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墨遲來到寒血教後,第一次走出他住的房間,屋外是蜿蜒的走廊,每隔一段距離便掛著一盞燈籠,橘黃色的光暈透過薄薄的燈籠紙,在地上投下一圈暖暖的光暈,白色的霧氣上上下下的漂浮在左右,一片朦朧。

守在門外的守衛看見墨遲出來,跪下身向人行禮:“墨公子。”

墨遲看著眼前的人,想了想:“你可知道你們教主現在在哪裏?”盡管他腦海裏已經有了整個寒血山的地圖,但是現在的他是不知道的,所以他開口問道。

跪在地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回公子,這個時候,教主應該在他住的地方,寒雲閣。”

“多謝。”墨遲看著眼前的人開口道過謝,然後抬腳。

“公子,”兩人站了起來,看著他,“小的給您帶路。”

“不用了,”墨遲看著兩人笑著道,“兩位隻需要告訴我怎麽走就行了,我自己過去就好。”

“是。”

守衛指了路,墨遲再次點頭道謝,這才向著兩人口中所說的地方走去,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後,屋內的小婢女這才急急忙忙的從房間裏出來,懷裏抱著一件玄色的披風。

“墨公子呢?”

小婢女看著麵前的兩個守衛。

“紫顏姑娘,”守衛看著她有些焦急的臉色,神色有些不解,卻還是開口道:“公子去寒雲軒了。”

陸紫顏一聽,小臉白了白,隨後一咬牙,抬腿跟了上去。

深秋夜晚的寒血山,像被泡進了牛奶罐一樣,三米開外視線就變得模糊不清,衣擺從霧氣中穿過,浸染上了絲絲水汽,墨遲眯著眼睛,站在花園外,努力辨別著自己現在的位置。

【直走,左轉。】係統的聲音突然出現,墨遲一喜:“統爹。”

他抬腳,跟隨係統的指示往前走,一邊在心裏同對方聊天。

“對了統爹,雲初身體不舒服,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墨遲問道。

【中毒。】係統的聲音冷冰冰的,和著夜晚山間的冷風,墨遲一下頓住了腳步。

“怎麽會……”墨遲心裏驚疑不定,對方身為一教之主,而且又武功高強,會有誰敢給他下毒?

【你啊。】似是知道他心裏所想,係統又開了口,短短兩字,不帶一點分量,卻像一道驚雷一般在墨遲的耳邊炸開。

“統爹……你說什麽……”墨遲張了張嘴,聲音裏帶著不可置信,雲初就是他的命,他就算是傷害自己也不舍得弄掉對方一根頭發,下毒……他怎麽可能?

“是不是之前的我?”墨遲抓住其中的關鍵點,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口求證。

【傻兒子。】係統說,恍惚間,墨遲好像聽到了對方的一聲歎息,輕得就像此刻縈繞在他身邊的霧氣,風一吹就散了。

【雲初七歲的時候被墨煙嵐抓走,兩年的時間,日日夜夜與毒物為伴,這你不會不清楚。】

“我知道……”墨遲點了點頭。

【他逃出武林盟的時候,毒性已經滲入五髒六腑,隨著血液流淌至全身,簡而言之,他已經變成了墨煙嵐想要的毒人……他渾身都帶著劇毒,所以才會終日戴著羊駝子為他特製的手套,拒絕和任何人接觸……】

隨著係統的話,墨遲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他看過的資料,還有好幾次兩人差點碰到一起,對方避之不及的樣子。

怎麽就給忘了呢?墨遲在心裏問自己,也許是因為再一次見到雲初他開心,又也許是因為這一世他來得早,那些傷害雲初,讓雲初難過的事都還沒有發生,所以他就得意忘形了……

【對常人來說在正常不過的食物,對他來說,卻是劇毒,毒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是沒了它,他就會死。】

【這就是每次雲初都拒絕和你一同吃飯,也拒絕和你觸碰的原因。】

係統的話一句接著一句的在耳邊響起,墨遲已經說不出一句話,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係統像是嫌這樣還不夠,又涼涼的補了一句:【但即便是這樣,在你將茶杯遞給他的時候,他還是接過了。】

他回想起傍晚放在對方麵前的那隻茶杯,想起對方喝茶時上下滾動的喉結,想起對方離開時蒼白的唇色,不是他的錯覺……

當時的時候雲初在想什麽?會不會以為他是故意的?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喝下的那杯茶?會不會對他很失望?

墨遲不敢想,他無形當中,犯了一個怎樣的錯誤……

【有人來了。】係統提醒他,隨後便不再說話,墨遲就這麽靜靜地站在原地,低垂著頭,任由霧氣一點點的纏繞自己,黑色的發絲被霧氣濡濕,上麵點綴著點點晶瑩的小水珠。

陸紫顏趕上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穿著一身月色錦袍的男人像一座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地站著,幾乎要和周圍的霧氣融為一體。

“公子!”陸紫顏拿著手中的披風快步上前,在看見男人被動得青紫的嘴唇時,臉色變了變,急忙將手中的披風給人披上。

“您走那麽快,奴婢都差點追不上您了,教主說山上冷,您要是出去就一定要穿厚實,本來身上的傷就還沒好,這下好了,衣服都濕透了,要是感冒了,教主就要擔心您了……”陸紫顏一邊動作麻利的將披風上的扣子給人係好,一邊絮絮叨叨。

墨遲聽著她嘰嘰喳喳的聲音,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緩緩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上,細小的水滴在重力的牽引下滑了下來,從眼角滾落,宛如一滴淚水。

“公子……”陸紫顏看著他眼角的水漬,聲音裏帶著小心翼翼,“您哭了……”

“沒。”墨遲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嘶啞,他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小姑娘,眼眶有些紅。

明明就是哭了,陸紫顏看著對方的眼睛,心裏吐槽,卻體貼的沒有再問下去,隻是道:“您不是要去找教主嗎?奴婢帶您去。”

“不用了,”墨遲緩緩搖了搖頭,轉身往回走,“回去吧。”

“啊……好……”陸紫顏聽著男人低沉的聲音,她不懂那其中包含的情緒,隻覺得對方現在很難過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