你打包零食,先說正事——我剛剛還在跟小孔講,這次劍師表現得很不對勁。”
畢竟實力差距擺在那裏,雖然在座數人都參與了這場戰鬥,有資格評價劍師行為的卻隻有洛鉑子一人,剩下幾位對劍師的印象除了她與洛鉑子在半空中眼花繚亂的戰鬥畫麵,就隻剩了她刺向離化時的那驚鴻一劍。
當然,嚴格來說,還得算隻某個跟沃迪記憶共享的狸花貓。
“我剛出現在碧落組織存儲空間裝置的庫房時,劍師的氣機就已經鎖定到了身上,”洛鉑子繼續說道,“但她一直等到我將庫房裏的東西全收起來後才出手。”
洛鉑子那時還以為劍師要趁他不備阻擊孔修文等人,後來雖然劍師的確這麽做了,卻比他預想中晚了整整五分鍾,正好是洛鉑子把庫房清空所需的最短時間。
“而且在這之後,我們俘虜張三的時候,劍師是來得及救援的——她身上的超能武器,隨便哪個引爆了都能攔住我——可她卻坐視你們將張三帶走,表情甚至還帶著一絲欣喜——就像是她希望我們這麽做似的。”
“您覺得劍師是有意放水?”孔修文眉心微蹙,“說起來,我也覺得這場戰鬥過於輕鬆。碧落組織的詛咒力量極其歹毒,當初在漁家村僅僅是一個照麵就能讓我能力喪失近半,這次深入老巢卻沒遇到任何詛咒,就算能用出其不意的突襲讓他們來不及反應解釋,也顯得過於兒戲了。”
“而且不是說碧落組織這個據點裏有強力殺陣嗎?”唐艾白先前壓根沒考慮到這些,隻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乍一聽到這個論調,頓時警醒,隨之想到了當初在資料裏看過的不少東西,“我們這次打暈了兩個殿主還綁回來一個,把他們的資料庫和寶庫都洗劫一空,算是踩在碧落組織的臉麵上蹦迪了吧?為什麽劍師不動用殺陣?”
他們幾乎是同時沉默了。
半晌,孔修文率先開口:“我不認同因此將劍師的威脅等級降低,無論她到底在打什麽算盤,碧落組織裏麵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養盅式的殘酷訓練方法、普通人奴隸,包括他們用以控製成員的詛咒,都是切實存在的,我不相信一手策劃了這些事情的劍師能與幡然悔悟這種詞匯有任何聯係。”
他說得毫不客氣,卻讓眾人紛紛點頭:“沒錯,而且無論劍師到底怎麽想,最後她指向離化的那一劍絕對是動了殺心的。”
離化屈指蹭了蹭鼻尖:“有沒有一種可能,劍師是想把二十八宿當先鋒用?比如她跟鬼師不合,但是自己不出麵,而是靠二十八宿消滅鬼師,因為覺得二十八宿實力不足,所以幹脆通過這次機會把裝備什麽的順水推舟地送到我們這裏,最後我們跟鬼師兩敗俱傷,她好坐收漁翁之利?”
這不光是離化的想法,更是沃迪與貓玩具討論後得出的最有可能的答案,隻是現在他連劍師到底在準備跟誰打架都不知道,即使在會議中提出來,也做不出什麽反製措施,僅僅是讓大家警醒些罷了。
洛鉑子指尖輕點桌麵,眉梢挑起,倒是覺得離化這猜測大概率是真的。不過就像離化想的那樣,他們目前沒辦法對此做任何事,隻能把這議題擱置一旁,又說起另一個話題。
這次是孔修文先起的頭。
“你最近的夜巡先停下吧,”他看向離化,“劍師已經盯上你了。雖然我不知道原因——我猜洛局肯定知道,或許與你所說的貓貓神有關——但她接下來很有可能會來宿方城抓你。”
離化瞪大眼睛,完全沒預料到這一出:“這怎麽行,地獄犬得我來驅逐的!”
他的抗議並沒起到應有的效果,無論是唐艾白還是鵬化都點頭同意,並表示他們可以處理地獄犬的問題。即使活捉回總部相對艱難,但是比起離化的生命安全,顯然還是後者更重要。
倒是洛鉑子笑嗬嗬地安慰了他一句:“沒事,你要想出去透透氣,叫上我一起,我陪你去玩。”
離化鬱悶得尾巴都垂下來。
最難過的是,他知道孔修文說的是對的。以劍師培養沃迪的架勢,她必然是要四處尋找貓貓神碎片的,而身懷多枚碎片還經常出來蹦躂的離化顯然是最大的目標。
“說起沃迪,”見離化委屈到似乎想原地變貓,洛鉑子迅速轉移話題,“大家有什麽想法?”
孔修文把茶杯往桌上一撂:“他跟碧落組織絕對不是一條心。”
由於離化和沃迪之間剛被爆出來的親戚關係,眾人全都看向他。
離化攤手:“我跟他不熟,之前都沒見過,就隻是聽奶牛貓媽媽說過我有個二叔是豹貓,去年為了追求小仙貓離家出走這樣。”
考慮到貓咪們的生崽速度和獨立性,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會在長大後漸行漸遠,跟關係這麽遠的親戚從沒見過完全能說得過去。
不過洛鉑子還是沒忍住評價了一句:“為什麽貓貓神碎片都落在你們家的貓身上?該不會你們是貓貓神的後裔,神明在人間旅遊時遇到個漂亮貓咪什麽的?”
離化裝傻,權當沒聽到貓玩具在自己腦海裏尖叫“貓貓神才沒有後代”,懵懂地看向洛局,看得後者恍然意識到這隻貓還是個未成年,於是在孔修文譴責的目光下訕訕住口。
“沃迪跟我戰鬥的過程中並沒下狠手,甚至還在我想要帶北宮隊離開時暗中幫了忙,”孔修文言簡意賅,將話題拉回正軌,“我記得顏安青說過,他偷偷拿的資料都是放在沃迪桌子上的。那時我們以為是沃迪剛接任天殿殿主,跟屬下的對接並不完善,才會出現資料失蹤沒人注意這麽大的紕漏,但還有一種可能,他是故意通過顏安青把東西送到我們手裏的。”
鵬化興奮地直起身,在植物寶貝們麵前,連向來打怵的孔修文的話都敢打斷了:“所以沃迪送我的植物,有可能是真貨?!”
唐艾白不讚同地製止了鵬化激活貓鈴鐺的行為:“沃迪跟二十八宿沒有任何關係,為什麽要幫助我們?比起這個,他更有可能是經由劍師授意才這麽做的不是嗎?不要因為他是隻貓咪,就覺得他跟離化或者達居差不多——別忘了還有卜歐這種摧毀了半個宿方城的貓鬼!”
孔修文冷嗬:“若是劍師授意,他為何要遮遮掩掩?”
他倆激烈地爭辯起來。
離化縮了縮脖子,悄咪咪看向鵬化——他還以為唐艾白和孔修文的矛盾早就消弭了的。
鵬化咧嘴衝他做個苦臉,意思是這兩位依舊是大事上互相幫助,私下裏爭執不斷,上頭時連吃飯都能吵起來。
“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從進入辦公室後就一聲沒吭的元詔弱弱開口,“豹貓沃迪的名字,就是臥底的意思?”
眾人紛紛搖頭:“怎麽可能,就算沃迪真是臥底,他給自己起這種名字幹什麽?”
唯有離化瞳孔地震。
不愧是家裏養了七隻貓的五星級鏟屎官,果然對貓貓的心思了解透徹!居然連這個都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