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曰:凡物之然也,必有故。而不知其故,雖當,與不知同,其卒必困。先王、名士、達師之所以過俗者,以其知也。水出於山而走於海,水非惡山而欲海也,高下使之然也。稼生於野而藏於倉,稼非有欲也,人皆以之也。故子路揜雉而複釋之。

子列子常射中矣,請之於關尹子。關尹子曰:“知子之所以中乎?”答曰:“弗知也。”關尹子曰:“未可。”退而習之三年,又請。關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子列子曰:“知之矣。”關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非獨射也,國之存也,國之亡也,身之賢也,身之不肖也,亦皆有以。聖人不察存亡、賢不肖、而察其所以也。

齊攻魯,求岑鼎。魯君載他鼎以往。齊侯弗信而反之,為非,使人告魯侯曰:“柳下季以為是,請因受之。”魯君請於柳下季,柳下季答曰:“君之賂以欲岑鼎也,以免國也。臣亦有國於此。破臣之國以免君之國,此臣之所難也。”於是魯君乃以真岑鼎往也。且柳下季可謂此能說矣。非獨存己之國也,又能存魯君之國。

齊湣王亡居於衛,晝日步足,謂公玉丹曰:“我已亡矣,而不知其故。吾所以亡者,果何故哉?我當已。”公玉丹答曰:“臣以王為已知之矣,王故尚未之知邪?王之所以亡也者,以賢也。天下之王皆不肖,而惡王之賢也,因相與合兵而攻王。此王之所以亡也。”湣王慨焉太息曰:“賢固若是其苦邪?”此亦不知其所以也。此公玉丹之所以過也。越王授有子四人。越王之弟曰豫,欲盡殺之,而為之後。惡其三人而殺之矣。國人不說,大非上。又惡其一人而欲殺之,越王未之聽。其子恐必死,因國人之欲逐豫,圍王宮。越王太息曰:“餘不聽豫之言,以罹此難也。”亦不知所以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