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日誌的內容引起了路明非的注意。

前麵他還奇怪,一個艙室出現了這麽大動靜,鮮血都快把四麵牆地板和天花板都給塗滿了,怎麽最後還能順利完成,中途也不出來個什麽人來打斷。

現在才知道,原來這裏是船長室,難怪沒有人打斷了,往往一艘船上船長有著絕對的權威,誰有那個膽子說三道四。

而且船長想要做什麽,有的是理由和借口。

路明非一頁頁翻著航海日誌。

表情逐漸古怪。

神明,神國,降臨,永生……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他感覺自己看的不是什麽航海日誌,而是一本畫本故事。

九州也有神明的傳說,至於神國,根據字麵意思指的大概就是神明所居住的國度。

航海日誌的內容不難理解,隻是路明非奇怪的是,為什麽這些玩意會出現在一本日誌裏。

所謂的日誌難道不應該記錄一些真實發生的事情麽?

日誌的主人,也即豪華遊輪船長,似乎是某個宗教的狂信徒。

他相信著海神的存在,並且認為海神將在2012年重臨世間。

宣稱信仰的神明將會在未來降臨,這種把戲路明非見得不少,但這都精確到了具體的年份,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繼續往後看,路明非發現,這本航海日誌的主人並非是豪華遊輪真正的船長,他殺死原來的船長,頂替其身份,混上遊輪,目的就是為了來到北極,向他信仰的海神進行獻祭。

或者說是血祭更加恰當。

一整個遊輪的人,包括乘客和船員,全部都被他當成祭品獻給神明。

看到這裏,路明非眼前自然而然的浮現出那一晚所見到的島嶼般龐大黑影。

莫非,日誌裏所記載的神明,就是他?

在那一晚後,路明非從健太等人處了解到很多關於混血種著的信息,岩田大叔醒來後,更是補完了相當一部分的拚圖。

混血種,龍類,人類,死侍……

路明非對此方世界有了一個基本的認知。

對於海妖,健太隻說這是怪物,但岩田大叔有不同的看法,他認為海妖實際上是一種特殊的死侍,換言之,他們原先也是混血種,在未知因素的影響下變異墮落,這才變成如今這幅鬼樣子。

從岩田大叔的話語裏,路明非認識到,似乎此方世界所有超出正常的存在,全部都能歸結於龍類的影響。

混血種是流淌龍血的人類,死侍是墮落的混血種。

不,不對。

這樣的說法並不準確。

似乎除人類外,其他動物也能流淌龍血,岩田大叔提到過,在他三十餘年的航海生涯中,就曾見到過二十餘米的長有翅膀的蛇類化石,岩田大叔推測這家夥之所以如此,便是因為受到龍血影響而變異。

怎麽看,類似這種因龍血而變異的動物,也能劃到混血種的範疇裏去。

所以隻是說混血種是流淌有龍血的人類這一點是不準確的,動物也有可能是混血種。

凡是受到龍血影響的生物,都能算作混血種。

路明非在心中給混血種這個詞下了定義。

有點像是魔道啊……

他沉吟。

九州有一類魔道功法,專修識海,以他人為鼎爐,到外罡時,便可分化出精神種子,植入鼎爐識海,自此鼎爐勁力會染上其特性,修行進度較之先前,可說是一日千裏。

因此,此法門修行者往往以仙風道骨的形象出現,在不明就裏的人麵前,裝作是賜予機緣的前輩高人。

他們挑選的鼎爐也往往是一些對力量有迫切要求的人,或者是天賦低劣遭人白眼,或者是血海深仇非報不可,有天降的大機緣在前,他們哪管的上思考那麽多,變強才是最要緊的事。

就算最開始有所警惕,在後來品嚐到修為精進一日千裏的快感後,再大的警惕也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

但他們卻是忘了一點,這天下哪裏有平白無故的好,凡是收獲必有付出,許多乍看上去沒有代價,不是它不存在,而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已經給了。

再怎麽說他們也是魔道,·不去做一些壞事簡直就對不起自己的身份。

鼎爐的修行固然很快,但這是以透支其潛力和壽命作為代價,在植入精神種子後,鼎爐的生命往往也就步入了倒計時,鮮少能有活過十年的人。

這還不是最毒辣的。

最毒辣的地方在於,隻要魔道武者願意,一個念頭之下,被其植入精神種子的鼎爐,其勁力修為生命本源,其所有的所有,都將成為此魔道武者的養料,便類似於丹藥般,無論是用作療傷,還是修為精進,都能起到相當之大的幫助。

甚至在修為高深的魔道武者手中,這一法門還有奇效,滿足特殊條件的鼎爐,可以助其起死回生。

魔道武者身死後,可以使用鼎爐的身體複活。

在路明非看來,此方世界的龍類,與九州的魔道武者,有很多的相似之處。

龍血就類似於魔道武者的精神種子,混血種就是鼎爐。

不對。

路明非皺眉。

單純的類比還是有所出入,龍類對混血種,不像是魔道武者對鼎爐那般有許多索取,龍類更加高高在上,他們隻是存在,散發其影響,混血種和死侍都是受到其影響的存在。

航海日誌裏提到2012年的神國降臨,他所信仰的海神將重臨世間,於是他決定獻祭,向海神的神子利維坦,以換取其進入神國居住的榮光。

路明非合上日誌。

他皺著眉。

原先的疑惑解決了,但是卻出現了更多的疑惑。

遊輪之所以淪為幽靈船,是因為有一個信仰海神的狂信徒,執行了向海神的血跡

這個問題解決了,但更多的問題出現了。

原先路明非以為日誌裏提到的海神就就是他那一晚見到的深海黑影。

但是在通讀完整本航海日誌後,他發現並非如此。

這裏麵說的海神,似乎另有所指。

至於路明非那一晚所見的深海黑影,應該便是所謂的神子利維坦。

路明非注意到,這本日誌的主人,那個狂信徒,頻繁的以“神裔”自稱。

盡管岩田大叔他們偶爾也會自稱為神裔,但兩者是有區別的。在岩田大叔這裏,神裔指的就是混血種,他們將龍類視作神明,但是在這個狂信徒的語境中,神裔就是神裔,神明的後裔,這是與混血種區分開的稱呼。

至於混血種,在日誌裏,狂信徒則是以“瀆神者”稱呼。

瀆神者?難怪在最開始翻開這本日誌時路明非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他也不是沒聽岩田大叔講過混血種和龍類的事情,但誰會句句話不離神明啊神裔啊什麽的,比起混血種和龍,這本航海日誌更像是一本傳教用的書,或者說是瘋子的囈語。

但不能簡單的將之理解成瘋子的囈語,因為這艘遊輪真的變成了幽靈船,種種跡象表明,狂信徒的血祭成功了。

路明非在船長室多呆了一陣子,沒有更多發現後,他拿一個袋子裝上航海日誌,推門出去。

剩下的艙室沒什麽異常,看來這艘遊輪唯一的價值就是船長室的鬼畫符和這本航海日誌。

等路明非回去找到大山時,大山工作也即將完成,沒有危險,最擔心的海妖並沒有出現,就好似那一晚的遭遇隻是桑尼號眾人的一場集體幻覺。

“大功告成!”

大山擦了擦額頭的汗,呼出一口氣。

他合上手賬本,拎起裝零件的袋子。

路明非也拎了一個。

這不是全部,幽靈船他們起碼還需要過來三次,這回主要還是探索,排查危險,以及記錄可用零件的位置。

兩人乘小艇回桑尼號。

遠遠地健太就對他們揮手。

“歡迎回來!”

接下來幾天桑尼號都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工地似的,每個人都參與到維修桑尼號的工程,路明非也是,盡管他對維修船隻什麽的根本一竅不通,但他有的是一把子力氣,幫忙搬個重物,提個東西,還是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真是多謝了,路小哥!”

岩田大叔擦了把汗,露出一個爽朗的笑。

“多虧了有你啊,要不然我們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完工。”

然後他用力拍打手掌,引來眾船員的目光。

“小夥子們!”

岩田大叔揮舞著扳手喊。

“停一停,停一停!”

“把你們手裏的活都停一停!”

“我們……開宴會了!”

健太是第一個跳起來的。

“好誒!”。

大山露出一個憨厚的笑。

小辣椒臭著臉,架起雙臂。

路明非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身後,把手放在這假小子的腦袋上,用力揉搓兩下。

小辣椒張牙舞爪的試圖反抗,但很可惜,她怎麽可能是路明非的對手,隻能任憑自己可憐的頭發被路明非給揉搓成各種形狀。

“小家夥。”

路明非笑著說。

“既然有宴會,就開心點嘛。”

“整天臭著張臉,當心年紀輕輕就滿臉皺紋了。”

小辣椒咬著牙。

“要你管。”

很難得,這次的宴會居然是岩田大叔掌勺,他動手做了燒烤,用的是幽靈船的燃料,風格很是粗獷,大把大把的往上麵撒調味料,又以暴走族牆繪骷髏頭的豪邁氣勢往上麵刷醬,看得人驚歎不已。

“聽說大叔年輕的時候很不得了呢。”

“喔喔,好像……”

健太和大山把腦袋湊在一塊嘀嘀咕咕。

路明非往他們的方向看上一眼。

年輕的時候……

他想起大叔後背的刺青,嗯,這個時代好像管這個叫文身來著。

“切,小鬼。”

小辣椒不屑的撇嘴,大概是在指健太他們。

宴會持續了一個晚上,他們幾乎把幽靈船的酒水食物給消耗一空,說來也真不愧是豪華遊輪,這裏麵的食材真是高級,酒水也昂貴到出奇,如果換個人沒準會考慮著把這些好東西打包打包,回頭轉手賣了,收入肯定不菲。

可岩田大叔不是他們。

這位桑尼號的船長似乎壓根沒想過什麽轉手賣掉的選項,直接把裏麵還能吃還能喝的,全部用來開宴會。

當然這裏說了幾乎,是因為他們沒有全部吃完,畢竟大副還沒醒,得給他留一份。

“咚!”

岩田大叔重重的放下托盤,上麵是七分熟的牛排,以及產自五大酒莊的紅酒。

他直接拔掉軟木塞。

以往如果自己這樣做,大副這家夥肯定會來一句“暴殄天物”,或者說“沒品味”什麽的話。

隻是現在,這家夥隻能躺在**,閉著眼,打著點滴,什麽話都說不了。

岩田大叔熏紅著臉,打了個酒嗝。

他拿著紅酒在大副麵前晃啊晃。

還扇了扇,像時要把紅酒的香氣都給扇到大副鼻子裏一樣。

“聞到了嗎?聞到了嗎?”

他又打了個酒嗝。

“你一直念叨著,說想喝想喝,看,夠朋友吧,特地給你留的。”

“還不醒。”

“要是你還不醒,我就要把這紅酒給喝完了!”

“一滴都不給你留!”

岩田大叔說話的聲音低下來。

“我說啊,大副。”

“你倒是快點醒啊。”

“是男子漢的話,倒是給我快點醒啊!”

岩田大叔用力握拳,用力到指關節都發白,他深深的埋下腦袋,有什麽滴了下來。

門外,路明非要敲門的手,停在半空,許久後,他將手放下,轉身走了。

腳步輕到無人可以察覺。

“誒,路老大!”

迎麵跑來一個風風火火的人,是健太。

差一點就撞在路明非身上了。

他趕緊刹車。

健太扶著膝蓋大大的喘了兩口氣。

抬起頭問路明非。

“你見到船長大叔了嗎”

“我怎麽哪裏也找不到他。”

“大叔啊……”

路明非沉吟。

“我好像,聽說他要去進貨什麽的。”

“進貨?”

健太很快反應過來。

“我知道了!”

“大叔肯定是偷偷去幽靈船找好東西了!”

“可惡啊,又不帶上我!”

他自言自語兩句,一轉身,又風風火火的往後跑去。

“回頭箭啊,路老大。”

“嗯。”

路明非笑了笑。

“回頭箭。”

桑尼號的維修作業結束了。

他們準備返航。

明天就是返航的日子。

岩田大叔在船長室鼓搗著海圖。

忽然,毫無征兆的,他手中的鉛筆向後揮去。

分明隻是鉛筆,但在這位的手中,竟是展現出堪比刀劍的氣勢。

“是我,大叔。”

路明非抵住堪比刀劍的筆,刮起的勁風吹動他訛錢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