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也有道理誒。”

路明非鼻子動了動。

“剛才我就想說來著,這個味道。”

“果然還是瞞不過哥哥呢。”

路鳴澤從身後拉出一輛餐車來。

“兄弟你是剛從貓和老鼠片場穿過來的麽?”

“魔鬼啦魔鬼,都說了是魔鬼,有點小把戲也很正常啦。”

路鳴澤笑著招呼他。

“不說這個了,哥哥,來,看看這是什麽。”

潔白的雪紡餐布上是倒扣教堂穹頂般蓋子的餐盤,一旁立著足足插了十二根白蠟的燭台,層層疊疊如登神長階,也不知是何材質所成,蠟燭燃燒時無聲無息,也無煙無淚,隻是如逗燭火安靜搖曳,也讓人不由得安下心來。

一旁則整齊擺放著銀質的精致餐具,是刀叉以及路明非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實不相瞞眼前這一幕路明非還真眼熟,在《黑執事》裏見過。

“是什麽,鵝肝麽,奶油焗蝸牛麽,或者澳洲大龍蝦?”

路明非漫不經心,腦子高速運轉,謝天謝地四小時前他剛見過ASTASIA的菜譜,恰好派上用場。

哼哼,總是被你哥哥哥哥的叫,我多少也是要點麵子的嘛,看看,我見識也不賴啊對不對。

路明非暗暗得意。

“錯了哦。”

小魔鬼又露出了惡劣的笑。

也不賣關子,他掀開蓋子,右手撫胸微微欠身,嘴角上翹的弧度剛剛好,俏皮又優雅,散著悠久歲月所釀出的芬芳。

“surprise!”

誰能想到呢?

這一套昂貴到或許能買下一輛法拉利的餐具所盛裝的,會是一串串的燒烤。

“裏脊,茄子,雞中翅,羊肉串,金針菇……”

路明非辨認著燒烤們。

完全是他今晚所點的翻版。

而且有個細節,路明非明顯的發現,他今晚吃的多些的燒烤,這邊也多些,比如金針菇和雞中翅,路明非早早的吃完,而現在小魔鬼準備的夜宵中大半都是這兩樣。

他便開朗的笑起來。

“趁熱吃啊,來來來。”

路明非熱情的招呼小魔鬼。

“我跟你說啊,這燒烤,一個是金針菇,一個是雞中翅,味道可真是一絕。”

“尤其是雞中翅,烤之前肯定要用調料醃上半小時,那樣才入味。”

“跟你說哦。”

路明非做賊似的。

“我手頭可有個秘方,特製醃料,皇帝吃了都說好。”

“真厲害啊。”

“嘿嘿,以後教你呀。”

“好啊好啊。”

路鳴澤就笑眯了眼。

“哥哥我們以後一起燒烤好不好。”

這小孩的聲音裏是滿到要溢出來的向往。

“我串簽子,哥哥來烤。”

“別了吧,簽子那麽危險是小孩子能碰的麽,戳到眼睛怎麽辦,這活還是交給我,烤的話你來好了。”

“這樣啊,謝謝哥哥。”

“哈哈哈客氣客氣。”

淩晨三點的夜晚,世界都已睡了,這對兄弟蹲在路邊吃著烤串,哥哥說沒有喝的真是可惜,弟弟就掏出一瓶可樂來,想了想又往後一扔可樂消失於虛空,弟弟又是一掏,這次是一壇泥封的梅子酒,哥哥見了便眉開眼笑的樂起來,連連的說這個好這個好。

之後弟弟也拿出了四個杯子,兩人喝酒,四個杯子。

網管女孩已經回家了,是小魔鬼遣人送的。

她沒有直接動手,筆錄也簡單,出來後本來還不願意走,想等路明非出來,也是小魔鬼勸的她回去,女孩是見過小魔鬼的,在昨晚的網吧門口,所以知道這是路明非的弟弟。

再加上小魔鬼招手便叫來了一輛勞斯萊斯,她便更放心了。

其實女孩也很糾結,她是想等路明非,放心不下,但又本能的害怕,畢竟天快亮了,她不見太陽已經有很多個年頭,完全無法想象假如天亮了自己還呆在外麵會是如何的光景,於是惶恐。

小魔鬼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勸她回家。

“天亮之前說晚安啊。”

路明非說。

她想起了女孩的紫色腕帶。

忽的也能明白了,那時他對女孩說“不要死”時她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

大概是自己在不經意間碰到了女孩的傷口吧,多疼。

“說起來,你沒有什麽想問的麽?”

“嗯?”

“就是打架啊。”

“你下午剛說過的吧,要低調要克製,不能隨便動手,一旦表現出暴力傾向的話就會被卡塞爾的人給抓了關到太平洋的小島上去。”

說道這裏路明非就有些窘迫。

“然後晚上我就打了人,還進了局子。”

“你就沒什麽想問的麽?”

“這個啊。”

路鳴澤恍然大悟。

他白淨齊整的牙齒撕下簽上的肉,細細的咀嚼,這小孩就連蹲在路邊吃烤肉的樣子也如此高雅,待得咽下烤肉後他用紫色雲紋的絲巾擦嘴,方才對路明非溫柔的笑。

“沒關係的哦。”

“我說過的吧,隻要我還能解決的,哥哥就放手去做好了。”

“哪怕鬧他個天翻地覆,要下地獄了,我也會陪著哥哥一起把撒旦給揍一頓哦。”

路明非就嬉皮笑臉的笑起來。

他熱情的遞來一串雞中翅。

“夠意思哈,來來來,請你吃請你吃!”

“哥哥你咬過了吧。”

“男子漢大丈夫何必在意這等小節。”

“好有道理,但我不吃。”

“切,矯情的小孩。”

“對了,那個什麽卡塞爾,我晚上揍了人,真的沒事麽?”

“放心啦,我擺的平。”

小魔鬼風輕雲淡。

“哥哥,別看我人小,他們卡塞爾的校長也得好好的賣我麵子呢。”

“校長,很厲害麽?”

“用混血種的標準來說,大概是傳奇吧,放遊戲裏如果把稱號都亮出來,沒準一個屏幕都塞不下。”

“哇這麽誇張。”

“當然啦,跟哥哥是沒法比的。”

“哈哈哈那是,我誰啊,想當年老夫縱橫天下時,那叫一個血雨腥風,哪個見了我不得腿軟,他一個小小的校長,我還怕他。”

而此時,大洋彼岸的芝加哥,這裏與中國有整整十四小時的時差,當路明非兩兄弟蹲在路邊吃著燒烤談天說地時,芝加哥還是豔陽高照,時間不過下午一點。

卡塞爾學院,鍾樓。

每當來來往往的學生路過此處,皆是下意識的停止交談放輕腳步甚至屏住呼吸,像是進入了某個絕對寂靜的領域,或者凡人誤闖了神明的國,必須躡手躡腳生怕發出丁點響動驚擾了他。

而他,正是這所混血種社會最高教育機構的副校長,也是所有言靈和活靈的守夜人,更是當代歐洲最負盛名的煉金術大師。

萊昂納多·讓·曼斯坦因。

當然,學生們更願意稱呼他為副校長,或者守夜人。

副校長的名頭好理解,至於守夜人的由來,隻因他的言靈:戒律。

顧名思義,所謂戒律,正如遠古至高無上的法典,一切允與不允皆在其上,但凡副校長展開他的領域,此中的混血種便將無法使用他的言靈。

簡直就是以人類意誌改寫規則,如同神的權柄。

凡言出口,此世界當俯耳來聽,無所不為,無所不允,無所不從。

何為言靈?

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