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冠三軍,是為冠軍侯。
“威武,這封號,可合適啊?”
“陛下聖明。”
威武侯大禮參下,九層台下,珠簾遮斷帝的目光,或淡漠或心上,無人知曉。
近些年廟堂氣氛愈加詭譎,皇帝日暮西山,早不複剛登基時的意氣風發,類似的事史書上屢見不鮮,再是雄才大略再是英明神武,終究敵不過一個歲月無情如水而過。
皇帝癡迷起方士,封了龍虎山,請了三位國師,成日裏開爐煉丹,天下珍寶流水般進了明黃宮殿,又不要錢似的扔進丹爐內,一把火燒得幹淨。
就連朝殿上都是丹藥岐黃味道,皇帝之心,可想而知。
有大臣私底下與友感歎,當今陛下這是求長生,求得魔怔了。
搖頭扼腕,憤而摔杯。
這一頁酩酊大醉,第二日酒都未醒,甲士如狼似虎衝進府內,搜出甲胄強弩,一紙謀反,斷頭台上走一遭,便是西天去了。
類似的事情多上幾回,敢在私底下議論皇帝的人便愈發少了。
大臣們見麵也隻是對上目光,而後盯著足尖,不敢多言。
便是在這般一日壓抑過一日的氣氛下,邊疆捷報一封接一封傳來。
皇帝龍顏大悅,與威武侯笑道。
“這小將,還與愛卿是本家。”
笑罷,又不輕不重問一句。
“說來,威武你家那小子,如今是在何處啊?”
威武侯道。
“臣不知。”
“許是,早死了罷。”
“死了?”
皇帝念叨著,目光再次投向手中奏折,隻是當他掃見幹枯手掌之上的老人斑時,眼中歡喜**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厭惡,以及深藏其中的驚恐。
“冠軍侯,便冠軍侯罷。”
他扔下奏折,意興闌珊,揮揮手。
“戰事停了,叫冠軍侯回京,讓朕也漸漸他。”
“是。”
威武侯於馬車閉目養神,想著陛下種種行為,路經鬧市,忽的聽聞有人喧囂,語氣激烈,情緒激動,似是罵著紈絝這些的話。
哪家王侯子弟起了衝突麽?
威武侯本不想理會,直到聽見那人高呼。
“哈哈,那什麽路明非,三年沒消息,怕是早死在什麽臭水溝裏了吧!”
威武侯緩緩把眼睜開。
車旁有人低聲言語。
“侯爺。”
“把那人……”
威武侯又停了。
這般情形在他身上可真是少見。
向來謀而後動,養氣功夫又爐火純青,哪裏如這次般,欲言又止。
車外那人還在聒噪,本以為是誰家子弟又起了矛盾,在京城這種事實在不值一提,貴人兒女就沒幾個是好的,細細想來,也無甚大驚小怪,說到底他們父祖拚搏奮鬥,掙下偌大家業,所為還不就是好讓子孫後代有揮霍和肆意妄為的本錢。
為天下計,為黎民計,這樣的人不是沒有,就是太少。
“侯爺。”
車外那人又問。
他在等吩咐,隻要威武侯一聲令下,無論這位什麽來頭,都可拿下,既有膽量嚼小侯爺的舌根,就得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威武侯心中閃過陛下的言語神態。
發現了麽?
也是。
畢竟是陛下啊。
說來,在鬧事,還是他馬車必經之路,有人公然抵毀他的兒子。
天底下哪裏有這般巧合的事。
他笑了笑。
在心中幽幽一歎。
陛下啊。
“退下。”
“是。”
……
冠軍侯回京了。
這一日萬人空巷,小販,書生,殺豬的沽酒的修刀的挑米的開酒樓的,眾生百態,皆是喜氣洋洋。
他們圍在道路兩旁,翹首踮腳,小孩騎著父親脖子,幾個潑皮扒上他人屋簷,賣瓜果賣瓷人賣冰糖葫蘆的,來回走個不停,這笑就在臉上掛住了,化也化不下去。
“聽說了沒,冠軍侯可俊了!”
“借光借光,勞煩讓小聲過一過。”
“你這酸秀才靠這麽近做什麽?”
“不瞞兄台,小可別無所長,隻一手丹青尚是拿得出手,這部,聽聞冠軍侯將要回京,好幾戶人家尋我下了單子,出價五十兩,定一幅冠軍侯的畫像。”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齊齊倒吸一口氣,都是直搓牙花子。
五十兩求一幅畫,看眼前這酸書生,又不是什麽丹青妙手,卻出得如此高價,想來,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求畫之人所求並非是畫,而是這畫中白馬的少年郎。
說起這白馬,有人便搖頭晃腦的炫耀開了。
說來也奇,一日冠軍侯紮營,不遠處有一潭水,取水的甲士去了幾人,都是未回,引起冠軍侯好奇,他親往一看,就見得月光下一匹通體如雪的白馬,低頭在潭水旁,皮毛光澤如玉,很是好看。
這便是冠軍侯的白馬了。
本事再高明眼光再挑剔的相馬師傅見了,都得挑起大拇指,這是真的好,天底下一等一的烈馬,甚至配得上一聲龍字,喚作龍馬也不為過。
這邊說著白馬,那邊則是冠軍侯的戰績。
所謂冠軍侯,便是勇冠三軍之人,傳說這位更是力可舉鼎,陣斬敵將如吃飯喝水般輕鬆寫意。
短短三年便是封侯,其中固然有當朝天子恩寵,卻也有實打實的軍功在身,死在其方天畫戟之下的敵將,當真數也數不過來,大周規矩,將軍人頭,可比百個尋常士卒。
這也是冠軍侯最喜陣前鬥將的因由所在。
說來還有件趣事,軍隊是什麽地方,交兵悍將指的就是這裏,眼瞅著這個叫路鳴澤的家夥仗著一把子蠻力滾雪球般積累軍功,怎生的不會有人眼紅,想也知道,大夥兒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怎可能叫你路鳴澤專美於人前。
於是便有人學路明非也玩這個陣前鬥將。
但蠻夷都是在馬背上廝混長大,傳說他們甚至生下來就會騎馬,跟他們陣前鬥將,後果可想而知。
在連著死了三個將軍後,便再也無人玩什麽鬥將,君中路鳴澤的風評也一日好過一日,逼近畢竟他們用三條性命證明了,路鳴澤能做到的事,他們真做不到。
技不如人,那便認著。
忽的,人群熱鬧起來。
推推搡搡,摩肩接踵。
“擠什麽擠!擠什麽擠!”
“怎麽了怎麽了!”
“不會看麽!”
“娘親!”
“來!牽好你家孩子!”
“到底怎麽了!”
終於有前麵的人不耐煩,放下踮起的腳,回過頭來與他們說。
“吵什麽吵,沒看見冠軍侯要來了麽!”
在一瞬的茫然後,人們很快換上了激動的神色。
“冠軍侯!”
“哪兒呢哪兒呢!”
“讓我看看!”
維持秩序的甲士紮穩馬步,用力往後靠。
他們彼此交換一個訝異的眼神,這位冠軍侯的名望,可真是……
年邁的將官扶著劍,凝望遠處行來的白馬,其上是少年郎意氣風發,周圍的百姓熱鬧喧嘩。
“真像啊。”
神情振奮的副官聞言,好奇的問。
“您說什麽?”
將官微微一笑,目光飄遠,好似跋涉時光長河而上,到了那一日。
“知道麽,二十年前,有個人也曾跨馬遊街,京城也曾為他萬人空巷。”
“是誰?”
“威武侯。”
曾同路明非一道出生入死的白馬,如今與他一起享受萬眾矚目的榮光。
青銅麵具後是淡漠的目光。
戰場是建功立業的地方,也是磨礪人的地方,隻是三載光景,當年那個成日裏笑吟吟,沒心沒肺的少年郎已尋不著了。
路明非的著雙眼見過太多的生死,引他入軍伍的死了,和他一起參軍的商隊護衛死了,親兵也死了一批又一批。
一將功成萬骨枯,曾經隻是畫本裏的句子,如今想來,卻是這般的痛徹入骨。
三年光景,軍功封侯,其中是蠻夷的獅山與血海,本是青銅的麵甲,如今也顯出幾分暗紅。
跨馬遊街應是男子一聲幾大美事之一,但在路明非這兒卻古怪得緊,所有的喧囂和熱鬧,在他的白馬過處,便是如一瓢冰水迎頭澆下,人們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向前擁擠的動作也是驟停,猶豫著不敢上前,甚至向後退去。
也不知誰家的稚童攥緊拳頭,哇一嗓子便哭出了聲,婦人慌忙拿手去捂,神情是說不出的惶恐,更是在她發掘白馬之上的那人將目光投來後,一張臉瞬時煞白,嘴唇不由自主的顫抖,好似下一秒也會掉下淚來。
路明非看了他一會,婦人隻覺得度秒如年,自家孩子死命掙紮,他什麽也沒想,隻是下意識跟著用力,不停在心裏重複著。
囡囡乖,囡囡乖,咱們安靜點,不能哭了,再哭的話,再哭的話,咱娘倆都得死了!
但,或許就跟老話說的那樣吧,最怕什麽就來什麽,明明都在心裏拚命祈禱了,還是沒用。
婦人聽到白馬之上那人的聲音,意外的,很好聽,清脆有如鄰家的少年郎君。
“鬆手。”
“她會死的。”
婦人愣愣的,直到一隻包裹鐵甲的手將囡囡從她懷裏抱走。
婦人恍然驚醒,絕望的想奪回囡囡,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索性雙膝一彎,便要往地上跪去。
“且住。”
冠軍侯拉住了她。
婦人抬頭,入目便是冠軍侯猙獰有如惡鬼的麵甲。
以及他懷中歡喜笑著的囡囡。
隻是囡囡麵色有些發青,她又慌了,忽的想起之前冠軍侯的話。
“鬆手,她會死的。”
婦人一陣後怕,她方才意識到,就在之前,自己差點殺死了囡囡。
“來。”
冠軍侯把孩子還給她。
婦人在衣服上擦了兩把手,小心翼翼的接過來,看著囡囡的笑臉,一瞬間她便哭了,淚水吧嗒吧嗒往下掉,掉在囡囡臉上,這女孩掙紮起來,一個勁兒躲。
婦人趕緊擦眼,哄好囡囡,等她回過神想給冠軍侯跪下時,雪砌般的白馬早已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維持秩序的將官搖頭感歎。
“冠軍侯是冠軍侯,終究和威武侯是不同的。”
“不都是軍功封侯麽,能有什麽不同?”
他瞥了眼副官年輕的臉龐。
“威武侯是帥,決勝於千裏之外。”
“冠軍侯是將,可斬將奪旗,可衝鋒陷陣。”
“說到底,他們還是不同的。”
副官似乎想說什麽,許是攝於長官權威,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出口。
拿冠軍侯與威武侯兩者相比較的,可不隻有這裏兩人。
正如副官所說,都是軍功封侯,也都是跨馬遊街,風發意氣,威武侯和冠軍侯,便好似生來就要被人所比較的般。
但兩者的區別太大。
威武侯起先是書生,帶兵打仗用的也都是兵法,他可以出計謀,定方略,可以將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位置。
冠軍侯則不同,他從不在意什麽計謀,也不在意什麽方略,說穿了,兵法也不過是以弱勝強的技術,而冠軍侯自己,已足夠的強了。
前方的人流稀少,是外王府邸所在,甲士們有些奇怪,去皇宮也不走這邊,冠軍侯繞路又是為何?
有那張麵具在,就算他們想看清冠軍侯的麵容,以他的神情做出判斷,也隻是徒勞無功。
“小姐小姐,外麵可真熱鬧啊。”
“我們開窗看看吧。”
“好嘛好嘛,不開,都依小姐的。”
丫頭立在窗前,睜大了眼,紙窗微微透光,模模糊糊的,她見著一個清瘦的身影。
“這就是冠軍侯麽?”
她驚歎著。
“總覺得和想象裏的不一樣呢,還以為會是一個壯漢,沒想到看起來就跟書生似的。”
說完她才意識到不妥,連忙捂住嘴,偷偷拿眼去瞧自家小姐。
她可還記得,幾年前威武侯府的那一位,便長長被人取笑,說什麽侯爺嫡子,卻像個書生,那人還與自家小姐提過幾次,如今說什麽書生不書生的,豈非是叫自家小姐徒增煩惱。
果然,她沒想錯,書生一詞勾起了小姐心事,兩行清淚自眼角流下,小姐玉雕般躺在**,一動也是不動。
丫頭的心都要碎了。
但絲毫沒有顯在臉上。
丫頭強作出笑臉。
“哎呀,小姐。”
她雀兒似的歡喜道。
“冠軍侯看我們這邊了呢。”
“他肯定是聽說過小姐。”
“啊呀呀,真是奇了,小姐你看,快看呀。”
“這冠軍侯的身形和路家公子真是像呢!”
“不對,真的好像啊。”
本來隻是想引起小姐注意,好叫她從悲傷中走出,隻是這丫頭說著說著,自己都犯嘀咕了。
“那個,小姐,你看看,看看,過來看看呀。”
“真的很像呢。”
“就一眼。”
“真的,一眼就好!”
見**那玉雕的人兒還是沒有動靜,丫頭跺跺腳,小跑著過去搖晃起來。
同時她還嚷著。
“小姐!小姐!”
“”真的很像的!
“這次我不騙你!”
“發誓!”
丫頭舉起手。
“這次我絕對不騙你!”
“要是還騙你,我……我……”
她一咬牙,滿臉豁出去了的表情,說話的同時,還緊緊把眼閉上。
“我就一輩子嫁不出去!”
對這丫頭來說,這就是再毒不過的誓言了。
繪梨衣眼珠轉了轉,定定的看她。
丫頭喜得什麽似的。
“小姐,你肯信我啦。”
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為何如此,還不都是自己鬧的,三年來小姐總是悶悶不樂,大夫說什麽心病還得心藥醫,她倒是知道小姐的心藥是什麽,不就是威武侯家的公子麽,但她一個小丫頭上哪兒給小姐找這新藥去啊!
隻能是偶爾指著路過的書生喊一句,小姐你看他像不像小侯爺啊!
這法子最開始還管用的很,每每丫頭這般叫上一句,繪梨衣便迫不及待的撲到窗前,探頭往外一看。
但每每也都是以失望告終。
如此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但三次四次,五次六次,次數一多,便是任憑丫頭怎麽去說,繪梨衣都再也不信。
隻是繪梨衣其實也知道,丫頭這是為了自己好,說來她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丫頭都這樣了,一輩子不嫁人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她再躺**,自己都過意不去。
“是嘛是嘛。”
丫頭開心的扶起繪梨衣。
還在信誓旦旦的與她說。
“這次絕對是真的,小姐。”
“冠軍侯和路公子真的很像。”
“像極了。”
繪梨衣勉強的笑了笑。
說到底她還是覺得丫頭這是在安慰自己,想讓自己開心。
但丫頭卻急了。
她解釋起來。
“小姐你看嘛。”
“路公子他那麽厲害。”
“軍功封侯什麽的對他來說肯定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吧。”
“而且路公子以前不就說了嗎。”
“威武侯能做到的事,他也肯定能做到。”
“還有,還有……”
丫頭死命的想啊想。
忽的雙眼一亮。
“對啦!”
她興奮的跳起來,差點沒把繪梨衣給帶倒在了地上,趕忙安分下來,吐了吐舌頭。
盡管小姐沒說什麽,但如果真的讓小姐摔了,估計丫頭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那個,那個……”
她很快調整好心情,這丫頭其實挺傻的,不開心也就一陣子。
“小姐你忘了麽?”
“之前路公子提到過的啊。”
“他不是跟你說,三年後會回來麽?”
“你看,三年這不就到了麽?”
“路公子說他會風風光光的把小姐娶回家。”
“多好啊。”
“小姐一定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
繪梨衣靜靜的站了會。
忘了?
又怎麽可能忘呢。
路明非最後留的那封信她反反複複看了也不知道多少遍。
掐著手指頭等一天天過去。
到這第三年她更是好幾個月都沒睡個囫圇覺。
窗戶那一有動靜就能把她驚醒。
隻是就算是繪梨衣,也從未想過,那個名滿京城,多少人爭相傳頌的冠軍侯。
有可能是她的路君。
本是玉雕般的繪梨衣,一下子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她急急忙忙撲到窗邊。
見到這一幕丫頭也歡喜的手舞足蹈。
她還在那嘰嘰喳喳的保證著。
“依我說啊,冠軍侯一定就是路公子。”
“要不然他幹什麽往這邊看啊。”
“小姐,小姐,就那邊……”
丫頭興奮的拿手去指。
又停了。
出口的話也漸漸低落。
“就在……那邊。”
街道上人頭攢動,士卒在,百姓在,誰都在。
唯獨卻是少了那一位白馬之上的冠軍侯。
“繪梨衣靜靜的站住,又化作玉雕了。”
“奇怪,人呢。”
丫頭自言自語。
繪梨衣無聲的歎氣。
“小姐!”
丫頭都快哭出來了。
“沒騙你,我真的沒騙你!”
繪梨衣淡淡的笑了,為丫頭理了理鬢發。
她搖搖頭,好像是在說,沒事的,都沒事的。
她隻是累了。
轉身往**走。
丫頭還在跺腳,在那碎碎念著。
“真是的。”
“跑這麽快幹什麽啊!”
“我們小姐還在這兒呢!”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
念叨半天,丫頭終於感覺到不對勁。
小姐怎麽站住不動了?
是啊,繪梨衣為什麽站住不動了?
原因嘛……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
門口白衣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就這樣站在那裏。
繪梨衣把眼睜得好大好大。
或許丫頭還得猶豫還不能確定。
但是繪梨衣,想了三年,這麽多的日日夜夜,她怎麽可能猶豫。
盡管這白衣的人戴著麵具,遮住了臉。
但繪梨衣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果然,就在她的注視下。
那人摘下麵具。
一張略顯滄桑的臉。
分明還是少年模樣,卻讓人感到蒼老。
但,這是他。
真的是他。
繪梨衣用力捂住嘴。
眼淚珠串兒似的掉下。
那人淺淺的笑了。
路明非道。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