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攀不知道墨遲在調查他,他興衝衝的和對方說著自己的計劃,感覺自己已經看到了一片光明的前路。
墨遲始終不動聲色,扮演好了一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急於複仇的角色,而後,就有了雲初十八歲生日後的那一次暗殺。
計劃前的一個晚上,剛過完十八歲的少年拉著他的手上了天台,頭頂滿天的星辰,借著夜色,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話語裏充滿期待,他說:“墨遲,你答應我要給我一份特別的成人禮的。”
墨遲看著他星空下精致俊秀,尚稚氣未脫的臉,心裏又酸又澀,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弧度很快消失,眨眼間,就又是那個不苟言笑的青年。
“是這樣沒錯。”
“那我可以自己選禮物嗎?”雲初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墨遲迎著他的目光,心裏竟然生出了幾分膽怯,可他還是點了頭,因為他不忍拒絕對方的任何要求。
“我希望啊,不管以前或是今後發生什麽事,墨遲都永遠陪在我身邊,一輩子。”
這話無異於告白,墨遲心髒“噗通”“噗通”的加速跳動,恍惚間,他仿佛聽見了心髒那片土壤開花開的聲音。
他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來,麵前的少年還在等著他的回答,最後,墨遲聽見了自己沙啞的聲音,他說:“好。”
那天晚上,兩個人在天台上待了很久,一身白色襯衣的雲初趴在圍欄上,夜風將他地頭發吹得淩亂,他偏著頭,看著身旁的墨遲,問他:“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雲家,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不會恨我,恨雲家?”
墨遲聽著他的話,心髒有片刻的停頓,幾乎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雲初什麽都知道了,他沒有回答他,漆黑深邃的眸子細細地看著麵前笑容淺淺的少年,對方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就好像隻是純屬好奇問一下一樣。
墨遲的心緩緩放回了原地,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隨著夜風一起飄遠。
“不會。”
得到回答的雲初心滿意足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天台上隻留下了墨遲一個人,他站在原地,看著前方一片未知的虛空,許久之後,身子往旁邊微微挪了挪,站在了雲初之前站過的地方。
金屬圍欄上仿佛還殘留著對方身上的溫度,墨遲抬手覆了上去,夜色隱去了他所有的神色。
男人在心底對自己說:過了明天,隻要過了明天,你想要的,我能給的,我都會給你。
然而最終,墨遲還是沒有等到那一天。
第二天下午六點整,他跟著雲初出門了,兩人走到了周攀讓人埋伏的地方。
像計劃中的一樣,周攀安排的人衝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在麵對雲初震驚失望的目光時,墨遲麵無表情地拔出了腰間的槍,黑幽幽的槍口直直對準了他。
雲初不可置信地看著眼發生的一切,不相信昨天晚上還親口承諾自己的男人會這樣對待自己,四周圍著他的人沒有給他驚訝的時間,不知道是誰先邁出了第一步,場麵瞬間陷入一團混亂。
墨遲知道,周攀就躲在某個他看不見的角落,。
他故意答應對方的提議,設下了這個局中局,為的,就是能親手將對方送進監獄。
有一點,周攀說的沒錯,他是恨,恨奪走了他父母生命的人,隻不過這個人,不是雲初,也不是雲家,而是他周攀。
他自以為自己已經隱藏得夠好,卻沒想到墨遲早就已經將他的身份調查清楚。
雲鎮身邊的秘書,因為挪用公司財務被辭退,後墮落低沉,借著毆打妻子發泄心中的不滿,導致妻子流產,最後妻子不顧一切和他離了婚,他從此變得一無所有。
對方將這一切都怪在了雲鎮身上,覺得自己現在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他,不就是挪用了一點錢而已,男人就要對他這樣趕盡殺絕,於是他就記恨上了雲家一家,最後,將所有的恨意和怒火,全都發泄在了隻有八歲的雲初身上。
墨遲找到了之前給雲初催眠的心理醫生,從對放那裏知道了很多自己曾經不知道的真相。
雲初當初被救出來的時候,神誌已經不清醒,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甚至指縫之間,有著一條一條血紅色的紋路,喪心病狂的男人,用一根又一根細小的針,不顧小孩的痛哭哀嚎,對著那最脆弱的嫩肉,插了進去。
墨遲在聽到心理醫生用著一種唏噓的語氣說著這些事的時候,一顆心被擰成了皺巴巴的一團,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將男人送進監獄,為他死去的父母,也為雲初報仇,成了墨遲的一個執念。
而現在,他知道對方就在現場,所以他裝作冷漠,仇恨雲初的模樣,用槍冷冷地指著對方。
雲初受傷的神情,成了他此後幾十年的餘生中,最大的噩夢。
周攀會開槍,是他沒有預料到的,在看到雲初在自己麵前倒下去的時候,墨遲聽見了自己的世界破碎的聲音。
在雲初倒下去之後,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又仿佛隻是短短的不過幾秒的時間,墨遲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兒,在看見周攀從牆後走出來之後,他毫不猶豫的抬手,扣下了扳機。
周攀當場身亡,而他,也被逮捕入獄。
入獄後第三天,雲鎮來到了監獄,給他帶來了雲初脫離危險的消息。
那一天,兩人談了很久,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隻是過了兩天,雲鎮身邊的秘書被指控盜竊公司機密和涉嫌綁架殺人一事,被送上了法庭,最後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而墨遲,殺人罪名成立,被判無期徒刑,餘下的一生,都將在監獄中度過。
他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隻是後悔,給了那個少年希望,卻沒能答應自己做到的,對方,一定很生他的氣吧。
監獄裏消息不靈通,他一個孤家寡人,也沒有人來看望他,直到很多年以後,墨遲才從電視上的新聞裏知道了雲初的消息。
聽說對方訂婚了,女方家境很好,算是門當戶對,兩家的父母都對這門婚事很滿意,婚期也都定下來了。
雲初婚禮那天,是一個豔陽天,墨遲站在勞作的廣場上,穿著監獄的衣服,抬頭看著頭頂一碧如洗的天空,眼淚流進了上揚的唇角,那是比黃連還要苦的味道。
他的一生,終將在黑暗中度過,還好,他的少年,還能生活在陽光地下,帶著他的那份希望,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