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路明非到千年後是為了,讓他習武。
雖然路明非不懂,為什麽過一千年,他就能習武了。
而且按照天皇的九州未來走向,武道不是越來越難以修行才對麽?
天皇給他解釋。
他們所用的,是以千年時光,為路明非打下九州烙印。
他不能習武,不是資質,路明非本身資質是夠的,這是所有武聖的共識。
說來,這也是武聖們堅定認為路明非是九州唯一希望的原因,他的資質太好了,武聖們自己已是九州資質一等,但路明非資質卻在武聖們之上,其驚才絕豔可想而知。
也是在反複確認路明非天賦後,才有人以“第二天道”稱呼路明非。
所以,路明非修不出勁力,不是他的問題,是世界的問題。
對於此,路明非唯一的感受是。
“啊,天皇大人,您也是個中二啊。”
當然這話路明非隻是心裏想想,沒說出口。
天皇不在意路明非忽然的偷笑,他習慣了,天外來客嘛,另一個世界的人,有些差異,很正常。
他當然不是中二,天皇很認真,的確,是世界的錯。
九州和路明非家鄉,這都是兩個世界了,修行體係不同,自然也難以兼容。
何況路明非自身還極其特殊,或許這個少年自己不清楚,但武聖們多多少少有些感應,路明非絕不是普通人。
廢話,普通人怎麽可能響應祭壇,以九州唯一希望的可能降臨。
武聖們在路明非身上看到很多影子,他很重,承載了一方世界的體量,雖然武聖們不知道路明非具體身份是什麽,但路明非之於其家鄉的意義,遠在武聖之於九州之上。
甚至,世代守護天柱建木的武聖,竟是在路明非身上發現類似的氣息,類似建木的氣息。
在九州,路明非完全就是代表了另一方世界。
讓路明非習武,修出勁力,其意義不亞於在另一方世界傳播武道,也即,使龍族世界的每個人都可以修出勁力,擁有這一可能性。
此事難比登天,武聖們想了許多辦法,請來最是才華橫溢的大師,為路明非量甚定製功法。
但再好的功法也無用,根本問題在於,路明非並非九州人,他始終是外來客。
外來人如何習武?
無聲們束手無策。
沒有人想到,轉機竟是出現在一個煉器師身上。
說來,那人也不算正經煉器師,他不好刀槍劍戟,對尋常意義上的武器提不起半點興趣,卻癡迷於,傀儡術。
他畢生心願是製作出一句與常人無異,甚至能習武,運轉勁力的傀儡。
這是天方夜譚,世人常嘲笑於他。
他不管。
隻是一心撲在傀儡上。
二十年,漸漸力不從心,又想到今後壽命有限,恐怕此生也無法煉成傀儡,於是他離開爐子,下山習武,三年後外罡已成,再回山打鐵。
各人習武有各人理由,而他習武,是為了更好打鐵。
又過十年,他終於意識到,點醒傀儡神智,非人力可為。
於是轉而他求,他想,能否把傀儡煉作第二身,九州人天資高低不等,若人人都有傀儡,可借傀儡修行。
武者主導,傀儡修出勁力。
自此再無武者天資區別,隻有傀儡品質高低。
豈不美哉?
想到就做。
有之前數十年積累,這一方向,進境神速。
他很快製作出第一具能修出勁力的傀儡。
這是零到一的突破。
之後是非人傀儡,外罡傀儡。
世人從最開始的不屑一顧,到後來沉默,當外罡傀儡第二身出事時,世人尊他為聖。
視為:器聖
九州古往今來唯一,無聖之修為,卻有聖之名者。
但外罡已是極限。
器聖風光無限,門人無數,但他一直心有不甘,世人不知,他真正夢想是創作武聖傀儡,心中已有腹稿,卻苦於材料無處可尋。
直到天皇上杉尋到了他。
他請器聖就九州,出一份力,為天下計,蒼生和苦。
器聖那雙蒼老的眼亮的出奇。
他很老了,外罡修為終究也敵不過歲月侵蝕。
“我隻要。”
器聖雞爪似的手,指天皇。
“你們的十大神兵。”
十大神兵是九州各武聖道統的最高信物。
在器聖的設想,唯一可能煉成武聖傀儡的材料,也隻有十大神兵。
十大神兵意義非凡,不隻是殺伐強悍,其上附著的信念,曆代武道大家的精神意誌,令得他們隱隱超越並且範疇,有一絲活過來的味道。
器聖從前動過十大神兵的念頭,若是成了,以十大神兵為材料,最後煉成的傀儡,將是真正的天賦無限,一旦成就武聖,甚至是古往今來最強的武聖。
可惜,他修為不足,取不來十大神兵。
不曾想有這樣一天,日思夜想的十大神兵,竟擺在案頭。
器聖撫摸著他們,老淚縱橫。
他的時間不多了,能在人生的最後,完成心願,死也瞑目。
有人憂心忡忡。
他們懷疑交給這人真的合適麽?
煉器師很有名,他們早有耳聞,知道有這麽號人。
當年他習武時,很多武聖都有關注,心想是不是又多一位同道者,關注一陣子,也就淡了。
他們明白,煉器師終生也無法成就武聖。
他的道太窄太小,隻能供他一個人走。
換句話說,他太自私,他全身心癡迷於煉器,這是優勢,也是劣勢。
哪天,他可以放下,才有可能叩開武聖的門。
可惜一直到人將死了,他還是拿著錘子不放。
這般自私,心中絕沒有什麽天下大意,畢竟他的世界裏,除了煉器,旁的什麽也沒有。
助路明非習武,是武聖們的頭等大事,關係到九州未來興衰,怎麽重視也不過分,有用到武聖他們自己出力,都是慎之又慎,如今卻要交在這麽個自私到極點,心中除了煉器再無其他的人身上,叫無聲們怎麽放心。
“放心便是。”
天皇叫他們安心。
他看得清楚。
正因為器聖心中隻有煉器,他才不會馬虎,至少在煉製武聖傀儡這件事上,他們目標意誌。
武聖們交集的等了數月。
終於,成了。
老煉器師隻剩一口氣,他早該死了,是為了這最後的作品,才吊著命。
如今傀儡煉成,他最後的心願也完成,執念消散,強提起來的這口氣,也散了。
眾武聖隻來得及見到他最後一麵。
“我做到了。”
他帶著滿足的孩童似的笑,望著天皇。
心急的霸王滿房間找。
“傀儡呢!”
繼而,他麵色大變。
武聖們都看到了。
在桌上,是和原來一樣,沒有任何改變的十大神兵。
不是說以十大神兵煉成了武聖第二身傀儡麽?
怎麽這十大神兵還是好端端在這裏擺著?
霸王急了,衝來要抓器聖脖子。
天皇攔住。
他看著器聖。
“你說。”
器聖不在乎霸王威脅,他嘿嘿笑著。
“我是煉成了,但他的主人還沒出現,如今也不是他出事的時機。”
“等時機到了,你們要的第二身,自然會現世。”
霸王急吼吼。
“荒唐!”
“一早就與你說了,這第二身關係到九州存亡,是我們為那位量身打造,你今天卻說他的主人尚未出現,好你個老東西,看住我眼睛,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
霸王衝不開,他被天皇拉住了,他一直叫,試圖讓天皇放他過去。
“好了。”
天皇說。
“他死了。”
暴怒的霸王方才回神,定睛看去,果然,老煉器師已經死了。
眾武聖取了各自神兵,葬了器聖,各自回去。
他們久久的思考器聖臨終的話。
分明從最初就說好,是給路明非煉製的第二身傀儡,怎麽最後又說,其主人尚未出現呢?
連天皇在內,所有的武聖都想不通。
一直到這天,天皇找路明非,問他最近是不是缺錢花了,路明非就不好意思的說沒有啊。
天皇就把漫畫量給路明非看,路明非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偷偷話漫畫拿出去賣這件事,已不是秘密。
路明非很心虛,有種上課呢,被老師抓住自己開小差的緊張感,心裏想著完了完了完了,這下肯定完了,低頭準備挨訓。
等來的不是訓,是天皇和藹的問他。
“明非,能給我講講這上麵的故事麽?”
路明非很驚訝,他小心觀察天皇神情,確定對方不是在說笑。
於是路明非眉開眼笑起來,得意洋洋的給天皇,這尊九州一等一的大人物,介紹起什麽是夏娜,什麽是高達,什麽是人類補完計劃。
哦對了,還有緣之空,路明非完全是開心了,說一句得意忘形都不過分。
實在沒想到啊,路明非還以為自己偷偷畫漫畫這事一旦被發現,後果一定很嚴重來著。
畢竟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他認識的所有人都在圍九州存續而奔走,每個人成天不是鎖著眉頭就是腳步匆匆,就他一個人無所事事。
武也練不成,勁力更是無從說起。
其實路明非真的是努力過得,不騙人,這要是換在家鄉,就路明非努力的盡頭,考一個全校第一那還不是輕輕鬆鬆。
可惜,路明非沮喪的發現,原來習武這件事和數學題一樣,不會就是不會,勁力修不出就是修不出。
他隻能放棄。
說道放棄,路明非可太熟了,那是經驗豐富啊,他的人生到現在,也不知道放棄了多少回。
果然,放棄了習武之後,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舒服多了。
唯一的問題是,之後做什麽呢?
窮極無聊的路明非就想起在家鄉看的漫畫了。
習武他不行,可是說道漫畫遊戲,他路明非可是真正的行家。
當時路明非其實也想過,這要是被發現了,天皇他們該多失望啊。
但我就是廢柴啊。
路明非這麽對自己說。
他的心一下子就好受了。
然後今天,真的被發現了,天皇的反應卻是大大出乎路明非意料。
他居然和路明非討論起後續劇情。
路明非開心壞了。
他有種自己還在家鄉,在漫展遇到同好的錯覺。
這一開心,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都給說了。
當他給天皇講完緣之空裏兄妹之間禁忌的戀情時,天皇的神情,怎麽說呢,路明非是第一次在天皇臉上,見到這種,大概可以用震撼形容的情緒。
路民非覺得這下肯定完了吧。
他好尷尬。
話說你們武聖不是很厲害麽,穿越時間空間這種事都能做到,所以,現在不正是你穿越時間的時候麽,快點回溯到我講緣之空紙錢,一巴掌扇形我啊!
路明非在心裏呐喊。
可惜,天皇沒有使用他無敵的穿越時間能力。
他居然笑了。
這是路明非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天皇居然笑了。
在聽路明非講了那麽多動漫劇情,還有緣之空後,天皇笑了。
“有趣。”
天皇說。
“原來,明非你們家鄉的小孩子,看的都是這些啊。”
“也沒有啦。”
路明非在心裏懺悔,對不起老鄉們,我給你們丟人了。
他竟給異世界的大佬留下自己這邊的小孩都喜歡看緣之空這麽一個糟糕印象。
路明非深刻意識到,他有罪。
天皇卻是越笑越開心。
路明非都慌了。
不好不好不好。
天皇該不會被他給氣瘋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了,九州的武聖居然能被他給氣瘋,路明非覺得自己真厲害。
“明非啊。”
天皇問他。
“你想不想回家。”
路明非一下子安靜了。
家?
路明非抿著嘴。
說起來他是沒有回家的理由的。
本來就是。
那邊有什麽?
不喜歡他的叔叔嬸嬸,那個跟自己一點都不像的弟弟,路明非也不覺得學校有什麽好留戀的。
哪裏比得上九州啊。
在原來的世界,他路明非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誰在乎他?沒有人,誰都不在乎。
也隻有在九州,武聖啊,九州這邊最厲害的人了,見了他這麽個小角色,竟都是平輩論交。
路明非這輩子就沒如此被人重視。
無論怎麽看,他都不應該想著回家才對。
但人就是很奇怪啊。
就是見。
明明那邊對他也不好。
可路明非就是想家。
他很想回去。
但不可以。
路明非很矛盾。
他已經知道自己的使命,他是九州能否存續的唯一希望,九州眾生那麽多人,那麽多的性命,都在路明非他一人之身。
他是救世主啊。
跟故事裏的英雄啊勇者一樣的救世主啊。
哪裏有救世主放著自己拯救世界的任務到一邊,說我想家啦,你們自己努力吧,這世界我不救了然後真的放著那麽多人不管,跑回家去。
沒這樣道理。
而且路明非連怎麽拯救世界都沒想好呢。
這就回家,也太不負責了。
但是,思念這種情緒,不對,是情緒這種東西,就是沒道理的,路明非想家了,他想回去,晚上睡著睡著驚醒,看著夜空發呆。
九州的星空真幹淨,幹淨的叫人疏離,這裏是沒有工廠沒有煙囪,沒有飛機沒有火車,也沒有動漫沒有遊戲的九州。
這裏不是他的家。
路明非成宿成宿的看星星。
腦子裏亂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也沒想。
天皇拍了拍路明非肩膀,道一句“我知道了”,揚長而去。
天皇召集眾武聖。
眾人還是愁眉不展。
應該如何解決路明非不能習武這個問題?
他們毫無頭緒。
“諸位。”
天皇說。
“我想,我知道器聖臨終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眾武聖喜出望外。
“說!”
“快些說!”
“那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天皇等眾人恢複平靜,這才開口。
“我想,第二身確實已經煉成。”
“但不是在現在。”
“是在未來。”
武聖們凝眉。
稀奇,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煉器成於未來,這什麽道理?
這時,天皇卻是問他們。
“諸位,我等將希望寄托於明非,希望他能挽救九州。”
“可是,誰有問過,明非想要什麽?”
“或者。”
天皇沉默片刻。
“我們召明非來此,也從未征求過明非他的意願吧。”
“說到底,明非他不是九州的人。”
“他最後還是得回去。”
霸王一砸桌。
“是,我們是有錯處,他日九州脫了劫,我把我這頭割了,給明非小哥賠罪,你們看我皺不皺眉頭!”
“但現在不行。”
霸王說。
“九州大劫在即,建木將斷,天皇,你與其在這裏數落我們,不如想想法子,拿出個具體章程來,告訴我們接下來怎麽做,否則,別在這婆婆媽媽,我聽了煩。”
天皇不惱。
“自然有法子。”
他笑說。
“我們需要一個,屬於九州的明非。”
“怎麽做?”
“什麽也不必做。”
天皇把聲音放輕。
“等。”
“等便行了。”
路明非再次回到祭壇。
這裏是他最初來到九州的地方。
這次,不是送他回家。
是送他去一千年後。
路明非不明白具體原理,他隻記得天皇與他說,到一千年後,他有九州烙印在身,便可習武了。
可是,能習武又如何?
路明非想問,那之後呢?
他們是要拯救九州吧,習武歸習武,具體拯救九州,又得怎麽做?
路明非也這樣問了天皇。
天皇的回答異常坦率。
“你問我,我也不知。”
“如何救九州,得問你自己。”
“當然,不必急,你有一千年的時間,明非,你可以慢慢想。”
路明非想說,慢慢想,怎麽可能?
這是穿越時間啊。
在路明非的想象裏,是眼睛一睜一閉,就一千年後了。
眨眼間,讓他怎麽想嘛。
路明非想再問,天皇卻不說了,隻是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他。
路明非在這目光讀出,濃到化不開的悲傷和歉疚。
他好似聽到天皇與他說。
“是九州對不住你啊,明非。”
但他仔細去看,天皇仍是老樣子,什麽也沒說。
錯覺麽?
路明非想。
當晚,是去往千年後之前的,最後一晚。
路明非在房中休息。
一個壯碩黑影潛進房間。
路明非驚慌失措,一下子,嚇醒了。
他抱著被子尖叫。
黑影一把捂住他嘴。
“與我喝酒去。”
路明非瞪大眼睛,他聽出來了,這是霸王。
霸王帶上路明非,三兩下到千裏之外的高峰。
這是離星空最近的地方了。
“這視野最好。”
霸王扔一壇酒給路口明非。
路明非手忙腳亂接住了。
他心想,原來我喜歡看星空這麽點小愛好,你們都知道了啊。
霸王一壇一壇喝酒,路明非隻一口,眼就眯住了,貞烈啊。
霸王哈哈大笑。
過了很長時間,霸王什麽也沒說,路明非奇怪,他不知道霸王這是做什麽,帶自己出來,卻又不說話。
終於,在天亮之前。
霸王罵了聲娘,兩隻手抓住路明誒雙肩。
“他們說得瞞你。”
“說不得。”
“去他的。”
霸王噴出的酒氣好濃。
“為天下計,為蒼生計,為九州存續,死多少人,我都無所謂。”
“但是。”
“一千年。”
霸王低沉的說。
“一千年,太久了。”
“明非。”
霸王說。
“來,像個男子漢一樣看著我的眼睛。”
霸王的眼睛是那麽亮,一點也沒醉態。
也是,他是武聖啊。
路明非想。
“我們想了個救天下的法子。”
“需要你。”
“我把這法子與你說。”
“你來選擇。”
路明非不解。
“我可以選麽?”
霸王豪邁的哈哈大笑。
他正要說。
“自然,明非。”
不知何時到來的天皇,在霸王身後說。
“明非小哥。”
又一武聖說。
“選擇權在你。”
路明非環顧四周。
一個又一個。
武聖們都到了。
霸王一臉不爽。
“你們跟蹤我!”
“哈哈。”
有人勾肩搭背的拉他走了。
天皇在路明非前坐下。
“那莽漢自說不清。”
“且讓我與明非你講吧。”
“我們下一個千年的,第二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