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侍衛們都下去後,上麵留守的兩個士兵,也趕忙脫下來自己的鎧甲,和兵刃一起扔了下去。

“快,把石板蓋上,過來蓋好!”

錢東塾嗬斥道。

那兩個侍衛,趕忙在旁邊不遠處找到了石板蓋子,將蓋子蓋好,而後又去屋子裏,找了兩件破布衣服穿在了身上。

蓋子蓋上,地窖裏徹底沒有了一絲光亮,錢東塾感覺腳底下黏糊糊的,軟塌塌的,都不像是地窖裏該敦實的實地,而且還惡臭難聞,不由皺眉道,

“這裏邊都是什麽,打開火折子看看。”

“是!”

一個侍衛立刻從懷裏打開了火折子,晃了晃後,出現了明火。

錢東塾這才看清楚了腳下是什麽東西。

原來全都是一些幹涸的糞便之物!

這還是地窖蓋子一直敞開著的緣故,若是蓋子一直蓋子,裏麵怕不是全都充滿了沼氣,人一下子就得暈,更別提還能說話了。

要是再點個明火,那這個地窖就會立馬化身大型爆破現場,裏麵的人全都得被炸的屍骨無存,發糞圖牆。

“這……這特麽不是個地窖,是個糞坑……嘔……”

錢東塾差點嘔吐出來,扶著牆壁,趕忙用袖子擋住鼻孔。

那個拿著火折子的士兵,冷靜分析道,

“大帥,這裏好像確實是個旱廁的糞坑,但裏麵也有牛糞馬糞,想來是主人家在外麵撿來的。

而這裏麵的糞便幹涸到了我們不會陷進去的地步,說明主人家離開好久了,裏麵的尿液都已經滲入到了地下,留在上麵的形成了幹涸的糞便。

這些糞便,是可以賣錢的,灑進地裏可以當肥料,牛糞馬糞曬幹後,冬日裏也可以燒火取暖,就是味道不太好聞。”

錢東塾目瞪口呆,問道,

“你特麽懂得真多,你參軍前是幹嘛的啊?”

“就是撿大糞的啊。”

侍衛如實回答,而且越說越興奮,

“大帥,屬下可以分辨出不同牲畜的糞便,您看,這個是馬糞,這個是牛糞,這個小小的,是羊糞,那一大坨,肯定是人拉的,而且還有點幹結……”

“閉嘴!我草泥馬!嘔……”

錢東塾哇的一下吐了出來,吐的上氣不接下氣,然後立了就要往上爬。

“不行,這裏不能待,老子會憋死在這裏的,趕緊走,換個地方。”

然而,外麵忽然傳來了風軍大呼小叫搜查的聲音,這嚇得錢東塾趕緊又爬了下去。

外麵,大隊的風軍士兵,已經搜查到了這裏,挨家挨戶的尋找著錢東塾。

上雲城並不大,當騎兵們快馬加鞭,在城主府活捉了城主和鄭國安後,沒有找到錢東塾的蹤跡,於是立刻便派兵搜查了起來。

一大隊風軍士兵來到了這個巷子裏,很快便搜查到了這一家。

“裏麵的人出來!”

士兵們大呼小叫。

很快,裏麵的兩個護衛便出來了。

“給我搜!”

都頭大手一揮,幾十號人便翻箱倒櫃了起來。

“你們倆,是什麽人,什麽關係?”

風軍都頭看著這兩個青壯,覺得有些好奇。

“回軍爺,我們是親兄弟,我叫張三,他叫張五。”

一個侍衛點頭哈腰的說道。

“那張四呢?”

“張四小時候就死了。”

“城裏的男人很多都被抓了壯丁,怎麽你們倆還在這裏啊?沒被抓走?”

“抓走了,我們剛剛從城牆下麵逃回來,軍爺,我們可都是被強行抓走的,也一直在城牆下麵沒上去,沒殺過一個風軍兄弟,求將軍饒命啊,咱風人不殺風人啊。”

說著話,那倆侍衛便給風軍都頭跪下了。

都頭聞言,點了點頭,讓他們起來。

“有沒有看見錢東塾,就是穿鎧甲的大將。”

“沒有。”

“沒看見。”

士兵們搜尋了一圈,沒找到,便一起出去了。

去了隔壁家。

都頭本想踹門而入,卻發現這一家裏並沒有門,於是便直接進去了。

他們進到屋子裏,正要大呼小叫搜查的士兵,忽然看到屋子裏的牆角,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抱著一個小嬰兒,躲在牆角裏瑟瑟發抖呢。

見狀,都頭歎了口氣,說道,

“搜查時都輕點,不要破壞東西,也不許拿任何東西。”

“是。”

士兵們輕手輕腳的檢查了床底水缸等容易藏人的地方,見沒有發現,便轉身要走。

這一家已經很可憐了,還是不要過多打擾了。

然而,就在那個都頭要轉身走的時候,那個女人忽然說道,

“你們怎麽不問問我,知不知道那個大官藏哪裏了?”

“你知道?”

都頭回過身驚訝道。

“知道。”

女人淡定的說道。

“在哪?”

“隔壁院子地窖裏,那兩個人,根本不是兄弟,我家鄰居死了好多年了。”

聞言,都頭眼睛大亮,立刻向著身後士兵使眼色。

士兵們立刻一窩蜂的衝了出去,很快,隔壁院子便傳來了打鬥聲,而後,都頭便聽到自己的士兵大喊,

“找到了!”

都頭沒有立刻過去,而是看向那個女人,問道,

“你為什麽要幫我們?”

女人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孩子,說道,

“能要口水喝嗎?將軍。”

都頭把水囊接下來,遞給女人,女人接過水囊,輕輕的喂給那個嬰兒喝。

可那個嬰兒,卻一動不動。

“因為我想讓你們殺了他們。”

女人抬起頭,眼中滿是仇恨的神色,

“幾天前,他們進城了,把我家所有的糧食都搶走了,我公公去城主府告狀,被他們砍死了。

昨天晚上,我男人被抓走當了壯丁,現在還沒回來,應該是死了。

我男人被抓走後,那些當兵的,要殺我兒子,我說我願意用我的身子,來換我兒子的命。

他們十幾個人,糟蹋了我一夜,我三天沒吃飯了,沒一點奶水,也沒力氣去外麵的井裏打水,孩子已經餓死了。

房子也被拆了,這個冬天,是熬不過去了。”

女人語氣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那都頭聽了,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一個女人,本來有一個貧窮但幸福的家,但是兵災來了,公公死了,男人死了,孩子也活活餓死了,自己也被一群畜牲糟蹋了。

生活沒有半點希望了。

她已經,沒有什麽活下去的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