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揚唇角,對於這個問題,威武侯心中的答案,當然是肯定。
混小子就是混小子,當年尿床的樣子他還曆曆在目,怎麽可能是別人的孩子。
粗略一掃,將戰場局勢盡收眼底。
威武侯飛快計算,很快有了決斷。
他神色一肅。
“傳我軍令!”
“是!”
原本癲狂的蠻夷們,此刻的心情簡直就像是從雲端跌落。
他們搞不懂,情況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偉大的祭司不是說今天將會是他們大勝的日子麽?
這是神明給與他們的啟迪。
可為什麽會這樣!
就在他們即將斬殺那個該死的魔鬼時。
來自大周的戰神居然出現了!
是的,戰神,不會有錯,他就是戰神!
那張青銅麵具的標誌性太強了,每一個草原上的子民都能認出,這就是降生在大周的戰神,傳說一頓能吃一百頭牛,打起仗來無人是他的對手。
幾乎是在路明非率領百騎出現在戰場的刹那。
蠻夷們的士氣便是陡然一降。
因為即將殺死威武侯的狂喜還殘留在臉上,雙目中卻已然爬上了恐懼。
且這一恐懼還在以極快的速度蔓延。
尤其是在那尊青銅麵具的戰神將目光投向他們時。
衝鋒的動作一頓。
這是與威武侯不同,路明非的名,更加具有威懾性。
蠻夷們不讀詩書,內部甚至還流行有搶婚的習俗,隻要是你看中的女孩,都能隨意搶回家中,最大的衡量標準就是個人勇武,草原是一片與中原截然不同的地方,隻要你足夠能打,你就能得到其他人的尊重。
既然有如此標準,那麽路明非的威望,也就不必多言。
說來或許也有些諷刺,路明非在草原的威望,竟遠比他在中原的要大得多。
中原之人的確驚歎於冠軍侯的勇武,但也僅此而已,對於這一位,讀書人心中或許還有些隱約的瞧不起,隻是會打仗而已,蠻子罷了。
但這樣的蠻子,在草原,可是有戰神的名頭。
此刻蠻夷們沒有立刻轉頭就逃就已經是鼓足了勇氣。
但路明非接下來的所向披靡則是讓他們徹底的麵色大變。
是真的!
傳說是真的!
沒有人能阻擋戰神的步伐!
他們心中充滿了惶恐。
天啊
!
我們到底在與什麽樣的家夥戰鬥!
他是神明!
是神明啊!
威武侯敏銳的覺察到這一點。
他微微勾起唇角。
不錯。
看來這場戰鬥要比他想象的更輕鬆些。
誰都知道士氣因素對一場戰爭的影響有多大。
兵書裏就有大量的篇幅講究如何打擊敵軍士氣,又如何振奮己方士氣。
威武侯本以為自己對混小子的估計已經足夠高了。
不曾想到頭來還是低了些。
主要還是士氣因素。
混小子不隻是最鋒利的矛,不隻是一把可以直插敵軍心髒的利刃。
他的存在本身,就可以大幅度提振己方的士氣。
也可以重重打擊敵軍的士氣。
說到底混小子和他是不一樣的。
謀略再出神入化,也隻是在大軍之中。
而路明非呢?
他永遠衝在兩軍交戰的最前方。
無論敵我都能一眼就找到他,那個青銅麵具的白馬將軍。
如此直觀的存在,給敵我雙方的士氣都帶來相對應的影響。
隻要路明非一刻不曾倒下,己方士兵衝鋒的步伐就一刻不會遲疑,敵軍的心中也會逐漸被恐懼所吞噬。
威武侯眯起眼。
新的戰法出現在腦海。
有意思,有意思。
他似乎找到了真正使用自家混小子的方法。
真正可以將這位爵士猛將的作用發揮到極致的方法。
“將軍!”
“嗯?”
“老侯爺有令!”
路明非往帥旗的方向瞥去一眼。
那個倔老頭麽?
嗬……
外麵的趣聞他也不是沒聽到過,說什麽冠軍侯和威武侯珠聯璧合,說什麽兩者聯手天下無敵,玄乎的緊。
路明非嘛對此的表現向來都是不屑,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渴望和那個倔老頭合作。
至於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大概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如今,似乎那些毫無根據的趣聞就要成真了。
自己要聽那個倔老頭的命令麽?
號作大周軍神,我也不差,沒聽到他們都叫我戰神麽?
不過,嘛,勉強聽一聽吧。
隨手砍翻迎麵而來的兩個敵人。
路明非對傳令兵道。
“說!”
“他要我怎麽做!”
戰局一下子就變了。
本來威武侯一方已是岌岌可危,隨時可能全軍覆沒。
他們已站在了懸崖邊緣,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跌落,以至於萬劫不複。
但隨著冠軍侯的神兵天降,隨著威武侯重新下令,隨著兩人開始配合。
這數千人的大周兒郎,便瞬間被他們從懸崖邊拉了回來。
九死一生甚至無限接近於十死無生的危局,便如此陡然一變,正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像是下棋一般,把路明非比作棋子,這粒子一落,瞬間嗎滿盤皆活。
威武侯從來沒有過這般體驗。
他半生戎馬,曆經大小戰爭不知凡幾,但一個一個數下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次一樣,得心應手。
對,就是,得心應手!
無論怎樣的軍陣,隻要給混小子下令,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裏給你鑿開。
要知道他帶領的隻是一百人啊。
以前光聽說什麽天下第一什麽勇冠三軍,威武侯還當是他人吹捧路明非這個少年新貴,沒想到這些吹捧的話都是真的。
不。
是謙虛了。
以混小子如今所表現出來的種種,別說如今的天下第一了,就算放眼古今,扶手史冊,也找不出幾個如他這般的人物。
至少在威武侯的腦海裏,是一個也找不出來。
而如今,這樣一位古往今來都是少見的將軍,正在他的手下聽令。
威武侯隻覺手中多出一把再是鋒利不過的刀。
本是悍不畏死的蠻夷軍隊,在路明非這把利刃前,也脆弱的有如牛油。
威武侯越用越是暢快,越用越是歡喜。
真是他前所未有的經曆。
暢快的不隻是威武侯一人。
路明非也是同樣。
他最擅長的是什麽?
還不是絕對的武力。
在戰鬥的方麵他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怖直覺。
很明顯這不是在京城與紈絝戰鬥就能培養出來的,這就是路明非與生俱來。
雖然都是神裔,但路明非和繪梨衣是不同的。
不同之處不隻是體現在天生神力的大小上麵。
還有他們兩個關於戰鬥的理解。隻是力氣大,可不足以打出戰神般的戰績。
不過世間萬物沒有十全十美,有所長必有所短,路明非擅長戰鬥,但是在謀略的方麵就十分遜色,他是一把最為鋒銳的刀,但刀果然還是需要握刀的人。
有如今的威武侯對比,說句不客氣的,以前那些給路明非下令的家夥,都是些什麽貨色,路明非回憶起來,簡直就是想笑。
話說回來,世人猜的確實沒錯,冠軍侯與威武侯聯手,取長補短,發揮出來的效果,真是令人側目。
路明非隻覺得暢快。
他不需要思考戰局,不需要思考該往哪個方向衝鋒,也不需要動腦子。
隻需要聽令就可以了。
然後就是不斷發揮自己的長處。
這場戰爭勝負的天平逐漸向著大周傾斜。
暢快的是威武侯和冠軍侯,在蠻夷一方,隻覺得這一切宛如一場噩夢。
他們希望自己可以盡快醒來,但很可惜,他們醒不來。
要麽死,要麽……
逃。
於是,以第一個逃兵出現作為拐點。
這場戰爭徹底向著威武侯和冠軍侯的勝利一路狂奔。
威武侯想著兵書裏說的窮寇莫追,又看了看遠處那個青銅麵具的混小子,搖搖頭,隨便他去吧。
兵書上的話固然有道理,但你若是將之視作金科玉律,那這個將軍一輩子的成就也隻是到此為止了。
都是窮寇莫追,可若是己方有一個如混小子般的猛將,那就應該換句話了,該換成宜將剩勇追窮寇。
大周的將士們也得跟著冠軍侯的腳步狂奔,事實上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都已經精疲力竭,此刻還能行動,甚至還能奔跑,靠的完全就是燃燒的精神,殺戮是會令人上癮的,還有戰死於此的同袍帶來的仇恨,他們此刻大腦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想,隻剩下唯一的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敵,竭盡全力的殺敵,不顧一切的殺敵。
於是戰場上就出現了這樣一幕詭異的畫麵,一個又一個的大周士卒,跑著跑著就一頭栽倒,後來竟是愈演愈烈,士卒們成片成片的倒下。
威武侯立即下令,鳴金收兵,派隨軍的醫者上前治療。
萬幸得到的還算是好消息,士卒們隻是脫力,昏迷過去,隻要治療得時,並沒有性命之憂。
冠軍侯率領百騎,一直追到天黑之後才算是回來。
就連他的白馬,也累的直吐沫子。
“他呢?”
“老侯爺在帥帳等您!”
“帶我過去。”
一路走來,看到路明非的士卒都是神色激動,他們臉上還有濃濃的疲倦,但看到路明非後都是掙紮的要起來,給他行禮,用詞表達他們對這位冠軍侯,這位在絕境拯救他們的侯爺的尊敬。
“不必。”
“不必!”
“躺好便是!”
路明非按住他們肩膀,點點頭,笑了一下。
“好好養傷。”
他們到目的地。
引路的親兵為他拉開營帳門簾。
路明非低頭時,聽到親兵肚子的一聲咕嚕。
他頓了頓,抬頭。
親兵漲紅了臉。
還是個年輕人啊。
路明非笑著拍了拍他肩膀。
“餓了吧。”
親兵的的臉更紅了。
“沒……沒有!”
“等著,很快就開飯了!”
親兵雙眼猛地一亮,迫不及待道。
“真的嗎將軍!”
“很快就有東西吃了嗎?”他猶豫起來。
“可是,不是說糧草斷了麽?”
“我們能吃什麽?”
路明非指了指身後。
“你以為我們追出去那麽遠,幹什麽去了。”
“不出意外,現在運輜重的車應是快到了吧。”
“輜重?”
“哪來的輜重?”
“這還用問!”
路明非哈哈一笑。
“當然是敵人的輜重了!”
親兵恍然大悟。
他臉上終於顯出歡喜的神情來。
“我知道了!”
“將軍真厲害!”
路明非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就要往裏走。
“那個,將軍。”
他聽到親兵小聲的說。
“如果開飯了,可不可以讓我們侯爺先吃點。”
“這兩天,他都沒吃東西,把屬於他的那一份,讓給了我們。”
路明非又是一頓。
“好。”
他進入營帳。
桌案後是威武侯,他一如既往的樣子,捧著兵書,麵容古板。
路明非停下腳步,威武侯放下兵書。
兩人的目光交匯。
他們都曾經無數次想過下一次見麵會是怎樣的光景。
、大概彼此都有很多的話要對彼此說。
或許還會哭出來也不一定。
不過路明非的話應該還會笑著對威武侯來上一句。
“你看我有幾分像從前啊。”
反正真要動起手來,威武侯之流可不是他戰神大人的對手。
但是真正到了重逢的時刻,卻是什麽話都沒有。
威武侯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起了兵書。
路明非找了個地默默坐著,想著心事。
一直到開飯了,親兵進來叫,兩人才抬起頭,有了第一次的交流。
“吃飯去。”
“一起啊。”
“嗯。”
威武侯仔細收起兵書,自顧自的道。
“別忘了把你媳婦叫上。”
“幹嘛。”
“一起吃飯。”
路明非撇撇嘴,哼了聲。
一會功夫。
威武侯路明非和繪梨衣三人坐在一塊。
繪梨衣規規矩矩端著碗,半天沒動筷子。
倒不是飯菜不好吃,嗯,說來這飯菜的確不好吃,但繪梨衣也不是那麽嬌氣的人,這裏是戰場,總不能要求在戰場還得吃上山珍海味吧,那也太蠻不講理了。
繪梨衣沒動筷子的主要原因還是……
“這麽多年你還是老樣子!食不言寢不語,不長記性麽!”
“我是想說話麽,嘿,你知道你這幾天都吃了多少東西麽,就那麽點,再暴飲暴食當心升天啊我告訴你,叫你少吃就少吃,還跟我強!”
威武侯一皺眉。
“混小子,管的真寬,這都管到你老子頭上了,怎麽,是不是還得我以後叫你一聲爸!”
路明非吹胡子瞪眼的神態頓時一收。
他換上嬉皮笑臉。
“叫我爸什麽的,哈哈,那怎麽好意思,您這也太客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