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縣到廣陵郡很近,幾十裏距離。

騎馬而行,不用多快,一個時辰足矣。

不過這兩地之間,兩大勢力交匯,雙方爭奪你來我回,久而久之便成了戰場。

成了戰場,自然沒了耕作條件。

打仗可不看是何時節,而是看時局、看出兵時機。

你可以想象得到,當春季剛耕種完,作物剛生根發芽,戰事來臨,一切毀於朝夕。

這還算好的,如果是夏季,作物剛開花結果,滿心期待的收獲近在眼前,戰火襲來,希望隨之破滅。

而更殘酷的是秋季,作物成熟,辛苦付出總算有了回報,可是戰爭開始,所有的糧食,都成了軍糧。

留守在這一片區域的百姓,不是成了補充兵員,便是成了軍中苦力,最終死於非命。

可悲的是,到死,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屬於哪一方勢力。

所以兩地間的一大片區域內,沒有百姓,更沒有流民、草寇。

放眼望去,草木叢生,一片荒蕪。

不過在張遠看來,倒是鳥語花香、景色宜人。

劉婷在感悟著武學境界,張遠在回想著這一路的得失。

個人想要成長,最好的辦法就是自省;集體想要發展壯大,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會總結。

我們往往討厭自省、討厭開會,但這一切又總是躲不過去。

馬上就要離開江東地界,張遠內心還是複雜的。

來到異世十多年,真正算是經曆異世,也不過這短短月餘。

在這段時間裏,確實經曆了許多事。

見得多了,感悟自然就多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是這個社會的真實寫照。

淩駕於眾生之上的世家貴族、豪強權貴,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也不能滿足他們的欲望,將欲火引向天下、引向百姓。

百姓本就困苦,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但求的不過一條活路,卻往往求而不得。

張遠對此異界並沒有多大歸屬感,努力修行陰陽法,也隻為有朝一日勘破輪回,回到原來的世界、原來的生活。

他並非大慈大悲的菩薩,但畢竟成長於二十一世紀,受過現代思想教育的熏陶,也見不得百姓連條活路都沒有。

所以才開始想著去改變些什麽,即使最後他離開此界,也總能給百姓尋條出路,這和他傳道世間的主旨並不相悖。

從李山到彭綺,從秦茹到陳昱,他自認為做得還算不錯。

雖然現在這些力量還比較薄弱,動搖不了此界的根本。

不過這些布置就像是種子,待到它們成長壯大起來,必定能影響到天下局勢。

至於張遠接觸到的人,也不少英雄人物,不同的人有不同性格,不同的眼界格局。

沒有純粹的好人與壞人之分,隻有立場不同,利益不同,行事方式不同等等。

還有就是,在張遠的主觀角度而言,與他敵對的就是壞人,他看不順眼的,也是壞人。

哈哈……誰讓他是主角呢!

不過張遠至少有自己的三觀,還算不錯的三觀。

前世那個開明社會,曆經數千年歲月沉澱,得來的主導社會價值的三觀,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對於現在這個時代,是沒有什麽三觀可言的,這兒並沒有形成三觀的條件。

你說隨便去詢問一個百姓:你的人生觀是什麽?你的價值觀是什麽?你的世界觀是什麽?

他會如何回答?

人生?活著算嗎?

價值?對於世家權貴的價值嗎?

世界?誰的世界啊!

同樣的問題你去問到世家權貴,他們又會如何回答?

他們或許會將三觀統一到一處:人生、價值、世界,就是去爭奪自己的利益。

朱家算好人嗎?

或許在張遠眼裏,朱家還算不錯,忠心輔佐孫家,財富也是生意場上獲取。

但是他們坐擁江東的巨大財富,就能如此清白了?那又將江東無數餓死的窮苦之人置於何地?

張昭諸人,有著圖謀就一定是壞事嗎?

也不盡然。

孫策雖然對張遠禮遇有加,但對征戰時又凶狠殘暴,這是他的本性。

如果他本性溫和,多為百姓著想,那麽即便張昭等人誆騙也好、利誘也罷,孫策也不會輕易再興兵戈。

還不是因為他有野心,好勇鬥狠,想著向世人證明自己,說到底還是一個私欲過重。

所以孫策走向滅亡,也並非有多可惜。

如果他聽從了張遠的勸諫,以天下百姓為重,卻再被張昭諸人謀害,倒是有些可惜。

總的說來,都逃不過‘名利’二字。

張遠又想到了太史慈、甘寧等純粹武將,他們更看重的是名,功成名就。至於利,就是簡單的自身武力的成長和有用武之地。

這些人更多的是掌權者手中的利器,他們可以為保護百姓拚上性命,也可以拚命去傷害百姓。或許他們有是非觀,但他們更重視軍令。

這類人物就需要正確的觀念去引導。

所以張遠願意去結交這些軍中將領,或許某天通過正確引導,便可以成為改變天下格局的助力,也可減少戰爭對天下百姓的屠戮傷害。

張遠又想到了虞嫣、朱柒、孫小妹等,她們出生名門世家,性格迥異,卻都心思單純。

略微遺憾的是,沒能見著大喬小喬。

至於這一路以來,無論是偷聽發現的還是分析得來的陰謀詭計,自己也最多去擾亂一下,卻也無力改變,畢竟力量有限。

所以歸根結底,強大的力量才是根本。

張遠現在要做的事,明麵上去全麵了解認識這個世界,暗地裏積蓄手上的各種力量,以待有朝一日統一起來,去改變天下局勢。

他並沒有想過要稱霸世界,因為在他心底深處,他隻是個過客而已,為的不過是完成傳道重任,給天下百姓謀條活路而已。

……

在離廣陵郡數裏外,張遠停了下來。

劉婷正值疑惑間,見他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塊黃布,拿出筆墨,在黃布上寫下八個大字:

卜卦算命、捉鬼降妖!

然後見他把黃布當旗幟,掛在長空槍脖上,扛在肩上,滿意地笑著看向劉婷。

“怎麽樣,像個正經道士了吧?”

劉婷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有些不解:

“這是又打算去騙錢了?”

“咋說話的呢?哥這是憑本事掙錢好吧。”

“切,就會裝神弄鬼。別以為我不知道,卜卦算命都是你瞎編的,不是騙錢是什麽!還有這世上哪有什麽鬼……哪有什麽妖啊!”

想到她大哥劉辨,她生生把鬼給憋了回去,而是把重點放在了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