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資料顯示,那一天,已經成為了前世自己的夢魘,十年的時間,它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輕,反而在墨遲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著他。

梅雨時節,一個月裏難得有放晴的一天,連著下雨,受潮的房間裏都已經開始隱隱有了黴味。

在連著一個星期都在下雨後,終於在周日這一天迎來了一個久違的晴日。

墨母一大早就將家裏受潮的衣服和被子晾曬在了門外的桂花樹上,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了墨遲晚些的時候不要忘記了收。

墨遲點頭應下了,他明天就是一名正式的初中生,在墨母和墨父出門的時候央求他們給自己買一個酷酷的書包,夫妻兩人點頭應下了。

於是墨遲就滿心歡喜的等啊等啊,從清晨等到了黃昏,又從黃昏等到了月朗星稀,然而他的爸爸媽媽卻一直都沒有回來。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墨遲在漫長的等待當中,突然升起了一種不安,就好像心髒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了一般,讓他有了隱隱的窒息感。

墨遲想出去找父母,卻在剛落鎖的瞬間,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警笛聲,那樣的刺耳,一聲一聲的,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狹窄而又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被警車占滿了,以往路過都不會停一下腳步的那些鄰居此刻全都擠在了墨遲家門外,一雙雙帶著看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家,麻木的臉上此刻表情生動不已。

墨遲看著麵前一身製服的長官,對方的嘴巴開開合合,他卻不清楚那人在說什麽,什麽父母車禍,搶救無效,屍體在第一人民醫院……

那天的具體經過墨遲已經不記得了,他隻記得自己被一個叔叔抱上了車,然後在“嗚哇嗚哇”的警笛聲中被帶到了醫院。

那天晚上,月色很亮,天空中的星星也很美,墨遲在冰冷的太平間看到了被白布遮掩住的,父母的屍體。

有醫生上前,交給了他一個有著超人圖案的,沾滿海水的書包,那是他一直想要的,卻因為太貴而沒舍得買的書包。

一夜之間,年僅十二歲的墨遲就失去了世界上最愛自己的兩個人,從今以後,在沒有人會一邊罵他不懂事,一邊給他做各種各樣好吃的了,再不會有人天天一身臭汗的下班回來,死活不顧他的嫌棄將自己的臭汗沾滿他一身了。

十二歲的墨遲第一次知道,原來課堂上老師說的欲哭無淚,是這樣的感覺。

他麻木著在警察和幾位好心鄰居的幫忙下,火化了父母的屍體,送了他們最後一程,而後,昏倒在了墓園的門口。

醒來的時候,眼前除了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他還看見了一個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對方正在背對著他打電話,安靜的病房裏,電話那邊的人的聲音清晰的透過聽筒傳了出來,也正是因為這樣,墨遲這才弄清楚了他父母真正的死因。

為了救雲氏集團被人綁架的八歲小兒子,開著三輪車的墨父墨母在綁匪轉移人質的途中悄悄地跟了上去,然後被發現了,綁匪開著麵包車,將兩人連人帶車,一起撞下了幾十米高的懸崖,而懸崖下,是浪潮洶湧的大海。

因為他們的報警,被綁架的小孩最終被救了出來,罪犯也被一網打盡,隻有他的父母,被永遠的留在了那冰冷的大海裏。

出院後的墨遲在回家後的第二天就再次見到了醫院裏的那個男人,對方西裝革履,一身昂貴的衣服和傲然出塵的高貴氣質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男人表明了身份,簡單的說明了來意,絕口不提墨遲的父母為救他的兒子而喪命的事,表示願意資助他直到大學畢業,並且可以給他提供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

墨遲一句話也沒有說,那雙黑沉沉沒有一點光亮的眼睛就隻是靜靜地盯著麵前麵無表情的男人。

他的父母因為他的兒子而死,然而對方卻一絲愧疚和歉意也沒,仇恨的種子,就這麽悄悄被種下,然後在那個像童話故事裏的城堡裏,看見八歲的,長得宛如天使一般,笑得無憂無慮的雲初時,徹底生根發芽。

失去父母的墨遲沒有仇視這個世界,卻仇視上了雲初一家,尤其是當時還隻是孩子的雲初,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不是因為雲初,他的父母就不會死,他的所有痛苦,都是對方給他帶來的。

父母還沉在冰冷的海底尚未安息,罪魁禍首卻活得如此的開心恣意,何其不公!

讓他們也嚐嚐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讓犯錯之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幾乎已經成為了墨遲的執念。

因為年齡和力量的不足,墨遲選擇了隱忍,十年的時間,他已經近乎偏執,借著雲家的力量,不斷地強大自己,然後在足以自立門戶的時候,甘願成為了十八歲的雲初的貼身保鏢,借著對方對他的隱秘的愛戀和無限的妥協,一次一次的傷害著他,直至想取走少年的性命。

上次的暗殺事件,是墨遲第一次實施自己的計劃,失敗了,然後現在的他就來了。

彎腰從已經掉漆的木桌上將外賣盒子掃進了垃圾桶,墨遲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手裏拿著一罐啤酒,單手將拉環扯開,仰頭就是一頓狂喝。

不能接近醫院的每一天,他幾乎都是這樣度過的,屋裏的所有布置都保持著以前墨父墨母在的時候的模樣,小小彩電放著電視節目,屏幕上時不時閃動的雪花昭示著它已經沒有多少壽命了。

墨遲拿起一旁的遙控板調到了當地的新聞頻道,然後,一眼就看見了電視上的主持人說到了前段時間轟動一時的暗殺,凶手已經被逮捕,而最讓他關心的事,醫院裏的雲初,在今天早上的時候徹底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醫院裏,原本安靜的病房此刻擠滿了人,病床前的醫生收好了手中的聽診器,然後轉身對著身後動作同步,皆是一臉緊張看著他的雲家人,露出了一抹安撫的笑容:“小公子的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