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斷臂處噴湧鮮血,他已是龍,自愈力很強,隻幾個眨眼,血流小了,傷口也漸愈合。
“差一點啊。”
上杉越說。
“真險。”
楚子航投來目光。
“沒事。”
上杉越大咧咧的笑說。
“龍族再怎麽被克製,龍族的這副軀體,還是很強的。”
上杉越的形體在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與此同時,他的傷口長出肉芽,這是在試圖長出一條新的手臂。
從上杉越現在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很痛苦。
上杉越有多痛苦,就有多想殺死眼前這個冒充昂熱的家夥。
昂熱看了看上杉越的斷臂,他笑的從容不迫,他把斷臂丟下,從這千米的高空。
“是啊,差一點。”
昂熱說。
“真可惜。”
上杉越聽的青筋暴突。
他聽得出這家夥說的差一點完全不是自己剛才的意思。
先前如果不是楚子航關鍵時刻拉了他一把,這回失去的就不是手臂,而是上杉越的心髒了。
“你到底是誰!”
上杉越怒吼。
“露出你原來的樣子!”
“別頂著昂熱的臉說話!”
“你不配!”
上杉越的聲音在高空回**。
昂熱站在那彬彬有禮,上杉越的憤怒對他起不了絲毫作用,隻是昂熱的黃金瞳越來越亮。
昂熱攤手。
“真叫人遺憾,阿越。”
“你看看,你都在說什麽。”
“你這家夥,怎麽連我都不認識了。”
昂熱說。
“什麽叫露出本來的樣子。”
“這就是我本來的樣子啊。”
昂熱說。
“我就是昂熱,你還想叫我變成什麽樣?”
昂熱的態度,他的語氣,他的樣子,他現在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如此正常,感情真摯,叫人挑不出任何問題。
仿佛之前談笑風生對上杉越出手的那個人不是他。
昂熱越是這樣,上杉越就越是惱火。
他感覺自己是被愚弄了。
上杉越感覺自己在被眼前這個冒牌貨戲耍。
“我知道了。”
上杉越忽然說。
“你這家夥!”
上杉越指著昂熱。
“你其實是天空與風之王吧。”
昂熱的笑僵了僵。
楚子航回頭認真的看了眼上杉越。
上杉越沒在意楚子航,他全部心思都放在昂熱身上。
自然他捕捉到了昂熱神情細微變化。
毫無疑問,這是證據。
上杉越大受鼓舞。
“我們都知道,龍族的王座之上是雙生子,我們看到了李霧月,但天空與風之王的另一個呢?”
上杉越說。
“很顯然,就是你了!”
“你就是另一個天空與風之王。”
“你和李霧月,一個在空中花園外,一個在空中花園內,還變成昂熱的樣子,這是為了更好的獲得我們的信任,然後……”
上杉越卡住了。
他幾次張口,幾次說不了話。
說到這裏,連上杉越自己都發現,這說不通。
堂堂天空之王如此大費周章,為的是什麽?
昂熱擺出一幅真是被你打敗的了表情。
“我說,阿越啊。”
昂熱搖著頭說。
“你真是天真。”
上杉越下意識就要反駁。
反駁前,久遠的記憶忽然湧上腦海。
那是他剛認識昂熱的的時候,大約是半個世紀前的事了,本來這麽長時間上杉越都以為自己已忘了,但龍族就是這點不好,太強了,什麽都太強了,再久遠的記憶都能回憶起來,清晰地跟昨天剛發生的一樣。
那時候上杉越還是蛇岐八家的影皇,他聽說一個邪惡的侵略者將迫害正義的蛇岐八家,於是憤怒的上杉越決定殺死昂熱。
他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是這個國家的影皇,是最強的混血種,上杉越認為自己做得到。
後來的結果,想也知道,一個在籠子裏長大的寵物,怎麽可能是草原獅王的對手。
上杉越敗了,他被昂熱揍得很慘。
上杉越被昂熱打的滿地亂滾,爸爸打兒子也不過是這樣了。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這也是後來上杉越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原因。
當時,昂熱一邊揍他,一邊說。
“你真是天才啊。”
昂熱已經從密黨的情報係統得知上杉越的存在,他知道這個所謂的影皇陛下,隻是這個國家真正統治者的傀儡。
上杉越生活在蛇岐八家長老和戰爭販子內閣給他編織的幻夢。
上杉越一直以來都認為他們對遠東對半島的侵略,是正義的,是文明的,是建立共榮的。
在後來昂熱給上杉越看了很多真正的戰報,遠東的死亡數字,記者拚死拍下的照片,駭人聽聞的慘案。
上杉越才明白,他們這個國家到底對遠東都做了什麽。
這也是後來上杉越決心放一把大火然後離開蛇岐八家的原因。
那段時間,上杉越和昂熱幾乎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他們一起研究日本劍道,研究失傳的技術,他們一起鬼混,昂熱刺上最凶罪惡的百鬼圖,數萬針紮在這個男人的上半身,他和上杉越喝清酒,他們坐在小雪飄落的庭院,雪落在昂熱上半身就融化了,師傅刺青結束後竟執意給昂熱下跪叩頭,他說從未見過昂熱這樣的人物,天大的痛苦也無法撼動,昂熱是神明。
那陣子是上杉越一生最快樂的日子。
也隻有在那時候上杉越才感覺自己是真正的活著。
那陣子昂熱最常給上杉越說的一句話就是。
“你太天真了,阿越。”
過去的記憶都湧上來了。
上杉越一時竟分不清,眼前這個到底是昂熱還是天空與風之王。
昂熱還在說。
“半個世紀了,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長進啊,阿越。”
“我早跟你說過。”
“你是不是都給忘了。”
昂熱說。
“阿越你啊,太天真,總是容易相信人,總是以為其他人都是好的。”
“你這樣的家夥,是好人。”
“但好人不能碰政治,不能碰權利。”
“你會被吃掉的,渣都不剩。”
“所以啊,這座尼伯龍根,你從最開始就不應該來。”
昂熱說。
“聽聽,你剛才都說了什麽。”
“我是天空與風之王?”
昂熱笑了。
“我是昂熱啊,我怎麽可能是天空與風之王。”
上杉越臉上是不服輸的倔強神情。
這是他最後的倔強了。
事實上昂熱的話已經說服了上杉越。
沒辦法,上杉越就是這樣一個容易被人說服的性格。
昂熱說的沒錯,上杉越是好人,他很容易相信別人,似乎在上杉越的眼中,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好的,所謂的壞蛋隻可能存在於超級英雄的漫畫和電影。
上杉越知道昂熱說的很可能是真的,不然怎麽解釋那麽多隻有他和昂熱知道的事情,對方都知道,而且對方的那種語氣神態,和上杉越記憶裏的昂熱一模一樣。
但上杉越還是不想承認。
或許更多的是他不願意承認吧。
在上杉越的潛意識裏,昂熱是他的摯友,或許也是唯一的摯友,他不想失去。
如果昂熱是天空與風之王假裝的,那麽之前對他出手這件事就能解釋了。
上杉越可以放心的盡情的去仇恨天空與風之王。
這是四大君主,是純血的龍,上杉越本來也可以仇恨。
這很好。
如此一來昂熱還是他的摯友。
一切都很好。
但如果昂熱不是天空與風之王,昂熱就是昂熱。
那麽對上杉越而言,是末日了。
他無法解釋昂熱為何對自己動手。
那是要殺了他啊。
如果不是關鍵時刻楚子航幫忙,現在上杉越的心髒已經沒了。
或許上杉越還能活,像重新長出手必一樣再長出一顆心髒。
但這種事誰說得準呢,那可是心髒,上杉越也剛成為龍族,誰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麽。
而且,最重要的是,昂熱到底怎麽回事。
昂熱要殺了他?
上杉越一旦想到這種可能就渾身發抖。
他不能接受。
上杉越向楚子航投去求助的目光。
楚子航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上杉越聽到,楚子航對昂熱說。
“你不是天空與風之王。”
上杉越一顆心頓時往下沉去。
他卻聽到楚子航繼續說。
“你也不是校長。”
昂熱的黃金瞳裏似乎有什麽在閃爍。
他露出不解的神情。
“奇怪啊,子航。”
“你說我不是龍王。”
“我不是昂熱。”
“那麽我是什麽?”
楚子航說。
“不對,你是昂熱,但不是校長。”
昂熱笑的更開心了。
上杉越迷茫的要死。
“你在說什麽啊。”
“你們校長不就是昂熱麽?”
楚子航認真的審視昂熱那雙黃金瞳。
他在裏麵找著什麽。
他找到他想找的東西了。
“還聽得到麽,校長。”
楚子航說。
昂熱笑著回答。
“當然可以。”
楚子航說。
“我不是和你說話。”
上杉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他快暈了。
楚子航拔出村雨。
上杉越立刻把多餘的情緒丟到一邊。
“要上了麽?”
“嗯。”
楚子航說。
開打之前肯定還是得解釋一句,不然上杉越心存顧慮,總不能全力以赴。
“混血種都是人類人格和龍類人格共存的,叔叔。”
這話立刻點撥了上杉越。
他明白了。
如果是這樣,那麽楚子航說的,能解釋了。
昂熱確實是昂熱,不是天空與風之王。
但昂熱也不是卡塞爾的校長。
那個校長先生屬於昂熱的人類人格。
現在主導的,卻是昂熱的龍類人格。
上杉越的目光堅定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之前對他動手的,不是昂熱,不,應該說,不是他上杉越認識的昂熱。
動手的是昂熱的龍類人格。
“把你這家夥解決掉。”
上杉越說。
“昂熱就能回來了吧。”
他們對昂熱出手。
昂熱把玩他的折刀,矜持的笑著。
昂熱像幽靈一樣出現又消失。
上杉越隻能依靠龍族的直感捕捉昂熱。
楚子航也是,他依靠的是武者的心血**。
時間零!
上杉越切一聲。
這回戰鬥叫他想起不好的事了。
和昂熱戰鬥真難受。
你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被殺死。
那把折刀神出鬼沒,指不定下一秒就插在你的胸口。
這是從前上杉越對昂熱的印象。
現在,上杉越蛻變後,他以為如果自己重新對上昂熱,一定能比從前的表現更好。
但不是。
雖然戰況不同,從前是昂熱神出鬼沒,他無從提防,現在還是昂熱神出鬼沒,他怎麽也找不到。
但兩者帶給上杉越的感覺其實是差不多的。
都很痛苦。
“你的言靈呢?”
楚子航問。
“沒用。”
上杉越說。
蛻變後上杉越確實掌握了一些言靈,但沒一個能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或許言靈王權能有點作用,源稚生的言靈,領域類型的,時間零再快,也得接近到你身邊,這時候影響重力的王權就能起效。
但很可惜,上杉越未能獲得王權這一言靈。
上杉越也試圖展開黑日。
但麵對昂熱的時間零,黑日作用實在有限。
“該死!”
上杉越咬牙。
說到底時間零這個言靈太犯規了。
影響到時間的言靈啊。
放在其他幻想作品裏,影響到時間,已經是大後期禁咒級別的力量了。
昂熱去能輕易使用。
“18”
楚子航說。
昂熱應聲出現,他刺向楚子航的折刀,刺到了村雨。
昂熱神情古怪。
在上杉越迅速撲上來之前,昂熱再一次消失。
上杉越還是沒能抓住昂熱。
但他不見沮喪,相反的,上杉越很興奮。
他問楚子航。
“你是怎麽做到的!”
這是自從開打以來,他們第一次碰到昂熱。
之前他們兩個,無論上杉越還是楚子航,都隻能靠著直覺閃避,想碰昂熱,是一下也碰不到。
而現在楚子航竟能碰到昂熱了。
上杉越很興奮。
“我知道了。”
他說。
“這就是你們常說的武道了!”
楚子航自然是老樣子看不出表情。
他說。
“我猜的。”
上杉越眨眨眼,猜得?什麽意思?
楚子航說。
“18秒,這是他言靈持續的時間。”
上杉越好像有些懂了。
“你是靠這個算出來的?”
上杉越好像慢慢意識到這件事多誇張。
他幾乎張口結舌。
“你算到昂熱會出現在哪裏!”
“不,是猜。”
楚子航性格真好,如果這裏不是戰場,他很願意為上杉越解釋他都是怎麽做的,雖然這種事一看就毫無意義,估計花一個下午也講不明白。
但現在這裏是戰場。
“這裏。”
楚子航揮刀向空處。
村雨剛到,昂熱現身。
他竟好似徑直撞了上來。
這回昂熱露出意外的神情。
他深深看一眼楚子航。
“兩秒。”
楚子航說。
“這是兩次時間零的間隔?”
上杉越總算聰明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