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原。”

“到了。”

路明非抬頭望著暖光曖昧燈牌,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繪梨衣走出去許久,女孩不解回頭。

一輛奢華豪車緩緩泊入,年輕男人從高天原內迎出,修身小西裝,襯出精悍身材,下擺紮起,腹肌若隱若現,曖昧燈光下男人妝容尤為精致,笑容頗為邪魅。

他牽起豪車後座女人的手,極富紳士禮節,彎腰申吻,狐裘女人笑起,花枝亂顫。

兩人有說有笑,半依偎著,走進高天原。

經過路明非時,女人饒有興趣看了眼繪梨衣,蜻蜓點水般一掃而過,而後目光長久停留於路明非,女士煙夾在指間,笑著與路明非點頭。

路明非聳然一驚。

恍惚間耳畔仿佛回**著嬌媚萬千的呼喚。

“爺,今兒有空玩啦!”

“牡丹可想死您啦!”

路明非站在高天原外的寒風中。

一輛輛豪車泊入,或孤身或成群,下來各色女人。

你無法在她們衣服上找到任何品牌標誌,這是當然的,最上等衣服從不屑貼牌,材料與手工才是它們借以卓爾不群的資本。

與之相對的,是從高天原走出的一個個穿花蝴蝶也似的……男人。

或乖巧或幺妹或霸道或楚楚可憐。

路明非從來沒想過原來男人也有這般多類型。

“你確定是這裏?”

路明非貼著繪梨衣耳畔,麵不改色,語氣震撼。

繪梨衣眨眨眼,按了幾下手機,拿給路明非看。

地圖顯示目的地在您左側。

路明非再一次看向高天原燈牌,氣氛旖旎又曖昧。

冷靜點,冷靜點。

路明非對自己說。

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對了。

“有沒有其他同名的,也叫高天原。”

繪梨衣搖頭,用手機打字。

【隻有這裏。】

好吧,排除神話中虛無縹緲的神明居所高天原,剩下的就是這家牛郎店啦。

說起來這個牛郎和孌童有區別嗎?

賣藝不賣身?

青樓裏都這麽說的吧。

但是銀子給夠的話還不是……

亂七八糟念頭劃過路明非腦海。

繪梨衣眨巴著眼睛安靜注視路明非。

“我們走。”

路明非平複紊亂心緒,昂首挺胸,拿出一人可當百萬敵的氣勢。

繪梨衣小心翼翼挽住路明非臂彎。

女孩神態自若,眼角餘光掃過成雙入對的牛郎名媛,口罩下微微翹起嘴角,腳步輕快。

這兩人一個大步流星慷慨激昂,有如下一秒便上戰場,一個步伐輕快身心愉悅,好似春日踏青惠風和暢。

可謂相得益彰。

“留步!”

門童伸手阻攔。

“抱歉,高天原概不接待男客。”

上戰場和春遊踏青同時戛然而止。

路明非鬆了口氣。

同時他敏銳的注意到繪梨衣流露而出的失望。

怎麽,繪梨衣對高天原很感興趣?

一個年輕女孩怎麽會對牛郎店感興趣!

不對,這種事好像還挺合理,如果連引起女孩子興趣都做不到,牛郎店幹脆倒閉算了。

但又好像有哪裏怪怪的,說不出來。

自從路明非跟著繪梨衣手機導航到高天原,大腦就開始超高速運轉,各種各樣的念頭有的沒的來回碰撞,嘩啦啦火星好比奧運會開幕式。

“不好意思。”

路明非風度翩翩擺手,麵帶微笑,威視十足。

門童舒展微皺眉頭,恭敬彎腰。

無論誰來了都得承認這位少年來頭非凡,也必定相信如此非凡來頭的大人物肯定是走錯路,否則怎麽可能站在牛郎店門口,性取向這個問題無需思考,他的女伴小鳥依人形影不離,所以若非迷路,難不成這位大人物駕臨高天原還是為了應聘牛郎?

“慢!”

雄渾有力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燈光照亮他的身形。

路明非繪梨衣睜大眼緩緩後仰。

而後路明非閃電般捂住繪梨衣雙眼,並攏五指,密不透風。

繪梨衣反抗似的哼哼兩聲。

“小孩子不能看。”

路明非嚴肅教育。

“會長針眼的。”

繪梨衣縮了縮脖子。

路明非心有餘悸的再次投去目光。

何等壯觀的肉山啊。

門童畢恭畢敬鞠躬。

“藤原前輩!”

“嗯。”

肉山一雙描有紫色眼影的護目掃過門童。

他走向路明非,肥肉堆積的臉,擠出一抹微笑。

最吸引人目光的不是眼影和唇色,最吸引目光的是他腰間的短裙,亮片反著妖異的光,下方兩條秦天柱紫金梁也似大腿,行走間肥肉亂晃,直叫人目眩神迷。

路明非要瞎了。

肉山站在路明非麵前。

凶相畢露的臉擠出微笑,讓人想起找到蜂蜜的狗熊。

路明非下意識退後一步。

不是怕,開玩笑,當然不是怕,他堂堂路明非怎麽可能怕。

就是稍微有些無法接受。

“來了。”

肉山說。

“您終於來了!”

肉山一彎腰,等等您老居然還有腰!後方閃出兩列八個上好牛郎,神色肅穆高舉禮炮,齊齊一拉,砰砰連響,禮花漫天飛舞,掌聲熱烈。

“歡迎!”

“請進!”

紅毯從門口鋪到腳前,一塵不染。

“老板!”

紛亂燈光來回掃射,最後聚焦在一人,他單膝下跪舉手向天,西裝胸口是巨大的心形鏤空。

勁爆的架子鼓,電子樂,他一躍而起,背著迷你惡魔小翅膀,威亞連著樓頂陽台,撲騰到路明非麵前。

路明非帶著繪梨衣再次後退一步。

哪來的妖怪!

“請進!”

他對著路明非笑,燦爛到足以量瞎人眼。

他關掉麥克風。

“在下座頭鯨,有人買下了這裏,裏麵有您需要的東西。”

不動聲色打開麥克風,自稱座頭鯨的男人繼續表演,他的氣場是如此強大,名為自信的神色洋溢在眼角眉梢,越多觀眾越是興奮,這裏就是他的舞台。

“請隨我來。”

難以想象藤原勘助是怎麽做到的,肉山般體型卻如貓一般,行走間悄無聲息。

路明非和繪梨衣跟著藤原勘助,進入店長辦公室。

他們想坐在客位沙發,藤原勘住伸手虛引主位,辦公桌的後麵。

“我麽?”

藤原勘助點頭。

雖然很出乎意料,但從目前的情況看,這家店屬於他路明非,已是不爭事實。

哦,還得強調一句,是牛郎店。

路明非坐在主位,左邊是繪梨衣,好奇地東張西望,右邊是藤原勘助,相撲界千年一出之美男子。

路明非放下花名冊,一抬頭,懸掛對牆大幅書法映入眼簾,墨跡淋漓,大開大合。

“花道”

路明非陷入沉思。

我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啊。

像是有人精心為路明非準備好一切。

桌上是花名冊和建築圖紙,逐一翻開,花名冊一頁一個牛郎資料,首當其衝是門口那位蝙蝠妖怪,自稱座頭鯨,東京牛郎界的卡眯大人。

也就是神。

一想到牛郎們的神明是那個騷包自戀的變態,路明非便為這一行業的未來深感擔憂。

後麵是藤原勘助,前半生在相撲界廝殺,每日任務是與同性展開肥肉和肥肉的對決,女性粉絲無數。

等等。

看到這裏路明非愣了下,偷偷瞄一眼右手邊紫色眼影超短裙的相撲大師,心中難免升起高山仰止的敬佩,原來龍族和九州兩方世界審美差異大到這般田地,龍族世界女孩們喜歡這種風格麽?或許這就是書上常說的安全感吧。

藤原勘助下海契機是一個女孩的死,因為得不到藤原勘助的愛選擇結束生命,聽聞消息的千年一出相撲美男痛定思痛然後大徹大悟,頓覺精神升華。

升華後的藤原勘助認為他應當舍小愛為大愛,毅然決然退役,加入高天原,穿上可愛的小裙子,溫暖每一個無助女人空虛的心。

該死為什麽還有點偉大!

看完藤原勘助的路明非如是想。

花名冊是入職高天原每一個牛郎資料,建築圖紙自然也是這座高天原,稍稍令人感到意外,高天原前身竟是一座古老教堂,年代久遠,也不知發生了什麽,當年的教堂到現在成了風月場,令人唏噓。

神明會哭的吧。

不過說不準就好這口呢?

話說回來,我怎麽就成了老板?

是你吧,酒德麻衣。

藤原勘助現身時路明非便有所猜測,座頭鯨的話從側麵肯定,酒德小姐,毫無疑問就是酒德麻衣。

“篤篤。”

“進。”

門開了,一排花枝招展的美男子魚貫而入,在路明非沉默注視下,美男子們列隊站立,牛郎們的卡眯大人輕輕鼓掌,雙眼含淚,神情驕傲。

有如古代養出優秀女兒的老鴇。

哦他就是。

“老板,如何?”

老鴇得意洋洋的問路明非。

“還滿意嗎?”

路明非臉黑了。

身為卡眯級別的牛郎大人,察言觀色對座頭鯨而言自然是家常便飯,幾乎瞬間,座頭鯨已了然路明非的答案。

老板不滿意。

座頭鯨幹勁十足,如果是漫畫,現在他的背景應該是熊熊大火。

不愧是老板,口味獨特,尋常貨色肯定不被其放在眼中。

座頭鯨帶著自信的微笑。

在他的指揮下,一列列牛郎來了又走,如開屏孔雀,有的咬玫瑰,有的露鎖骨,有的小裙子。

路明非曆經大小戰鬥無以計數,卻從未如今天般受過這般重的傷。

武道意誌遭遇重創。

座頭鯨神色越來越凝重。

不愧是老板。

想他高天原也是東京最負盛名的牛郎會所,各色美男應有盡有,無論你有何需求,來高天原都能滿足。

但老板還是不滿意。

心中感到巨大壓力的同時,座頭鯨也愈加興奮。

想來,這樣的老板,對於男人的花道也一定有一番深刻且獨特的理解吧。

高天原的牛郎過了一遍,路明非仍然端坐不動泰然自若,沒辦法了……

座頭鯨整整衣衫,一抹頭發,他決定親自上陣,給年輕老板展示何為高天原的奧義,男人至死不渝的花道。

“等等。”

路明非說。

“你想做什麽?”

“為您展示何為男人的花道!”

座頭鯨深深鞠躬。

“男人的……花道、”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

“好吧,讓我們把這些事先放一邊。”

“現在我隻想知道。”

“你剛才說的,這裏有我需要的東西。”

“在哪裏?”

座頭鯨了然,他示意相撲美男。

“藤原。”

“是。”

藤原勘助去取了。

路明非看到門關上,暗暗想著,也不知道酒德麻衣給我流了什麽?

等待是漫長的,路明非發現座頭鯨還站在桌前,兩人對視,座頭鯨燦然一笑。

“老板,關於男人的花道……”

“閉嘴。”

“是!”

路明非吐出一口氣。

說來,繪梨衣好安靜。

筆記本推過來。

【路君,我好困。】

連筆跡看上去也無精打采的。

繪梨衣靠在了路明非肩上,自然而然。

路明非未出口的話堵在喉間,無奈搖頭。

這孩子。

“老板,請。”

藤原勘助回來,座頭鯨雙手奉上一封信。

路明非把信展開。

“少爺好!”

路明非笑了笑。

眼前好似浮現女忍者樣子。

隻是當路明非繼續往下看去,神色便是一變。

路明非抓起繪梨衣手腕,動作一頓,冷冷掃視座頭鯨和藤原勘助。

兩人同時打了個冷顫,渾身一個激靈。

連心髒也好似漏跳了一拍。

“在下告辭!”

座頭鯨一躬到底。

“俺也一樣。”

藤原勘助動作同步。

關上門,座頭鯨和藤原勘助並肩站在門口,彼此對視,長久無言。

他們都能在對方眼中看到深深的恐懼。

剛才那是……

“需要我……”

藤原勘助壓低聲音,同時比出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座頭鯨大驚失色,忙不迭摁下藤原勘助的手。

座頭鯨倉皇的左右張望,而後惡狠狠的與藤原勘助說。

“你想幹什麽!”

“他可是我們老板!”

“知不知道,要是沒有這位,我們高天原今晚就得關門!”

藤原勘助臉上肥肉抖了抖。

“而且!”

座頭鯨換了語氣。

“你難道就沒發現麽,藤原桑!”

沉默片刻,座頭鯨醞釀夠情緒,緩緩開口。

“花道!”

“剛才老板展示出的!”

“霸道無雙的花道!”

座頭鯨雙手捧心,滿是陶醉。

“啊!”

“真是太美了!”

藤原勘助麵不改色,他知道自家店長這是又犯病了。

他還想著辦公室裏的女孩。

在最後年輕老板的樣子,太嚇人。

藤原勘助擔心女孩的安危。

而此刻,藤原勘助擔心的女孩,也即繪梨衣,確實不妙。

路明非拉起繪梨衣袖子,瞳孔一縮。

白皙皮膚上是一層細密的青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