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登樓,源稚生進步神速,他如同海綿,如饑似渴吸收知識,言靈王權在他手中,越來越多的變化和手段,與其戰鬥風格的結合更是愈加精巧。

路明非暗暗點頭。

在他看來,龍族世界的混血種戰鬥,頗為暴殄天物。

言靈實在神奇,類似於九州武道的非人神異,卻又霸道得多,言靈直接對世界下令,龍族的血統體係和此方世界綁定極深,混血種明明很弱,卻能操持類似權柄的言靈,路明非以為咄咄怪事。

但混血種們對言靈的開發太過淺薄,甚至粗鄙,他們把言靈區分開,未能將之與戰鬥相結合。

這一點源稚生感受尤為深刻。

源稚生從未想過王權還能這麽用。

同樣順發,講究卻太多了,順發的時機,收起後該接什麽招,如何與手中的刀配合,源稚生隻覺一扇嶄新大門在眼前打開,原來混血種還能這般戰鬥。

高手過招生死往往隻在一瞬,於是要求眼力,誰能發現對方破綻而後抓住,誰就能活。

而擁有言靈王權的源稚生不必麻煩,在他這裏,破綻不必等,順發言靈即可,驟然重力變化,沒幾個能有防備。

再次接住路明非扔來的進化藥,源稚生飲盡。

琥珀色**一滴不剩,源稚生黃金瞳更加明亮,眼底的曼陀羅花栩栩如生。

蛇岐八家少主的他,在過去這些年收繳不少進化藥,自己喝今天還是第一次,口感很奇妙,向硫酸,有種燒灼感,具體味道說不上來,隻覺得一團火順喉嚨而下,到胸口擴散開,散到四肢百骸,全身暖洋洋,又輕飄飄,力量從身體極深處湧上來,令人產生無所不能的錯覺。

無所不能催生野望,想要更多,站在世界之巔,成為王。

源稚生壓下野望。

錯覺隻是錯覺,源稚生分得清,他還遠遠算不上無所不能。

隻是有過這般體驗,源稚生更能理解飲下進化藥的混血種,為何墮落,為什麽控製不住自己。

進化藥的**太大,沒幾個人能忍受。

源稚生已經喝了四瓶進化藥,龍血幾乎要沸騰起來,常人看不到的皮肉之下,天照命的骨骼在生長,本以為已經完美的龍骨姿態,竟還能升級,源稚生的黃金骨架在向著更為完美也更為猙獰的方向補完。

這不是終點。

甚至連源稚生自己也看不到終點在哪裏。

我能飲下多少進化藥

十瓶?二十瓶?

還是說,無限

“可以了。”

路明非叮囑源稚生。

“如需必要,一晝夜內不可再服進化藥。”

源稚生微垂黃金瞳,應了聲,他心想不愧是S級,連自己也看不出的問題,S級卻是清清楚楚。

其實喚醒血統的辦法不隻是進化藥,路明非的龍血武道也行,但龍血武道入門需要時間,精通需要時間,進化藥卻能立竿見影。

他們如今缺的正是時間。

25層與其他樓不同,一堵合金大門攔路,當重一輪旋轉氣閥,源稚生亮著黃金瞳,紮穩馬步,轉動氣閥,鋼筋似的肌肉條條隆起又隱沒,麵色平靜一如老僧·禪定。

稚女眯眼笑,心想哥哥這一幕若是叫女孩們看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此生飛你不嫁。

嘖嘖,源稚生,你可真是一個罪孽深重的男人。

氣閥轉到頭,側邊彈出一個小窗,旋轉式密碼盤,源稚生輸入密碼,路明非眼尖,是繪梨衣生日。

沉悶的一聲響,大門徐徐上升。

源稚生手持雙刀,三人嚴陣以待。

入目卻並非敵人。

一隻等人高的維尼熊立在前方,抱著花束。

現在還不是放鬆警惕的時候。

“特洛伊的木馬麽?”

源稚生猜測。

“嗯……”

路明非沉吟。

“有沒有可能,這真的隻是布偶熊。”

三人繞著等人維尼熊轉了一圈。

路明非在其背後發現一張便簽,上麵寫著“繪梨衣的熊熊”。

稚女湊過腦袋看,源稚生有心如此,又拉不下臉。

路明非笑著貼回便簽,拍拍維尼熊的頭。

“你就是繪梨衣的朋友啊,初次見麵,請多指教。”

源稚生默默注視路明非,他越來越看不懂S級了,源稚生怎麽也不能把眼前這個和維尼熊打招呼的少年,和不久前大開殺戒的S級聯係到一起。

不知怎的,源稚生眼前忽然出現路明非和繪梨衣坐在地上,周圍都是玩偶的畫麵。

還挺溫馨的。

“哥哥。”

稚女對他說。

“路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吧。”

源稚生點頭。

他忽然心想,或許繪梨衣會喜歡。

路明非拍了拍維尼熊腦袋,卻好似動了機關,四麵八方響起聲音,是一個女孩,聽上去年紀不大,大約隻是國中生。

“咳咳。”

女孩清了清嗓子。

“早安午安晚安。”

三人很快確定聲音來源,是維尼熊,誰在維尼熊肚子裏放了音箱。

隻是這打招呼方式……

路明非哭笑不得,真像是一個幼稚孩子。

稚女去拉拉練,他要拿出音箱。

“好心的陌生人們,恭喜你們,沒有殺死可愛的熊熊,炸彈不再引爆啦。”

稚女默默收回手。

路明非敲了敲耳朵:“你們聽。”

三人血統很高,聽力遠超常人,有意識之下,很快聽到滴答滴答的動靜。

“這是……”

“定時炸彈。”

三人對視一眼,他們想通前因後果,如果一見麵二話不說,直接斬碎這隻維尼熊,炸彈立刻引爆,生機的話,便如路明非,拍拍維尼熊腦袋。

做下這一切的應該就是錄音的女生。

真是怪人。

“我呢。”

女生漫不經心的·說。

“是神裔的安娜。”

“隸屬天空之神譜係,是風的精靈。”

安娜古靈精怪的笑起來。

“嘻嘻。”

“真期待你們的表情。”

“是不是沒聽過神裔,也不知道什麽天空之神啊。”

這語氣太傳神,三人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得意洋洋的女孩晃著腿的身影。

“隱皇在麽?”

安娜說。

路明非和稚女看向源稚生。

源稚生盯了眼稚女。

“別忘了你自己也是。”

“上次走的太急,都沒說完。”

“是這樣。”

“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神裔啊。”

安娜邀請著。

“應許之時也快到了。”

這時候錄音裏插入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小安娜,別玩了,主教叫我們。”

“知道啦知道啦。”

安娜加快語速,著急忙慌的。

“總之,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來高天原,那是應許之地,哦,是之一。”

安娜笑了笑,嘀咕兩句。

“奇怪,老頭子們不是說應許之時還得過幾年麽,這邊怎麽就要複蘇了?”

遠遠地有人喊安娜,是個蒼老的聲音,安娜高聲應了。

“不說了不說了,我得走啦。”

“對了,我還是挺希望隱皇能來的。”

“即將到來的新世界裏,如果隻有我們這些人,多少還是有些寂寞。”

“那就這樣咯。”

“拜拜。”

之後是無序的電流音。

一時間安靜下來,無人說話。

路明非三人都感覺到,這所謂神裔隱藏的秘密,比想象的更大。

新世界?

“應許之地?應許之時?”

稚女沉吟。

“我記得這是亞伯拉罕一神教的概念。”

“他們的神與凡間的人締約,將在應許之時重臨。”

“龍族曆史不是北歐神話麽?”

路明非很疑惑,他來自九州,對此方世界了解很少。

“不是的。”

稚女解釋。

“雖然北歐神話藏著很多秘密,但學界認為,古代所有神話都映射了龍族,遠東的伏羲和女媧是蛇尾人身的神明,古日本有八岐大蛇,各古文明都有類似存在。”

“原來如此。”

路明非了然。

“所以安娜說的應許之地……”

路明非對一臉凝重的源稚生和稚女說。

“不是牛郎店吧。”

源稚生一愣,稚女笑著搖頭。

“肯定不是。”

稚女實在無法想象神裔們高喊著應許之時應許之地然後衝進高天原牛郎店的畫麵,他們這是做什麽,洗劫牛郎們的小裙子麽?

“好了,看起來我們的神裔不在這裏。”

“高天原。”

路明非問源稚生。

“聽安娜的意思,你似乎知道高天原在哪裏?”

“是那個吧。”

稚女說。

“神葬所。”

“沉在日本海溝的那片土地。”

那是蛇岐八家最大的秘密。

天照命,月讀命,須佐之男命。

蛇岐八家世代傳承的三位內三家家主,分別是這片土地最尊貴的三位神明。

他們曾經與八岐大蛇戰鬥,將它埋葬於神葬之所,並將那片土地送入日本海溝。

而那個神葬所,正是日本傳說的高天原。

源稚生和稚女你一句我一句,拚湊出個大概。

他們得到的信息都不全,源稚生尚未擔任大家長,何況蛇岐八家在漫長時間中也遺失了許多傳承,好在還有猛鬼眾。

其實猛鬼眾的曆史很悠久,幾乎與蛇岐八家等長,它們如同雙生樹,如同光與影,相互依存,有此便有彼。

猛鬼眾是除不盡的,隻要蛇岐八家還存在,他們血統隱患還存在,猛鬼眾終有一日會在蛇岐八家的影子裏重生。

猛鬼眾掌握著一部分神葬所的情報,來源不可考,但可以大概的猜測,應該也是一名內三家的鬼,成為猛鬼眾的首領,從而流傳下來。

25層沒有敵人,神裔走了,如果安娜不是存心耍人玩,現在神裔應該是在日本海。

三人在這層樓走上一圈,打包帶走所有繪梨衣的朋友,源稚生從病房提出一隻黑箱,其中低溫冷藏著繪梨衣的藥。

離開時路明非拉開維尼熊拉練,摸出裏麵的鬧鍾。

“這就是定時炸彈?”

稚女戳了戳。

那個安娜,怎麽看也隻是一個小孩子吧。

“我來。”

路明非從源稚生手中接過黑箱。

在樓梯口,向下還是向上。

“你們不覺得奇怪麽?”

稚女說。

“既然神裔走了,為什麽還在源氏重工留下這麽多怪物。”

“他們想做什麽?”

路明非若有所思。

“那就去看看。”

他對神裔很感興趣,路明非有種預感,神裔所說的,就是他找的高天原。

也就是回九州的希望。

所以,向上還是向下?

路明非和稚女對視一眼,齊齊看向源稚生。

源稚生踏上向上台階。

越往上走,阻攔的半死侍越多。

源稚生在其中認出相當一部分是關東支部的人。

神裔把整個關東支部都變成半死侍了麽?

路明非全程沒有出手,現在的源稚生需要戰鬥,這是消化進化藥適應暴漲力量的最佳方式。

盡管隻是旁觀,但有路明非在,保證源稚生沒有後顧之憂,稚女也可以放肆使用言靈夢貘,雙生兄弟偶爾輪換,他們很清楚路明非的意思,這是難得的練兵機會,之後還有高天原。

可以想見,在高天原等著他們的,必是一場惡戰。

神裔,死侍,甚至,沉眠在神葬所的白王。

說來神裔的應許之時,是指喚醒白王麽?

或者……別的什麽?

源稚生推開門,朱紅鳥狙映入眼簾。

路明非眼前一亮。

“沒想到源氏重工頂層,別有一番天地。”

源稚生和稚女收刀,三人換鞋,走進鳥狙。

這裏很幹淨,與想象中的一片狼藉不同,似乎神裔來此,也是小心翼翼。

源稚生輕車熟路,他確實很是熟悉,蛇岐八家經常在此舉辦集會。

花瓶動過,原本插的是梅花,換成薰衣草。

這裏本該掛著江戶時代的古畫,現在成了小孩的蠟筆塗鴉。

源稚生從種種跡象判斷,這些天有人來過神社,不出意外正是神裔。

神裔的人很守規矩,處處幹淨整潔,他們甚至還換鞋,絲毫不像是強盜該有的樣子。

源稚生鼻子一動,他皺眉。

血腥味。

三人對視一眼。

他們都嗅到空氣中存在的血腥味了。

傳來的方向……是前麵。

源稚生和稚女持刀在手,言靈處在隨時可以激發的狀態,路明非推開門,源稚生閃電般搶身到前。

烏鴉夜叉和櫻抬頭看來。

“少主!”

烏鴉很興奮。

“您終於來啦!”

如毛毛蟲似的懸掛於房梁的烏鴉大呼小叫。

夜叉也咧著嘴直樂嗬。

這兩個不知羞恥的家夥。

櫻心想著,深深低下頭,臉頰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