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翻滾著。
有什麽沉悶的吼聲。
“信號恢複了!”
弗朗西斯用力揮拳,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漂亮!”
蘭斯洛特已如利箭般衝出。
他的琉璃法域如影隨形。
黑暗退散。
顯露出那頭怪物的真容。
這是混血種從未見過的龍類。
他通體呈黑色,不同於龍類的傳統形象,顯得瘦骨嶙峋,到了誇張嚇人的程度。
幾乎是一副龍骨上套了層黑色皮膚。
黑龍的黃金瞳閃著幽冷的光。
他看到了蘭斯洛特。
餘光卻瞥向窗邊的蘇茜。
黑龍向後退入黑暗。
“往哪走!”
蘭斯洛特高高躍起,一劍逼出那黑龍。
黑龍吐出蛇一樣的長舌。
剛才他以尾巴擋了一下蘭斯洛特的大劍。
灼熱滾燙的感覺,勾起他不好的回憶。
該死,這家夥是青銅與火的後裔麽?
黑龍眯著黃金瞳,上下審視蘭斯洛特。
有光,有火,但是不對勁,和青銅與火那幫鐵匠給人的感覺不一樣,眼前這個混血的小子,讓黑龍打從心底裏產生不喜。
黑夜乍亮。
又一道雷霆從天而降。
龍類的危險直覺刺痛黑龍神經。
血燒起來了。
黑龍下意識往旁邊退,那化作雷霆天罰的刀刃與他擦身而過。
黑龍剛要鬆口氣。
但是,不對。
為什麽他的危險直覺還在刺痛。
絲毫沒有解除的跡象?
黃金瞳微微睜大。
不好!
等黑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那本應擦身而過的雷霆天罰,竟是魷魚般,零活的轉折變向,自下而上,切斷黑龍左邊翅膀。
怎麽可能!
區區凡物的兵刃!
黑龍怒極,一甩頭,鎖定蘇茜。
他看出來了。
眼前這兩個卑微的混血物種,關鍵是那個女人,她才真正具有威脅。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殺死她!
黑龍迎送龍語,他在使用言靈,龍類手中的完全版本,冥照。
龍的身形消散不見,隻留下一縷淡淡墨痕。
真龍的冥照不同於混血種,在更大程度上改變空間,其展開的閆玲領域之內,充滿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昏昏沉沉,叫人看不真切。
除了蘭斯洛特。
琉璃法域是這嘿中唯一的燈塔。
在黑龍使用冥照的第一時間,蘭斯洛特高舉大劍衝鋒。
他這一劍卻是斬在了空處。
蘭斯洛特微微皺眉。
動作這麽快?還是說?
蘭斯洛特一把抓住大團的光,那光竟好似實物般,就這麽被蘭斯洛特給抓在了手中。
“寬恕!”
大嗬間,蘭斯洛特把那光團拍在了大劍寬恕的劍身。
“準備!”
處在冥照狀態的黑龍不知道這混血在發什麽瘋。
反正如今的他狀態特殊,他們沒特殊手段,也打不中。
事實上,如果有人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看。
不難看清。
蘭斯洛特這一劍確實斬中了黑龍。
但是,穿過去了。
好像這黑龍隻是一團虛無空氣那樣。
沒有存在的實體。
這就是真龍手中冥照的真正效果。
說到底還是對於元素的運用。
這點手段放在真龍和真龍之間的戰鬥,當然上不得台麵,大家都是擺弄元素的行家裏手,無非是血統高低,總有法子化解。
但現在不一樣,黑龍的對手是連真龍也不是的混血,嗬嗬,這般竊取了真龍偉力的悲哀生物,連元素視野都沒有,什麽是真正的元素都看不到,還妄圖和真龍戰鬥,黑龍實在不知道這些混血哪裏來的信心。
蘇茜明白蘭斯洛特這句準備的意思。
因為這句準備本就是說給她聽的。
繁星是一套刀具,總計二十二把。
其中三把飛出,呈三角陣勢,在蘇茜身側旋轉。
這三把又是繁星中的特殊組合。
一把七殺,一把破軍,一把貪狼。
取神話星空殺破狼之意。
絕對的凶星,惡星。
主兵戈殺伐。
殺破狼三刀旋轉周而複始,速度很慢,卻給人極其沉重之感,弗朗西斯默默看向別處,真是奇怪,剛才關注戰況的他忽然心悸,有種玄之又玄的直覺,如果再盯著那殺破狼三刀,連目光也會被吸進去。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弗朗西斯心中隻覺得荒謬。
其實,這是九州武道之中,神之一字的體現。
蘇茜和蘭斯洛特是組合,兩人配合有堪比凱撒和楚子航的戰力,是卡塞爾一方,甚至所有混血種一方,在S級路明非以下的那一階層。
拆開來,無論蘇茜還是蘭斯洛特,他們的血統和武道天賦,都比不上凱撒等人。
但他們取長補短,卻是發揮出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蘇茜舍棄所有其他。
速度,不要。
防禦,不要。
視野,不要。
蘇茜隻追求一個。
那就是絕對的破壞力。
這是從當初的斬首者時期一直到後來習得九州武道後,蘇茜所一直堅守的策略。
至於蘇茜所舍棄的部分。
自然有她的搭檔補上。
比如現在。
以蘇茜自己,是找不到黑龍。
但沒關係。
蘭斯洛特跳起,轉身,竟是向著窗戶的方向斬擊。
‘’寬恕!
那刀爆發出耀眼的光來。
光芒熾烈而粘稠,像火焰,像岩漿。
所有的邪惡和黑暗都在這光下無所遁形。
黑龍出現了。
他顯出淡淡的輪廓來。
這已經夠了。
殺破狼三刀同時飛出。
蘇茜一指。
那黃金瞳高高在上,冷漠無情。
“去!”
怎麽可能!
黑龍不敢置信。
電光火石間,黑龍避開要害,本是鑿穿頭顱的,殺破狼自脖頸破入,旋轉著飛出。
黑龍墜向地麵。
那裏是早已等待再次的蘭斯洛特。
弗朗西斯收回目光。
這邊的戰鬥已經失去懸念。
或許我應該提醒一下,爭取留一個完整些的龍屍。
蘭斯洛特想。
這段時間他已經聽裝備部和教授團那邊念得煩了。
之前S級動手,屠了三頭龍,戰況太過慘烈,這裏是站在龍類的視角看,據說三頭龍最後連一副完整龍骨都拚不出,由此可以想象S級當時多猛啦。
如果這邊最後能留下一副完整些的龍骨,教授們肯定會高興壞的吧。
弗朗西斯笑了笑。
心情也輕鬆了些。
說起來他這是怎麽了?
以前自己可不是這樣的性格。
這回戰爭可還沒結束呢?就已經在暢享未來的事啦,隻能說是自己這邊的表現太好了嗎?
“新的情況!”
諾瑪投影出幾張畫麵。
那是東京街頭。
施耐德教授瞳孔一縮。
他看到了,那是,死侍!
越來越多的投影畫麵,重重疊疊,像是崩塌的雪山。
參謀們驚得站起。
死侍!
大量的死侍!
這些永遠燃燒著黃金瞳,墮落的黑暗的生物。
他們成群結隊衝上了東京街頭。
從未有這一刻,混血種們堅守的亞伯拉罕血統契搖搖欲墜。
他們仿佛已經聽見千年又千年的契約轟然崩塌。
但是,比起那什麽該死的亞伯拉罕血統契。
施耐德教授和他的參謀們現在最擔心的。
是普通人們的性命。
你可是沒辦法和死侍講道理。
他們生來為了侍奉真龍,而後就是殺戮。
殺戮是刻在死侍基因深處的欲望。
放任這些死侍不管,這座都市,甚至這個國家,搞不好都可能淪為地獄一樣的地方。
弗朗西斯等參謀們很明白死侍兩個字的份量。
從前的執行部檔案裏,傷亡率最高的,正是因這死侍。
“鎮定。”
施耐德教授說。
“隻是死侍而已。”
弗朗西斯等參謀這才回神。
是了,隻是死侍而已。
該說世界變化的速度太快,還是他們有些守舊了,幾天下來,參謀們仍有些思維停留在舊時代的跡象。
那時候出現死侍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事件。
足以引起執行部高度關注。
甚至需要執行部專員賭上性命才可能戰勝。
而現在呢?
混血種們的對手已經是純血了。
與純血相比,死侍算的了什麽。
施耐德教授問諾瑪。
“都市對策部隊都安排到位了嗎?”
“已悉數就位了,教授。”
“很好。”
施耐德點頭。
“告訴他們,時候到了。”
……
東京是一座國際性的大都市,這裏有四通八達的下水道係統,加之島嶼國家,常年有台風暴雨,對下水道的考驗也就更為嚴峻。
有漫畫家曾以這座大都市的下水道網絡為背景,創造一款講述地下城和魔王的故事。
差不多是人類的邪惡自生魔王,魔王在熱淚看不到的黑暗角落成長,也即地下水管道,魔物們將之視作大本營,積蓄龐大力量後終於向人類發動總攻。
於是,那一天,數不清的魔物衝上街頭。
末日降臨了。
“哇,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黑澤愛笑著驚呼。
“這部漫畫叫什麽呀。”
“您可以告訴我嗎?”
卡夫卡扶了扶眼鏡,這個看上去給人以濃濃書卷氣的外國男人,麵對女孩的追問,隻能苦笑。
“抱歉,漫畫的名字啊,我忘了。”
“什麽嘛。”
黑澤愛撅起嘴。
“沒意思。”
“走啦走啦!”
黑澤愛東張西望的,還在小聲嘟囔。
“奇怪,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嗎,人好少,一輛車也沒有,咦!”
說著說著,黑澤愛似乎是把自己也給嚇到了,趕緊搓搓雙臂,念叨著“惡靈退散”之類風靡在年輕少女圈子的咒語。
“稍等一下。”
卡夫卡叫住黑澤愛。
“可以的話,能留一下嗎?”
黑澤愛眨眨眼,上上下下打量卡夫卡。
“外國人嗎,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她小聲的自言自語,大概這個少女還以為這樣子對麵那位外國帥哥聽不見,但卡夫卡可是某屠龍技術學院的進修生,黑澤愛一個普通國中女生的自說自話,卡夫卡完全是聽的一清二楚。
“好啊。”
黑澤愛嘻嘻哈哈的一屁股坐在卡夫卡旁邊。
這是大接邊上的長椅,木頭質地,又是深夜,隻套了黑色打底褲和牛仔短裙的黑澤愛覺得冷。
“我流下陪你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嘿嘿。”
黑澤愛搓了搓手指。
“我可是很貴的哦。”
卡夫卡什麽場麵沒見過,他曾經在混血種最高學府的卡塞爾求學,曾經踏上和死侍的戰場,又在不久前從S級恐怖的武道集訓中幸存。
但是,很抱歉,眼前這一幕他卡夫卡是真沒見過。
卡夫卡神情有些不自然。
黑澤愛更興奮了。
啊哈,撿到寶了。
這個女孩似乎忘了,自己也隻是一個新手的事實。
卡夫卡輕輕咳嗽兩聲,掩飾尷尬。
“那個,黑澤小姐。”
“叫我小愛就好啦。”
“黑澤小姐,你沒收到都市廳的信息嗎?”
“都市廳?”
黑澤愛食指抵著下唇出神的想啊想。
“你是說那個,說有什麽演習,叫我們晚上待在家裏不要出門,最好哪也別去的消息吧。”
“對。”
“收到了,收到了。”
黑澤愛擺擺手。
“那種開玩笑一樣的東西,水管他啊。”
“那群議員都是一些沒腦子的蠢貨。”
“我晚上還有很重要的事呢,怎麽可能不出門。”
“但是!”
卡夫卡語氣嚴肅。
這嚴肅的語氣甚至嚇到了黑澤愛。
她見鬼似的轉頭看向卡夫卡。
“今天晚上真的很危險!”
“出於生命安全考慮。”
“還是立刻回家的好。”
“不介意的話,黑澤小姐,我可以送你回家。”
黑澤愛神色一變。
也不知他想了什麽,就以一種看大變態的眼神看著卡夫卡,還挪了挪屁股,好離卡夫卡更遠一點。
“看不出來,你其實是這種人!”
黑澤愛說。
“雖然我很缺錢。”
“但我也不是隨便什麽都可以的!”
“至少……至少嗎,不能在家裏麵!”
卡夫卡越聽越覺得不對。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妹妹!
卡夫卡差點就想把隱形耳機扯出來給一把捏碎了。
就黑澤愛這麽一番話,如果給諾瑪聽到,錄入到信息庫裏,他卡夫卡這一世英名,基本算是毀了。
“沒事的,放心,兄弟,你的頻道我摘出來了,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在任務期間把妹!”
賤兮兮的話在耳機內響起。
卡夫卡甚至能看見芬格爾那張擠眉弄眼的臉。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不用捏碎耳機然後毀屍滅跡啦。
壞消息是,芬格爾知道等於全校知道等於混血種世界也都知道。
一世英名什麽的,不存在的。
黑澤愛看著卡夫卡那張變幻莫測的臉。
最後定格在一種近乎於絕望的神情。
黑澤愛看的一愣一愣的。
這個外國帥哥到底怎麽啦?
是我哪句話說的不好嗎?
刺激到對方啦?
不至於吧,外國人心態這麽脆弱的麽?
黑澤愛搖搖頭,振作起精神,但笑起來怎麽看怎麽幹巴巴的。
“哈哈哈,那個,這大晚上的能有什麽危險。”
“總不至於下水道的魔王要跳出來毀滅世界了吧!”
“拜托,你也說了,那隻是漫畫,是漫畫而已啊。”
“肯定不會有什麽魔王的對不對。”
“誰家魔王會住在下水道裏啊,那也太沒牌麵了吧。”
黑澤愛幹巴巴笑著,她已經竭盡全力的想辦法調節器分了,但是看卡夫卡神情,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好轉跡象,擺著那張死人臉也不知道給誰看。
不行,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她還得賺錢,小賢在等她。
黑澤愛閉上嘴,趕緊起身,趁著這外國小哥不注意,趕緊溜人。
千萬別追上來!千萬別追上來!
黑澤愛在心裏緊張的碎碎念。
她的手伸進兜裏,手心裏都是汗。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心慌,很害怕,好像後麵總有什麽在追。
有沒有什麽能救救我。
電擊器,防狼噴霧,還是說……
黑澤愛在兜裏摸到一個平安福。
那是小賢給她折的。
黑澤愛差點哭出來。
她怎麽忘了。
什麽電擊器什麽防狼噴霧,都是她根本買都買不起的東西。
她手裏隻有一個幼稚園手工課級別的平安福。
這一刻,以前從不相信所謂神明的黑澤愛,還是頭一回發自內心的向神明祈禱。
無論誰,無論誰都好,請救救我吧。
黑澤愛顫抖的想。
原來這種事比考試什麽的困難多了。
一想到和陌生男人,她就惡心。
好可怕。
但是,大概是神明太忙,或者是常年對神明不敬的懲罰。
黑澤愛的祈禱沒有絲毫作用。
奇跡沒有發生。
反倒是災難如約而至。
“等一下!”
那個外國男人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什麽時候!
明明黑澤愛已經全神貫注的在聽了。
為什麽沒有腳步聲!
黑澤愛抱著腦袋下蹲尖叫。
“請放過我對不起!”
一股大力傳來,拉起了她。
淚珠在黑澤愛眼圈裏打轉。
她感覺身體失去了重量。
這是……
黑澤愛偷偷睜開眼。
就見到那個外國男人的背影。
還有男人身前的……金色雙眼的怪物!
那是什麽!
黑澤愛大腦一片空白,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黑澤愛餘光掃到不遠處敞開的井蓋。
下水道……
卡夫卡的魔王和地下城的故事在她腦海回想。
該不會他說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吧。
根本就不是漫畫。
而是現實!
東京的下水道……真的存在魔物!
黑澤愛吞著口水。
我……我要死了!
她忽然就想到小賢。
她那因車禍失去雙腿的弟弟。
今天可是小賢的生日啊。
難道小賢的十歲生日禮物,就是姐姐的死嗎?
不可以!
不接受!
她絕對不接受。
黑澤愛清醒過來。
她想動,逃走,就是現在。
但是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
神明,無論是誰,求求你們了!
黑澤愛在心裏哭喊。
嘴巴是不敢的。
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發出聲音。
萬一引來更多的怪物!
可是,哪裏有什麽萬一,這種假設真是好笑。
前提可是她能從眼前這頭怪物手中活下來再說。
但這又怎麽可能呢?
她黑澤愛隻是普通人而已。
怎麽可能在那種怪物手中活下來!
但是,想到這裏,黑澤愛終於意識到有哪裏不對了。
時間也太長了吧。
我想了好久。
怎麽還沒事?
黑著愛悄悄把眼睜開。
她看到那個外國男人正把刀子往外拔。
怪物躺地上已經不動了。
哪……哪來的刀?
哦,剛才立旁邊那袋子,黑澤愛還以為裝的是球棍,原來是刀啊。
卡夫卡回頭,見黑澤愛還蹲地上。
“走吧。”
卡夫卡伸出手。
“起來,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