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手指微微顫抖,雲初看著男人俊美的臉,對方的目光太過深邃,眼裏有著他看不清楚的情緒,他抬手將額頭上的手抓住,握在手心。

“墨遲,你怎麽了?”

墨遲看著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雲初,當時,是不是很疼?”

“什麽?”雲初看著他。

“被煉成毒人,是不是很疼?”

雲初聽著他的話,沉默了。

說不疼,那是假的,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喝不完的毒藥,吃不盡的毒物,還有那時時刻刻浸泡著自己的毒血,每天都像死了千萬遍一樣。

每每睜開眼睛的時候,雲初都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麽還活著。

在沒遇見墨遲前,他每天都希望自己能死去,不再受這非人的折磨,可是在遇見墨遲之後,他卻慶幸,自己還能睜開眼睛活在這個世上。

他渴望再次見到他,見到那個生命之中,微一的光,為此,哪怕要他萬劫不複墮入無間地獄都行。

幸好,他見到了。

“都過去了。”雲初垂下頭,低聲道。

墨遲見他這樣,不用想,也能知道對方當年過得是怎樣的日子,若不是後來從地牢逃了出來,若不是後來遇到了老教主,他不敢想象,他的雲初,最後會有什麽樣的結局……

他的雲初,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他的那個盟主爹,墨煙嵐!

“雲初,你恨我嗎?”墨遲看著麵前的人,試圖揚起唇角,卻沒能成功。

“恨?”

“若不是因為我爹,你也會變成現在這樣,若不是因為他,你也不會受萬毒噬心之苦,更不會變成……毒人。”

“可是若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遇見你。”雲初握著墨遲的手,看著男人眼裏的痛苦,輕輕彎了彎眼睛,動作之間扯到了額頭上的印記,顯得有幾分猙獰恐怖。

他說:“你也說了,害我變成這樣的是你爹,不關你的事,且不說那個時候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就算是你懂事明事理,那個時候,你又能做什麽呢?”

“我是恨你爹,但是一想到因為他我才能遇見你,我就可以忍,至少如果不是他主動出現在我麵前,我不會動手殺了他。”說到這裏,雲初的語氣嚴肅下來,道:“但是,墨遲,我以後總會和他對上的,我們兩人之間的恩怨,總要有一個結果,我沒想你能幫我,隻是希望到了那個時候,你能不要插手我們兩人的事,我不想……不想有一天,站在我的劍前麵的人,是你。”

“我不會……”墨遲看著他搖了搖頭,唇角的笑容變得苦澀,“早在他狠心刺了我一劍的時候,我們兩人之間的父子情份,就已經完了,他早已不是我爹,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站在你的這邊。”

伸手將人抱進懷裏,墨遲道:“你想做什麽便去做吧,總歸,我都會陪著你的。”

雲初聽著他的話,心裏的鬱結突然一下就散了,他揚著唇角笑了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墨遲點了點頭:“嗯,我說的。”

“那你記住了,要是哪天忘了,我就殺了你。”雲初的語氣半真半假,墨遲笑了。

“永遠也不會有那一天。”

將所有事情說開後的兩人靜靜相擁,墨遲將雲初抱在懷裏,聞著對方身上清冽的藥香,眼眸深處是如水一般的溫柔,偶爾會低聲和對方說兩句話,屋子裏的氣氛靜謐美好,直到門外響起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

“誰?”雲初從墨遲懷中出來,動作飛快地拿過一旁的麵具戴上,聲音也冷了下去,又恢複了之前那一副冰冷疏離的樣子。

“教主。”陸紫顏的聲音自門外低低響起,“羊長老弟子來了,說是有事想起墨公子幫忙。”

雲初聽著她的話,看向麵前同樣看著他的墨遲,麵具後的眉頭皺了皺:“可有說是何事?”

“未說。”

雲初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不想讓對方過去,但是墨遲好想知道他心裏所想,抬手將他的手握在掌心:“應該是關於我身上的血的事,我過去看看。”

雲初看著他沒說話,墨遲笑了笑,安慰道:“放心,一會兒就回來了,現在時間還早,你再休息會兒,我回來陪你吃午飯。”

雲初聽著他的話,抿了抿唇叫,似是猶豫了片刻後才道:“那你快去快回。”

“知道了。”墨遲看著他笑了笑,起身扶著人躺下,又仔細地給人蓋好被子,然後去屏風後換了一身衣服,這才開口將陸紫顏喚了進來。

“公子。”陸紫顏推開門進來,快步走到墨遲身邊,墨遲偏頭看了一眼**閉著眼睛呼吸平緩的人,將小姑娘帶到一旁低聲囑咐:“雲初睡著了,你在這裏幫我照看著他,我一會兒便回來。”

陸紫顏點了點頭:“公子您放心吧。”

墨遲聽見她這麽說,這才轉身出了門,羊駝子的弟子站在微微垂著頭恭敬地站在門外,等到人出來後,彎腰朝墨遲行了一禮:“墨公子,我家師傅有請。”

“勞煩小兄弟前麵帶路。”墨遲看著他拱手回了一禮。

兩人以前以後出了庭院,穿過蜿蜒的走廊和圓形的拱門,最後在一處種著彼岸花的遠門外停了下來,墨遲仰頭看著門柱上已經被歲月腐蝕而變得模糊不清的字眼,皺起了眉頭。

“墨公子?”上前將門打開的小徒弟回頭見他站在台階下沒跟上,回頭疑惑地叫了他一聲。

墨遲回過神來,歉意地對著眼前的人笑了笑,抬腳跟上。

“師傅,我將墨公子請來了。”小徒弟站在四四方方的庭院裏,對著麵前不遠處緊閉的房門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守在院外,沒我的吩咐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徒兒遵命。”小徒弟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庭院裏就隻剩下了墨遲一個人。墨遲掃了一眼四周木架上竹筐裏晾曬著的藥材,收回目光看著麵前緊閉的房門。

“墨公子,進來吧。”羊駝子略微蒼老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出來,有些發悶,墨遲抬腳上前,伸出手,推開了眼前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