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熱不說話。

“確實,弱者也有活下去的權利,個別精英也能解決戰局。”

“但是,如果為了勝利,需要某人去死。”

“校長你或許做不了這個決定。”

“那就交給我。”

“讓我來。”

昂熱目光閃動,終於,他呼出一口氣。

這一口氣息很長很緩,好似要把昂熱肺裏全部空氣都給排出。

“你打動我了,明非。”

路明非一笑。

“不過。”

昂熱沉聲開口。

“明非,我希望你告訴我。”

“肯定的告訴我。”

“為了勝利,你能付出多少?”

這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全部。”

路明非說。

昂熱看著路明非雙眼,他在用這種方式確認,眼睛是心靈的窗口,言語能騙人,但眼睛不會。

路明非目光坦然,不閃不必。

“很好。”

昂熱點頭說。

“如此一來,之後戰爭的指揮權,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校長。”

兩人伸出手,有力的握在一起。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握在一起的手搖了搖。

一老一少兩人同時一笑。

辦公室縈繞的凝固氣氛驟然一散。

昂熱愜意的坐回,重新給自己點上雪茄。

看起來這位剛剛交出指揮權的老人心情反倒是很好。

一口氣給自己點上三根雪茄就是證明。

“話說,校長。”

路明非好奇問。

“你最多能同時抽幾根啊?”

昂熱二郎腿一顛一顛。

“最多啊。”

“我想想。”

昂熱還真的認真回憶起來。

“嗯……”

他沉吟著。

“我記得以前有一次是同時抽了五根吧。”

“那時候我和漢高打賭。”

“結果我贏啦。”

“於是那一天美麗的莎倫小姐屬於我了。”

昂熱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寫滿了得意。

“知道麽,明非。”

“那感覺棒極了。”

路明非神情微妙。

“抱歉。”

“我對校長你的桃花不感興趣。”

昂熱輕咳兩聲。

“明非。”

“我想你有些誤會。”

“我說的感覺其實是指勝利。”

“贏下和漢高的賭局。”

“能理解麽?”

“好的,好的。”

“無需解釋。”

“我都明白的,校長。”

路明非笑得意味深長。

昂熱張張口,他顯然是想說什麽,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完蛋,總覺得這下子他資深教育家的形象要崩塌了啊。

“其實,明非。”

“我懂的,校長。”

路明非覺得有必要轉移一下話題,畢竟校長年紀大了,情緒一上來,萬一心髒有個好歹,可不是鬧著玩的。

“話說。”

路明非問。

“逼得校長你更改教育策略的慘痛教訓。”

“那次,到底死了多少人?”

“很抱歉,如果觸及校長你的回憶,你完全可以無視我。”

昂熱搖搖頭。

“好了,我還沒那麽脆弱,明非。”

“七個。”

路明非一愣。

笑容在少年臉上消失了。

“多少?”

路明非不敢相信,他甚至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校長,你說幾個?”

“七個。”

昂熱說的風輕雲淡,頗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坦然。

路明非完全沉默了。

他不禁回憶起曾經在九州的戰爭。

那是定鼎天下逐鹿中原。

哪怕一場小規模的衝突,死人也是數百。

更別說兩軍對壘,數千人從此長眠沙場,也是尋常。

路明非不得不沉思。

莫非是兩個世界的差異?

雖然此方世界表麵上隻有龍與混血種一個超凡體係,但暗地裏,其實每個人都有一種絕對不會輕易死亡的設定,比如上一秒割喉下一秒還能坐在一起吃著火鍋唱著歌,喉嚨貼張創口貼意思意思,實際上那玩意除了裝飾毫無作用。

要不然路明非實在無法理解。

死七個人,這也能叫戰爭?

想了想,路明非覺得這不是世界問題,他看的書不少,前些年遠東剛經曆過百年戰爭,上個世紀全世界更是籠罩於戰爭的陰雲,死亡人數都是以千萬計。

所以第二條命這種玄幻設定其實是不存在的。

隻能說這是屠龍者這些的文法風格了。

或許在高貴的混血種世界,死亡人數超過三個,就屬於戰爭範疇了吧。

雖然這樣子告訴自己,但路明非多少還是有些無法理解。

不是,先對犧牲者說聲抱歉,死者為大嘛,但路明非還是想不通,你說一次行動死了七個人,這傷亡數字,連一次山體滑坡都比不上,就能使得你混血種最高學府改變教學策略了?

寂靜的辦公室多少令人感到尷尬。

昂熱動了動,他注意到路明非古怪眼神,大概也能猜到路明非在想什麽。

“明非,是這樣的。”

昂熱覺得他很有必要解釋,順便搶救搶救他這搖搖欲墜的校長形象。

“他們都是很善良的孩子。”

“而且很優秀。”

“生命不在於數量。”

“一場數千人犧牲的戰爭固然觸目驚心。”

“但死去七人,並不意味著你就能熟視無睹。”

“都是美好生命戛然而止。”

“都是……”

“好了,好了。”

路明非已經數不清他這是第幾次打斷昂熱了。

他自己也知道這樣打斷別人說話不好。

但……哎,實在沒辦法。

路明非聽不下去。

對於他一個經曆過九州亂世,且完全參與進定鼎天下這一過程的武者而言。

聽昂熱這番話,實在太折磨了。

路明非感覺自己過往的人生在被按在地上來回摩擦。

不過路明非也明白。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一個人的童年,成長環境,接觸的人與物,經曆的事情與變故。

凡此種種,決定了一個人的三觀。

路明非意識到,其實與眾不同的人,是他自己。

他是從亂世過來的人。

剛才聽昂熱說道生命不能簡單用數量衡量時,路明非真的很想笑。

他不想聽什麽比較質量和數量的鬼話。

兩軍大戰,目的就是殺更多敵人,保存下更多自己人。

如果死七個人就能得到勝利。

路明非做夢都能笑醒。

對卡塞爾來說死七人已經很嚴重。

路明非也能理解。

畢竟他們是生長在和平年代。

雖然他們用戰爭形容自己做的事情。

但路明非真不認為他們已經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

很明顯,死去七人已然影響到昂熱的判斷。

路明非一早就有所了解。

從前卡塞爾和現在不同。

它們幾乎是兩所大學。

從前那座卡塞爾是路明非欣賞的樣子。

鐵血,嚴肅,充滿紀律

從這裏走出的每個人都能衝上戰場,成為合格的屠龍者。

但是在某件事後,卡塞爾變了。

他們從屠龍者學院,變成一所真正大學,戰術課和戰爭可比例無限削減,取而代之的是衝浪和花裏胡哨的劍術,嗬,窗明幾淨課堂裏教出來的劍術,除非戰鬥智商高超舉一反三的天才,否則有幾個人能靠著這種程度劍術縱橫戰場?

說到底戰場拚的還是心態,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哪怕他會的隻是幾首莊家把式,也能在生死搏殺中幹翻沒見過血的菜鳥。

卡塞爾前後變化巨大,一度讓人以為換了校長,莫非那位傳奇的老不死終於掛了?混血種們既失落又雀躍,回頭一看昂熱手挽手歐洲最年輕貌美公主出席晚會,笑容迷人牙齒白淨,一口氣能幹掉一桶葡萄酒。

很明顯除了那位傳奇的老不死,沒人能做出這種事來。

所以昂熱沒死。

那麽卡塞爾的變化又是為何?

這個問題困擾了無數人。

路明非翻閱酒德麻衣提供的卡塞爾資料時,也注意到這一點。

他想了很久,怎麽也想不通。

隻能猜測卡塞爾曾經遭遇一場慘劇。

大概死了很多人。

以至於必須叫昂熱付出巨大代價,痛改前非。

當時路明非覺得自己的猜測很靠譜。

唯一的問題隻在於到底死了多少人。

幾百?幾千?還是幾萬?

致使傳奇屠龍者改變教育策略,死亡人數定然不低。

不過路明非考慮到混血人數本就不多,或許幾千,搞不好幾百人吧。

參考卡塞爾如今在校學生人數,幾百人的傷亡已經傷筋動骨,也足以叫昂熱改變策略。

但路明非錯了。

不要說幾百,就連幾十也沒有。

路明非怎麽也想不通,或許真像書上所說,混血種是一類天生帶有精神缺陷的生物,龍類和人類血統粗暴融合,沒有發瘋還能保持清醒已經是奇跡,所以在三觀和思考問題的角度,混血種多多少少有些異於常人之處。

路明非不得不慶幸,好歹戰爭指揮權被他拿到手了,要不然讓昂熱或者別的什麽混血種指揮戰爭,具體發生什麽路明非還真不敢想。

源稚生和稚女分別率領的兩支行動小隊進展十分順利,不敬本家名單上的社團一個接一個消失,蛇岐八家的天照命和須佐之男命,配合卡塞爾當代最優秀的兩個年輕人。

嗯,路明非下意識把自己排除在年輕人範疇之外了。

總之,蛇岐八家和卡塞爾最優秀年輕人聯手,對付一幫B級C級混血種的社團,甚至是普通人的組織,已經不是殺雞焉用宰牛刀了,那是軌道炮精準狙擊你家床頭牆上的蚊子,怎一個誇張了得。

想必雅庫紮們自己也不敢置信吧,他們到底做了什麽,何德何能,能勞動天照命和須佐之男命的大駕。

路明非滿意於他們行動速度,隻是對戰鬥結果稍有意見,除了稚女,其餘幾人好似得了聖母癌,仿佛殺個人下一秒就會懷疑人生三觀崩塌無法自已然後自殺。

路明非對此不予置評,深深看了對麵昂熱一眼,老校長建起濃霧結界,阻擋視線。

路明非又想不通了,凱撒楚子航他們也就算了,還沒畢業嘛,而且是在卡塞爾這等自由開放平等友愛的大學讀的,下不了手殺人也很正常,畢竟帆船競速金牌和殺人怎麽看也沒有必然聯係,總不能打架了然後甩著船槳把對麵揍一頓吧,奇門兵器也不是這種奇法。

但源稚生你是怎麽回事?

你是無敵的天照命啊。

不是偉大的慈愛的聖母瑪利亞。

您現在這就屬於君王討逆,哪有君王討逆還挨個手下留情的,彰顯您的仁慈麽?

建於凱撒和楚子航表現,路明非不得不懷疑,這完全是卡塞爾的特色教育,搞不好這所屠龍者大學有一門必修課,就叫不殺戰術什麽的。

具體效果大概就是自動判斷敵方單位,根據敵方單位的種族給與打擊。若敵方單位是龍類,則使用必殺技,若敵方單位非龍類,則以精妙技術給與一線生機。

敵人就算再重的傷,下了戰場回去休息休息,轉眼生龍活虎。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稚女,正是有這位的存在,讓路明非稍微感到欣慰。

稚女非但沒有聖母癌,還會好心的幫助楚子航下手,那些在楚子航刀下留一條狗命的雅庫紮,稚女一刀一個送他們往生去了。

路明非覺得等這兩幫人回來以後,有必要開一個交流心得會議,就讓稚女現身說法,給他們科普科普什麽叫斬草除根。

說起來,這位是……

路明非暫停畫麵播放,楚子航和一個女孩舉起手,兩雙黃金瞳閃閃發光,火龍卷在他們前方形成,搖頭擺尾,威視嚇人。

“明非,你在說夏彌麽?”

昂熱很敏銳,他從路明非目光焦點判斷出這個少年正在看什麽。

“夏彌。”路明非喃喃。

這名字他很耳熟,好似在哪裏聽到過,卡塞爾名單逐一劃過心頭,不對,裏麵沒有,那麽是九州?遠東的武道組織?不,也不是。

排除兩個選項後答案呼之欲出。

卡塞爾北大預科班。

路明非想起來了,這夏彌是北大預科班的學生,跟著楚子航習武,預科班那邊九州社團社長韓野,以及作為教練的楚子航本人,都曾經向路明非推薦過夏彌,聲稱夏彌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

想到這裏路明非就忍俊不禁,此方世界習武才多久,這就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了?

這個叫夏彌的女孩,習武天賦如何,路明非還看不出來,但從視頻裏,路明非可以判斷出,她的血統很高。

路明非呼叫諾瑪,少女人工智能聲音在耳機響起,調取來夏彌資料。

血統是……A級。

路明非意外。

“A級?”

他看向昂熱。

“校長,其實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你說。”

“我們的血統評級標準是什麽?”

路明非指指昂熱,又指指自己。

“你和我是S級。”

“這沒問題。”

“但是現在這一屆卡塞爾學生,就有十多個A級。”

“這裏麵甚至包括凱撒和楚子航這樣兩位超規格的存在。”

“我覺得凱撒和楚子航事實上已經超過A級了才對。”

昂熱抽著雪茄。

“卡塞爾的血統評級體係繼承與密黨,這是經過時間考驗的體係,你無需懷疑。”

“抱歉,明非,很多消息我現在還無法告訴你。”

“在我能說的範圍內。”

昂熱想了想。

“是這樣的,明非。”

“A級是普通混血種所能達到的極限。”

“除非出現奇跡,否則不會給與S級評級。”

路明非看著昂熱雙眼。

“那你和我呢?”

昂熱眼中帶著笑意。

“我剛才說了,奇跡,我們的情況,我們自己很清楚,不是麽明非?”

路明非緩緩點頭。

他大概理解了。

“不對。”

但他還有一個問題。

“我記得,副校長也是S級。”

“明非,這消息你是在守夜人論壇上看的吧。”

路明非想到一種奇怪的可能。

“難道那家夥連這也……”

路明非雖然還沒去過真正的卡塞爾,對那所屠龍者最高學府的印象全部來自於資料,但卡塞爾中一些鼎鼎大名的人,路明非還是有所耳聞的。

比如副校長。

作為西方碩果僅存的煉金大師,副校長的威望和強大毋庸置疑,畢竟龍累世界,知識也是一種力量。

但副校長的學術威望有多高,他在個人作風方麵的事跡就有多麽叫人不齒。

兩者形成完美的反比關係。

學術上的巨人,品格上的渣滓,這樣一句話用以形容副校長,那是再合適不過。

最絕的是你如果在副校長麵前這樣說他,副校長非但不會生氣,也不發怒,他隻會笑吟吟的,引以為豪,然後興致勃勃的跟你介紹他的風流往事。

所以這樣的一位煉金大師,哪天如果單方麵宣稱自己其實是S級,單手鎮壓路明非和昂熱,卡塞爾眾人絕對不會驚訝,大家隻會一邊鼓掌一邊麵帶微笑,表示您老說得對。

路明非已經在思考副校長說謊的可能性了。

“不不不。”

昂熱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明非。”

“我們的副校長雖然有些不羈。”

“但他的的確確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煉金大師。”

“籠罩整個卡塞爾的戒律,便是出於他的手下。”

“何等完美的矩陣,放大言靈,籠罩全校,使所有的靈歸於沉寂。”

昂熱搖著頭。

“但是,明非。”

“副校長很強,他也有S級頭銜。”

“但他並非真正屬於卡塞爾。”

“副校長有他自己的傳承。”

“他是獨立於密黨體係之外的人。”

“這個世界很大,有很多混血種組織,卡塞爾,或者說密黨,也隻是其中之一。”

“正如我們堅定屠龍,也有混血種站在對立麵,他們認為龍類是完美是神明,是他們祖先。”

“比如說,神裔?”

路明非接話。

昂熱讚許點頭。

“很有可能。”

“當然,明非。”

“我說的也隻是一種可能,神裔。”

說道這兩個字,昂熱神情變了,他沉著臉,難得出現猶豫不定的表情。

好似有什麽難題就連這位傳奇的屠龍者也拿不定主意。

最後昂熱輕輕搖頭。

“說實話,明非,我活了一個多世紀了,還是第一次真的見到神裔。”

“從前一直有屬於他們的傳說,但傳說那種東西,明非你也知道,真真假假,說不清。”

昂熱沉吟,他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把那個秘密告訴路明非。

他還是決定開口了。

“明非,這也是我最近才得到的情報。”

“是這樣的。”

昂熱說。

“有人認為。”

“龍和神,是兩種不同存在。”

路明非重複。

龍和神,是兩種不同存在?

這句話很好理解,字麵意思就是,不存在更多解讀空間。

但是。

字麵意思已足以叫人遐想連篇。

混血種主流學界認為,世界各大神話體係,其中神明,一律指向古老龍類。

先民將他們對龍類的崇拜以神話形式流傳至今。

特別是北歐神話。

主神奧丁,雷神托爾,謊言之神諾基。

還有很多很多。

這些神明,其實是對龍代龍類的隱晦指向。

龍就是神。

隻是在漫長時間演化下,口口相傳,導致信息大量丟失,從而衍生出種種神話。

這是混血種學界主流看法,路明非為了更加了解·此方世界,翻閱大量典籍,這方麵論文自然也在其中。

但是。

現在昂熱與他說,龍和神,其實是兩種不同存在。

龍不是神。

如果這是真的,那麽此方世界鮮明的局勢,就撲朔迷離了。

原來其實很簡單,四大君主陸續複蘇,最後是黑王,他們將毀滅世界,雖然路明非對這一點抱有懷疑。

路明非無法想象到底是怎樣的動機,支撐得起毀滅世界這種目標。

他更願意相信,預言真正的意思是龍類將毀滅人類的世界,在燃燒的廢土上,重新建立起龍類的時代。

如此一來可比單純的毀滅世界可靠多了。

但是現在,考慮到所謂的龍不是神,還有如今肆虐日本的神裔。

未來或許將出現第二種可能。

路明非首先想到的問題就是。

龍和神到底什麽關係。

兩者是同一陣營,還是敵人?

若龍和神是敵人,那麽神裔呢?

路明非忽然想起他在北極幽靈船拿到的日記本。

教徒向神明祈禱,獻祭一整搜遊輪的人。

後來路明非猜測過,當他了解更多龍類知識後,曾一度以為這些狂信徒祈禱的對象是海洋與水之王。

但路明非總覺得蹊蹺。

此方世界對龍類的獻祭,更多是一種單純的崇拜行為,並無任何超凡意義。

但北極的那場獻祭,顯然是有一定神秘意義的,路明非甚至懷疑,那幫舉行儀軌的狂信徒,已經轉化成了人魚。

海妖形象的死侍。

那一晚進攻桑尼號的海妖,很可能便來自於幽靈船的轉化乘客。

狂信徒的獻祭儀軌成功了,得到響應,於是他們變成海妖。

這正是路明非覺察到異常的地方。

龍族可沒有這方麵的技術。

如今看來,是神明嗎?

念頭火花般閃過路明非腦海。

“龍不是神……”

“”他問昂熱。

“校長,這消息您是從哪裏得到的?”

“龐貝·加圖索。”

“加圖索?”

“沒錯,正是明非你想的那個。”

昂熱點頭表示肯定。

“凱撒的父親,加圖索家當代家主。”

昂熱頓了頓,終於還是把那句“本世紀最偉大種馬”給咽了回去。

畢竟是朋友,總得在小輩前給點麵子。

“哦。”

路明非想起這家夥的資料。

“那個注明花花公子。”

昂熱無奈的笑。

“沒錯。”

龐貝啊龐貝,我盡力了。

“如果是他的話。”

路明非想。

“這消息或許還挺可靠的。”

昂熱對此表示意外。

“奇怪,明非。”

“我還以為聽到龐貝的名字,你就會不屑一顧。”

“哈哈哈,怎麽會。”

“校長你以為我是什麽道德衛士麽?”

“一個男人喜歡女人,喜歡年輕漂亮的女人,太正常了。”

“我不可能因為一個男人喜歡很多女人這一點,就判斷他是個廢材。”

“而且。”“這樣太武斷了。”

路明非說。

“一個當上家主以來就滿世界亂跑,不停找女人換女人,不理會家族事物的家夥。”

“到現在還好端端坐在他家主位上。”

“弗羅斯特,我記得是叫這個吧,如今代行加圖索家權利的,凱撒叔叔。”

“不得不說,他是一個稱職的家主。”

“在家主位置上弗羅斯特矜矜業業,任勞任怨。”

“正是有弗羅斯特在,龐貝才能滿世界找女人。”

“但是,校長。”

“問題也在這裏。”

路明非輕笑。

“無論從哪方麵看,弗羅斯特都比龐貝更適合當家主。”

“但直到今天,加圖索真正家主的名字還是龐貝,不是弗羅斯特。”

“甚至凱撒的繼承順位都比弗羅斯特高。”

“這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不是麽?”

路明非給出屬於他的判斷。

“龐貝·加圖索不是草包,至少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麽草包。”

“他要麽騙了全世界,要麽本色出演,總之,真正的他一定隱藏著什麽。”

昂熱輕輕鼓掌。

“很好,明非,這很好。”

“我現在可以徹底放心了。”

“把指揮權交給你,我相信這是正確的。”

“所以,校長,我的推測對不對?”

“沒有錯。”

昂熱說。

“龐貝·加圖索確實不是普通人。”

“他有秘密。”

昂熱聳聳肩。

“雖然我也不清楚這家夥到底隱藏了什麽。”

“對了,明非。”

昂熱似乎想到什麽好玩的事,笑起來。

“那個龐貝,他有秘密是真的,喜歡女人也是真的。”

“大概就是你所謂的,本色出演吧。”

兩人說一陣龐貝,又聊回龍與神。

他們好像隱約抓到神裔的尾巴了。

這個組織太神秘,至今才露出冰山一角,神裔神裔,顧名思義,神明的後裔。

當然,這得建立在龐貝情報為真的前提下。

兩人一時間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暫時將之放在一邊。

關於副校長,昂熱言明,因為副校長並非屬於密黨體係,他的S級應該加之以“榮譽”前綴,與之相同情況的……

昂熱若有深意的看著路明非。

“還有你的父母,明非。”

路明非心髒狠狠跳動一下。

他不能理解。

父母什麽的……我明明是從九州過來的啊,生逢亂世,孑然一身,哪來什麽父與母?

路明非很清楚,昂熱口中的父母,隻可能是此方世界路明非的雙親,和他無半點幹係。

但盡管如此,一想起來,心髒還是會狠狠悸動。

“明非。”

“啊。”

路明非恍然回神,他發現昂熱正看著自己,麵帶笑意。

“不好意思,校長,我走神了。”

“沒事。”

昂熱表現得很大度,這回的他一點也沒傳奇屠龍者的威嚴,像極了一個慈祥和藹老爺爺。

“你的父母都是很優秀的學者。”

“他們是卡塞爾的榮譽校友。”

“當然,明非你也是十分優秀的學生,相信他們一定會為你取得的成就而驕傲。”

昂熱說著,頗有些新奇的看著路明非,從前的路明非隻活在監控視頻和資料裏,昂熱知道這個少年從小到大的每件事,知道他暗戀陳雯雯喜歡打遊戲,知道這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每一天是如何度過。

但靠著資料到底有些霧裏看花,不夠真切。

而當昂熱等來路明非,等到這個少年真正站在麵前,昂熱卻驚訝的發現,他不認識這個少年了。

那個資料裏的衰小孩呢?昂熱在眼前少年身上找不到任何衰小孩的影子,他甚至能用強大來形容,無論精神意誌還是拳頭,路明非是個不折不扣的S級啦。

可他昂熱並不明白路明非如此之大的變化從何而來。

說實話,昂熱著實無措。

不過他很快調整好心態。

說到底昂熱真正在意的事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屠龍。

隻要確定路明非是魔鬼口中的那個人就夠了。

路明非能屠龍。

昂熱隻需要確定這一點。

強大的路明非或許更好,你看看他,和青銅臣屬的戰鬥,多麽暢快淋漓,那些該死的從墳墓裏爬出來的玩意兒,被路明非一條接一條送回去,當時旁觀的昂熱,別提多開心啦。

隻是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吧。

就是那種,還沒來得及看到路明非少年的模樣,這孩子已經長大了。

仔細想一想。

這般窘迫的路明非,昂熱還是第一次見吧。

挺新奇的。

因為聽到父母消息而手足無措的S級麽?

不知為何,昂熱反而長長鬆了口氣。

對嘛。

這才是少年人該有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