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名聲不顯,但勢力範圍很廣,世界各地都有分布,當然,除了遠東的古老國度。

在上個世紀的地理大發現裏,頻繁活躍著教會的身影,他們對龍族曆史的好奇和渴望,絲毫不遜色於密黨,隻是兩者的理念截然不同,一者堅定的把龍族送回墳墓,一者恰恰相反,教會做夢都想親眼目睹龍族的歸來。

稍微看兩頁教會的曆史,你就能體會到這群人的瘋狂,幾乎歐洲曆史上全部的黑魔法大師,都出自這個組織,他們使用活人獻祭的傳統一直持續到二十世紀,許多駭人聽聞的恐怖傳說,水怪,野人,狼孩,很大一部分正是出自教會的手筆,甚至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後,黑奴最大的買家就是他們,黑魔法的本質是邪惡的煉金術,以生命作為貨幣,煉製靈與肉的精粹,嚐試以此突破臨界血線的桎梏,抵踏足登神長階,化而為龍。

可惜,改變血統是混血種煉金師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夢,任憑教會怎麽研究,也始終困於50%的臨界血線之前,無論如何都邁不過,邁過就是墮落。

這樣一個混血種組織,對龍族的態度可想而知,所以,當他們聽到卡塞爾的S級殺死青銅與火的皇帝後,怒火簡直要把他們點燃,恨不得立刻衝進卡塞爾,處決那個該死的S級。

事實上他們也這樣做了,但所有進入卡塞爾的教眾統統音訊全無,那所坐落於楓山的混血種最高學府,宛如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其深不可見底,令人膽寒,多少條人命也填不滿。

正當教會準備把路明非放一邊,以後再說時,這位傳奇的S級,竟主動走出了卡塞爾。

“從哪個開始?”

伊凡問。

“最近的。”

路明非望著車窗外邊淩晨的城,路燈和車燈的光與漫天星辰交相輝映。

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

“一個一個來,不要亂。”

“既然他們開戰,那我們就接著。”

……

黑暗聖堂,拉斯維加斯分部。

沒有人點燈,也沒有蠟燭。

寂靜的黑暗中隻有一雙雙會按的黃金瞳。

他們眼眸的光映出彼此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或遠或近,或短或長。

布道台,神父的手按著黑色封皮的聖經,低誦晦澀難明的文字,詭異的沉默籠罩此處,線條和圖形都在扭曲,時光仿佛倒流,那是千年萬年以前,篝火裏受潮的木柴劈啪脆響,濺出的火星飄飄****,未落地就已滅了,部落的老人講起遠古的故事,時間如小溪流淌,故事成了神話,神話誕生信仰,信仰使人崇高,也使人瘋狂。

“願主語你我同在。”

神父結束祈禱,分聖餐,在悄無聲息間完成,沒有人說話,腳步聲也輕到近乎於無,在每個教眾麵前,是一杯清水,和一片麵包。

隻是這清水的顏色,總有些古怪。

“砰!”

大門被人粗暴的撞開。

慘白的月光撒了進來。

那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眾人中間。

所有的黃金瞳看向了他。

哢噠。

他打開手電筒。

白光映出男人憔悴的臉。

他的嘴唇在顫抖,看得出,盡管男人已經在竭盡全力的保持鎮定,但這間詭異的教堂仍然使他緊張。

他神經質一樣的重複著。

“瘋子,瘋子,都是瘋子!”

黃金瞳們靜靜的盯著男人。

這是冷血動物般的豎瞳,遭其注視,便如同被天敵盯上般,連反抗的念頭都要失去。

手電筒越來越胡亂的掃視,照亮一張張兜帽下的臉,那是黃金瞳的主人,冰冷的眸,和同樣冰冷的鱗片。

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這一幕如同噩夢,他也真希望自己就在噩夢裏,聽人說隻要當一個人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就能立刻醒來,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是夢這是夢這是夢,但這些瘋子,這些黃金的眼瞳和臉上的鱗片還在。

“咕咚。”

他喉嚨動了動,死死壓下拔腿就跑的衝動,安娜!安娜!安娜!他拿出一半的積蓄請偵探調查,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女孩,他們在萊茵河畔的大學校園結識,他們一起討論學術和小眾音樂,他們在深夜淩晨無人的電影院看“低俗小說”和《海上鋼琴師》,然後在空****的街道大聲的唱邁克爾·傑克遜,他們一起暢享未來的雙人旅行,秋天去法國的巴黎,冬天去俄羅斯,他忐忑又甜蜜的憧憬著在旅行裏向她求婚,偶爾也會憂心忡忡的思考兩人的收入和積蓄夠不夠今後的生活,他從未聽安娜提到過她的家人,敏感的他已經在安娜的欲言又止和躲閃裏中發現了她的為難,想來他們的愛情得不到安娜家人的祝福,雖然很遺憾,但他不會放棄,他堅信安娜愛著自己,正如自己深深愛著安娜。

所以他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安娜會離開他。

安娜在離開的信中,讓他不要試圖尋找,沒意義的,她要回歸主的懷抱,這是神聖的洗禮,這是至高的進化,安娜叫他不要難過,還希望他能為自己開心。

他幾乎是要瘋了。

失去安娜使他的生命之火搖搖欲墜,他的心他的靈和他全部的熱情都給了安娜,但他沒有選擇死亡,他要找到安娜,這是他這輩子的意義。

他像是被閃電擊中了。

手電筒的光圈籠罩住那個女孩。

雖然黃金瞳很冷,雖然鱗片很陌生。

但毫無疑問,她就是安娜!

他拔出手槍,手忙腳亂的撥開保險,粗暴的吼著,揮舞著槍,如野人揮舞火把驅趕狼群一樣,恐懼噬咬他的心靈,空白的腦海隻剩下一個念頭。

安娜!

是的,安娜!

我要救你!

他在安娜離別的信中看出了異常,神明洗禮和進化這些字眼使他的精神高度緊張,他篤信安娜是受到了蠱惑,離別信就是安娜向他發出的求救信號,如今安娜的黃金瞳和鱗片也證明了這一點,他的猜測不會出錯,安娜就是受到了蠱惑,這個該死的邪惡的教會,他一定要把安娜從這裏救出去!

黑袍教眾們在沉默中分向兩旁,他跌跌撞撞,終於還是到了,男人憔悴的麵容顯出一抹光亮,希望使他的生命之火重新燃燒,他要活下去,帶著安娜活下去。

他抱住了安娜。

他笑起來。

那是孩童一樣發自內心的笑容。

安娜和他對視,冷血動物般的黃金瞳裏,找不出絲毫情緒。

“走!”

他警惕的和黑袍教眾們對峙。

他用背對著安娜。

“安娜,放心,我有槍,我能保護你!”

他笨拙的拿著槍,一看就是個新手小白。

他的另一隻手向後攤開,等待他的安娜把手放上來。

安娜的黃金瞳閃爍著光。

許久的沉寂。

他著急的催促。

“安娜!快,你在等什麽!我們走!”

這些話似乎是起了作用。

安娜閃爍的黃金瞳平靜下來。

她的袖子抬起,機變的利爪伸出來,越過他的手,在前麵,是他的心髒。

“安娜,你還在猶豫……”

他回過頭,大概是在擔心著自己的女友,動作幅度很大,速度也很快。

於是,十分巧合的,他的心髒和安娜的爪擦過。

後背是三道血淋淋的傷口。

還有一整條手臂高高拋起。

他慘叫,捂住斷臂,又慘叫,痛苦的看著安娜,冷汗和眼淚混在一起,臉皺成一團,哽咽的說著“為什麽”“為什麽”還有一遍遍重複著安娜的名字。

安娜舔舐爪子上的血。

混血種們蠢蠢欲動,他們嗅到了血的味道,多麽芬芳,令人迷醉!

神父好似無知無覺,自始至終他都是默默垂著頭,低誦著褻瀆的經文。

凡人無法引來他的目光。

但那一位可以。

低頭誦經的神父睜開眼,望向大門。

他踩著月光而來。

星月的光輝隻能襯托其偉岸的身軀。

混血種們發現了。

他們警惕的抬起頭,口中探出分叉的細舌,幾十雙黃金瞳,齊齊看向走來的人。

來人步伐豪邁,行走間有軍人的風姿,他雄壯的身材撐起那身衣服,金色的碎發如同古希臘神話的阿波羅,沐浴太陽光輝的神明。

凱撒掃視一圈,最後目光的焦點是布道台的神父。

“卡塞爾執行部專員,跟我們走一趟。”

神父垂下目光,祈禱。

“仁慈的主把他的血肉分給他的子民。”

某種躁動的氣氛在蔓延。

較重們飲下聖餐的清水。

“哢嚓!”

“哢嚓!”

一隻隻杯在地上摔成碎片。

凱撒點燃他的黃金瞳。

威嚴的金色審視每一個教眾。

他們在黑袍裏顫抖,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畸變的利爪無意識的滑動,在地上滑出深深的溝壑,泥土甚至金屬都不能阻擋他們的爪牙。

想要阻擋隻有傳說中的,殺死金屬又使之複活,在名為煉金的技術下誕生的產物。

狄克推多!

沒有人發現凱撒在何時出的刀。

混血種,不,在喝下清水後,應該是死侍。

他們們隻看到凱撒斬飛了一頭死侍。

他揮刀的動作毫無花哨,純粹的斬擊,煉金武器狄克推多和死侍的利爪碰撞,一麵倒的戰況,死侍被披飛,更多的死侍撲上來。

凱撒的黃金瞳如此明亮。

照出所有撲來死侍醜陋的臉。

他邁步,狄克推多在低處,那便上斬,獵刀自下而上,王的力量無可抵擋,無可違逆,死侍怪叫著飛出。

他邁步,稍停,支撐身體重心的右腿不動,晃也是不晃,左腿抬起,繃緊,靴底的鋼鐵,小腿迎麵骨像是刀鋒,大腿蓄滿勢能,但不夠。

勁力在體內遊走,他修的君部,君臨天下的君部,他就是王。

百無禁忌:崩拳!

誰說拳法隻能用拳?

真正的百無禁忌,就是無論拳法腿法掌法指法,皆由我意。

一腿踢中死侍。

這一瞬定格。

凱撒的金發搖晃。

他的腿踢到與頭等高。

死侍沒有立刻倒飛,也沒有攻擊凱撒,隻是軟趴趴的,橡皮泥一樣。

下一秒。

打入體內的力道吧爆發。

死侍的雙眼暴突,如同金魚,從未體驗過的,霸道至極的勁力在體內橫衝直撞,內髒和腹腔一塌糊塗。

同時爆發的勁力帶的死侍撞飛一排同類,咕嚕嚕,稀裏嘩啦,摔做一地葫蘆。

凱撒放下腿。

他抬起頭,居高臨下,黃金瞳掃過全場。

死侍從四麵八方包圍了他。

這一幕如同非洲大草原上的失群狩獵。

以前,凱撒也是獅子。

現在他不是了。

獅子已不足以形容他。

凱撒前行。

他的被一直挺拔。

揮刀時也一樣挺拔。

死侍的速度比混血種快。

這是他們墮落後獲得的力量。

A級的混血種墮落後,能得到A+甚至S級的速度和力量。

這也是他們失去理性和言靈的補償。

在卡塞爾執行部過往的戰鬥中,很大一部分專員的犧牲,都是因為這些墮落的死侍。

C級B級的混血種,甚至連死侍的動作都看不清,尚未反應過來就已被割斷了喉嚨。

凱撒卻看也不看。

他隻是前行。

在這前行的過程中出刀。

右手揮斬,斬斷死侍的爪。

左手的沙漠之鷹蠻橫的捅進死侍的口中,凱撒扣下扳機,一下一下一下,他的手穩定到可怕,沙漠之鷹駭人的後坐力好像不存在一樣,一口氣清空彈匣,恐怖的空腔效應在死侍的後腦勺開出一個巨大的口子。

死侍軟軟倒地,凱撒鬆手,任憑沙漠之鷹下落,盡管這是一把難得且珍貴的煉金武器,每顆子彈都刻有符文,摻有一定的水銀,在巨大動能和煉金的加持下保持了對混血種甚至死侍的殺傷。

但不重要。

沾了死侍的血,有點髒了。

再珍貴,他都不要。

凱撒繼續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披斬。

失群般的死侍們拿他毫無辦法。

地上已經躺了十多具死侍的屍體。

剩下的死侍開始恐懼。

雖然外形很詭異,但他們還是生物,是生物就會有恐懼,除非龍類從墳墓中爬出,親自統率這些悲哀的生物。

死侍是龍類最忠誠的士兵,前赴後繼的死,也攔不住他們衝鋒的腳步。

前提是,為了偉大的龍。

“沒事了。”

路明非給男人的斷臂包紮好,說了一句。

男人呆呆地,沒有反應。

“聽不懂漢語嗎?”

“還是……”

看了眼男人的目光,裏麵死灰一片。

路明非搖搖頭。

他走向布道台的神父。

“聖餐是催化死侍的藥,你們這教會啊。”

路明非說。

“真叫人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