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罡!

一時間禮堂落針可聞。

路明非在之前已介紹過九州武道,他們都知道外罡代表著什麽。

雖然很強,雖然很難,但是,所謂的外罡卻並不是武道修行的終點。

在這之上,還有那玄之又玄的武聖。

且聽路明非所說,武聖與外罡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不可以道理計,甚至大到了宛若人神之別的鴻溝。

就是這樣的外罡,已能與龍王相比較。

在座的混血種們不由自主的開始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那麽,武聖呢?

如果有人在武道這條路上走到了盡頭,成就武聖,那麽在龍族的血脈體係中,真的會有能與之相提並論的存在麽?

或許……是有的。

黑王。

至今為止那位龍類皇帝的死亡仍然是一個謎。

混血種的學者們翻遍古籍,踏遍遺跡,睜大了眼睛去拚湊隻鱗片爪的信息,卻怎麽也找不到黑王之死的真相究竟為何。

確實有記載是說四大君主高舉旗幟征伐了他們的皇帝。

但是,這真的有可能麽?

旁的不提,就已知的信息來看,能夠無視黑王的“”皇帝言靈的,隻有那位疑似龍類祭司的白王冕下。

學者們從沒有找到四大君主能悖逆皇帝言靈的記載。

難道說他們是頂著黑王的禦令與之戰鬥的麽?

開什麽玩笑!

除非,黑王沒有使用他的“皇帝”。

假如記載中推翻黑王的是白王,或許還能理解,畢竟其位格相當特殊,隻比黑王低上半個身位,甚至隱隱然已能與之分庭抗禮。

畢竟白王不僅自身能無視皇帝言靈,還能給祂的血裔賜福,徹底與黑王的氏族進行切割。

但四大君主不同。

龍族這一條血脈超凡體係呈現出明顯的金字塔結構,所有龍血的源頭,最為尊貴也最為強大的黑王盤踞塔尖,他分裂出四大君主則占據了第二層的位格,往下則是地水火風四條血脈的龍類,次代種三代種四代種,金字塔的塔基就是那無數的混血種。

血脈越是接近源頭,能力也就相對應的越強,這是龍族這一類血脈超凡體係的特征,他們以進化自身血脈為前進階梯,假如沒有外力介入,這條路的盡頭也無非是成就下一個黑王。

至於白王,祂的位格很特殊,混血種的學者們認為其似乎不應被列為黑王譜係,或許有著另外一座金字塔,而這金字塔的塔尖則是白王。

但白王譜係的第二位格會是誰呢?

在白王這座金字塔的第二層,也有著類似於青銅與火,大地與山他們這樣的存在麽?

當然,正如物理學一樣,理論永遠先於實驗,混血種學者們提出的龍族譜係學猜想,除非找到真正的白王血裔,否則將永遠停在假說的階段。

但可以確定的是,黑王的位格,肯定在四大君主之上。

隻從一點便能判斷。

四大君主是直接誕生於黑王這一存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黑王既是祂們的父親,也是祂們的母親。

甚至於,有人提出更為激進的猜想,也即四大君主的權柄盡皆來自於黑王。

龍類的皇帝不僅賜予了他子女以生命,同時還慷慨的將權柄與力量分給了四個孩子,好讓祂們主宰這大地天空和海洋。

……

也就是說,九州武道的盡頭,是黑王?

大師們麵麵相覷。

饒是以他們近百年的生命長度,此刻一雙手也難免發抖。

本以為S級的技術能解決混血種的精神問題已是奇跡。

誰料他們的想象終究還是太過保守,學界研究千年的由人化龍這一課題在九州武道麵前竟如此可笑,當他們還在為如何安全的跨過臨界血線傷透腦筋時,S級已將目光投向了盤踞在最高王座上的黑色皇帝。

不,這樣說並不準確。

選修課到了現在他們怎麽可能還聽不出。

S級根本就沒把龍族的血脈體係放在眼裏。

他並不在意四大君主甚至黑王。

S級對自己走的這條武道充滿了信心。

堅定不移。

可是……說不通啊。

任何成熟的技術都是在無數次試錯後的產物。

S級的九州武道卻如此完美。

各種樁法浩如繁星不可計數。

晉升突破一應關隘也清清楚楚。

就好似已有無數人前赴後繼走過了一般。

但問題就在這裏。

在S級之前沒有任何九州武道的記載。

學者們從未在曆史中發現類似的技術。

那麽S級又是從哪裏得到的武道?

很多人眼中都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路明非的課程還在繼續。

事實上在介紹了何為九州武道之後,接下來的內容也就所剩無幾。

直接傳授樁法是不行的,時候沒到,至少得等九州分部立起來再說,快倒也快了,三個考核條件進度喜人,簽名路明非已提交給了昂熱,一千萬美金的要求也有了解決方法,唯一不確定的就剩個S級功勳,用A級任務去換就行。

樁法是暫時傳不了沒錯,但這也不是說這節課就到此為止了,混血種習武有其特殊體質的加成固然很好,但與此同時也有特殊的症結在此,雖然九州武道怎麽練都行,但是有條件的話,路明非還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的開始,盡量別在打基礎的階段就留下遺憾。

諸般念頭閃過腦海,暫且將之壓下,路明非看向凱撒。

“在自由一日上我說過,還記得麽,空有超凡的力,卻無超凡的技,可惜可惜。”

凱撒點點頭。

“上來。”

路明非招手。

凱撒笑了笑,沒有猶豫,徑直走上講台。

“我九州武道的基礎根本,便是這樁法。”

“隻有修出了勁力,才可稱一聲武道入門。”

路明非扣住凱撒手腕,一提一按。

“瞧好了。”

他提醒凱撒。

“這就是武。”

凱撒先是疑惑,不知路明非這是要做什麽。

但很快他便發現了。

凱撒深深皺眉,若有所思。

“這就是……”

“勁力。”

路明非說。

“那天你說的秘籍,我回頭也仔細想過,倒是有一門功法與你極配,隻不過以你如今的身體習武多少有些不美,A級混血種的力量還是沒有完全掌握,我先傳你個打基礎的拳法。”

他看向台下。

“你們也是,等會一個個上來,讓我看看,該走哪條路,基礎如何,萬丈大樓平地起,這打基礎的工作可千萬馬虎不得。”

學生們認真的應是。

“至於你。”

路明非轉回與凱撒說。

“按理說該走風部才是,更符合你的體質。”

“但相較於性格而言,你的體質倒是算不了什麽了。”

“所以,我的意見是,君部。”

凱撒心中一動,默念兩遍這君部的名,心中忽然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就是這個。

“引你入門是我本分,如果拿這個充作交易條件,我可要瞧不起自己了。”

路明非笑了笑。

“那便予你一場造化罷。”

他麵色一正,沉下了聲。

“靜心,守神。”

此刻的路明非自然而然便有讓人信服的力量。

仿佛出自他口的每個字都重若千鈞,無可違逆。

凱撒自不是言聽計從的性子,但他也分得清輕重緩急,冥冥中知道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於他而言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便撇了撇嘴,卻是老老實實地依著S級的話照做了去。

也就在他平心靜氣摒除雜念的這一瞬。

眼前忽的一黑。

狂風吹起他的金發。

凱撒茫然的睜開眼。

就在這一瞬難以置信的情緒占據他的雙眼。

殘陽,戰場,遍地的屍體。

放眼望去,兩個軍陣犬牙交錯,廝殺聲震天撼地。

卻見一方軍陣上空雲氣翻騰有若白虎,咆哮崩騰煞氣逼人。

一方軍陣則雲氣化青龍,與那白虎殺在一處。

目光稍微一移,便可見幾個駭人戰團,拳腳碰撞間竟是改變地形,令山坡化平地,河流成湖泊。

凱撒一皺眉。

他注意到最恐怖的兩個戰團之一,那是一個長袖飄飄的中年男子,與一個森嚴甲胄的將軍。

隻這將軍,也不知怎的,凱撒總覺得眼熟。

“跟我來。”

凱撒一轉頭,就見路明非衝他招手。

他們一頭闖入白虎軍陣。

眼看著軍卒手中長刀披來,凱撒瞳孔一縮,便要伸手去拔他的狄克推多,忽的卻落了空。

“無妨。”

路明非拉了他一把。

在凱撒睜大的眼中,那大刀卻從他身上砍了個空,竟是將其身後的一小兵斬成兩截。

滾燙的血,還有些什麽嘩啦啦流了一地。

他甚至能看到那桃子也似的血肉有節奏的跳動。

“快些吧。”

他看到路明非平靜的臉色。

就好似這阿鼻地獄一般的場景根本無法引起這個少年絲毫情緒波動那般。

“我如今修為有限,好在前陣子養神法多修了些,勉強還能帶你看一看。”

“但是,隻有一招。”

兩人的速度出乎常理的快。

轉瞬間就已出了軍陣。

凱撒還是沒忍住,回過頭去。

白虎與青龍在天上廝殺。

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

“哦,你對這個感興趣麽?”

路明非看了眼。

“軍道殺陣。”

他搖搖頭。

“都是些很好的孩子啊。”

凱撒有點奇怪。

分明說這話的S級自己也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哪裏來的老氣橫秋?

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

路明非一馬當先,轉眼又是過了幾個戰團。

凱撒注意到,當路過那黑甲將軍時,S級腳步頓了頓,投去了一眼。

是了!

凱撒忽然明白。

他為何覺得那黑甲將軍眼熟。

隻因那人給他的感覺,與身前這S級,太過相似。

盡管兩者氣質上天差地別,將軍一身甲胄其真實麵目也看不真切,但凱撒的直覺是如此清晰並且強烈。

所以,這到底是……

他看看路明非的背影,又看看那已在壓著人打的將軍。

不,是在殺人。

將軍生受了終年男子一劍,自其左鎖骨穿過,破出後肩胛骨,直到劍柄。

差上些許,便是心髒。

將軍身影依舊,晃也未晃,不知何時,手中已提著那人頭顱。

怎麽做到的!

凱撒根本沒有看清。

上一秒敵人還好端端的,下一秒就已是身首異處。

殺敵後將軍沒有休息。

他拔出鎖骨的劍,隨手扔在地上。

觀望一眼,便已縱身而起,衝向另一個戰團。

“到了。”

路明非說。

他們麵前是對峙的兩人。

“住手吧!”

老人怒斥。

“你們是在毀了這天下!”

他對麵的年輕男子仰天大笑。

“那種爛透了的天下,不要也罷!”

男子拔刀。

有某種壓抑的氣氛在這裏盤旋。

令人喘不過氣來。

“他是小皇帝。”

路明非指著那拔刀的男人,笑著說。

“你大概不會信,幾年前那家夥還一副書生打扮,弱不禁風的樣子,別提有多遜了。”

“嘖嘖,才多久。”

路明非望著小皇帝。

凱撒在此刻S級的眼中讀出了萬千的感慨。

“你帶我過來就是為了看他?”

“嗯。”

路明非點頭。

“君部修行與旁的不同。”

“為君者,天下共主,牧守萬民。”

“當然,二十一世紀可沒有給你施展拳腳的舞台。”

路明非笑了笑。

“說起來,他們不是都叫你天生的領袖麽?”

“誒,我說領袖啊。”

路明非指著小皇帝給凱撒看。

“就沒想過做天子麽?”

“天子?”

凱撒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哦哦。”

路明非補充。

“就是皇帝,是皇帝啦。”

凱撒麵色一動,就要再問。

路明非以指地唇,搖了搖頭。

他輕輕的說。

“未來的路,等你先站樁修出勁力了再說。”

“至於現在。”

“還記得麽,我說過的,給你一場造化。”

路明非雙眼亮閃閃的。

“你看,造化來了。”

凱撒驟然回頭,死死盯住了那拔刀的男人。

老人的反應幾乎與他一般無二。

“這是!”

小皇帝咳出一口血。

他卻在笑。

“我答應過他,要把所有高高在上的,都給拉下來。”

“所以了。”

大口大口的血從口中噴出。

“我會前進!”

“擋我者皆當死去!”

小皇帝斬出了那一刀。

當年的那個書生如今的這個王侯。

以及,未來的皇帝陛下。

他說。

“君部·外罡絕學!”

“朝天闕!”

老人不顧一切的逃。

燃燒修為燃燒氣血不顧一切的要逃。

但他絕望的發現自己竟是在不由自主的往那個男人的刀下飛去。

便如同那,覲見皇帝的臣子。

他試圖動用體內的勁力,與這人殊死一搏。

但是,沒有反應。

向來言聽計從的勁力修為,此刻竟毫無反應。

便如同那,見陛下不得佩刀的鐵律。

他死了。

“看清了麽?”

麵色有些蒼白的路明非,轉頭去問凱撒。

凱撒不答。

那一刀,那一刀所蘊含的道與理,在他眼中一次次重現。

“君部,朝天闕……”

他喃喃。

路明非欣慰點頭。

“這天生的領袖,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很好,很好。”

“我已為你指了前路。”

“往後能到哪般田地,便全在你自身了。”

路明非擦去嘴角的血。

“此債已償,你我兩清。”

“便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