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裏森然的殺氣和恨意刺痛裏墨遲的眼睛,男人抓著他的手鬆了鬆,卻又隨即更用力了。

墨遲看著雲初,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裏帶著沉溫和冷靜,他沉聲開口:“現在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你我一無所知,也許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糟糕,你先冷靜,好嗎?”

一旁的二狗子也被雲初的這副樣子嚇到了,他上前輕輕扯了扯對方的袖口,聲音低低的:“雲哥哥,你別生氣,我爹和我娘他們都沒事……”

雲初喘了幾口氣沒說話,不過情緒相較於之前卻是穩定了不少。

墨遲見他冷靜下來之後,這才鬆開他的手,轉而看向一旁的二狗子,向他詢問事情的細節。

二狗子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大抵就是今天午後的時候一群配著刀劍的黑衣人突然來到了他們村外,手裏拿著墨遲和雲初兩人的畫像,逢人就問對方有沒有見過畫像上的人。

劉家村很小,而且這裏的每一個村民都很善良,平日哪家要是有什麽事,都不用開口熱情善良的村民們都會自告奮勇的上前幫忙。

對於借住在劉小夫婦家的兩位公子,他們也是清楚的。

問話的一行人個個長得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被問話的村民擔心他們是兩人的仇家,心裏多了個心眼,搖頭說不認識,然後借口家裏有急事就跑了。

等回到村裏後他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大家,聽聞的村民心裏既驚訝又害怕,最後卻都選擇了統一口供,不把墨遲和雲初兩人供出來,還找到了二狗子讓他趕緊出來尋他們二人,讓他們別回去,有多遠就走多遠。

聽完二狗子的話後,墨遲和雲初陷入了沉默。

墨遲抬手揉了揉小男孩濕潤的頭發,眸子一片漆黑深:“害怕嗎?”

二狗子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那張稚嫩的臉上此刻有著和他年齡不相符的沉溫,他說:“墨遲哥哥,你和雲哥哥趕緊逃吧,別讓他們抓住了,我娘說那群人壞得很。”

雲初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墨遲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後站了起來。

“我們幹農活的地方往東三裏處有一處山洞,你去那裏等我。”

雲初看著他:“那你呢?”

墨遲低頭看了仰著頭看向他二人的二狗子一眼,聲音低沉沉穩,語氣平常得就好像在說今天中午吃了什麽一樣,他說:“我回去看一看。”

“不行!”雲初一口否決,聲音裏帶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太危險了。”

墨遲看著他,眸光深沉,像是要將雲初整個人都刻進腦海裏一樣,他輕輕勾了勾唇角,說:“沒事的,我不會讓他們發現我的。”

雲初張了張嘴想說我去,墨遲卻打斷了他的話,他知道他想說什麽,但是他不可能會同意,若不是因為現在的雲初對他避若洪水猛獸,他真的很想上前抱一抱對方,很想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雲初,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之中,哪怕是半分,都不行。”

雲初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墨遲忍了忍,終是沒忍住上前輕輕抱了抱他,一個很短暫的擁抱。

鬆開手退後的墨遲看著他,輕輕笑了笑,他說:“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雲初:“誰擔心你這個……”

他的話還沒說完,在看見男人唇邊苦澀的笑容時,被咽了回去,墨遲沒說什麽,隻是轉身牽起了二狗子的手,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的人:“我最晚,今晚子時會來尋你,若是子時我還沒有到,你就去清潭縣找縣令林冽,他會護你周全。”

說完這句話後,墨遲就牽著二狗子頭也不回的踏入了雨簾中,兩人的身影很快就被吞噬不見,雲初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任由寒意籠罩自己全身。

男人的外套還披在他的身上,他甚至還能聞得到對方衣服上淺淺額皂角香,混合著汗水的鹹味。

大雨依舊不知疲倦的下著,像是要將這世間的一切罪惡和肮髒都衝刷幹淨,這一夜,雲初在冰冷潮濕的山洞裏,等了墨遲一整晚。

隨著時間的一點一點流逝,雲初眼底的光芒也一點點的變得微弱,最後,徹底熄滅。

清晨的陽光將灰白色的天空撕開了一角,溫暖耀眼的光芒爭先恐後的從那道縫隙裏躥出,然後,裂口逐漸變大,最後變成了一塊塊灰白色的碎片消失不見,天空重新變得蔚藍,山邊還有著幾縷隨風飄**的朝霞。

金黃色的陽光柔柔地灑在了雲初的臉上,照亮了他灰白的臉色,了無生氣。

洞口處的灌木叢裏突然傳出一陣響動,而後一隻鳥兒直衝雲霄而去,動作驚醒了恍惚中的男人。

雲初機械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目光落在麵前的山路上,沒有人。

男人明明說過,不會讓自己有危險的,會回來找他的,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夜,他卻還沒有回來。

雲初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要做什麽,滿腦子都是兩人掉下山崖後相處的畫麵,墨遲的道歉,墨遲的淚水,墨遲不動聲色的溫柔,還有兩人分別前他對自己說的話。

一幀幀一幕幕都像走馬燈一般從他的腦海裏閃過,雲初這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記得是這樣的清楚。

明明他之前,是那樣的怨著對方,怨那人一次一次的對自己的心意視而不見,怨他一次一次的讓自己難過,明明是怨他的……可是為什麽,在想到對方可能會有危險的時候,自己會這麽的難過?害怕?

他恍惚間跌跌撞撞地走出山洞,下過雨後的山路濕滑不已,帶著濃重的水汽,一不小心就能摔倒。

雲初踉蹌著往山下走,像是失了魂一般,山路兩盤延伸出來的枝椏在他臉上留下了幾道細小的紅痕他也恍若未覺。

雲初滿腦子就隻剩下了一個念頭:他要去找墨遲,他要找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