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完整且自洽的世界,隔絕了他的權柄,言聽計從的青銅與火也無法自由操縱。

無妨。

諾頓一擺手。

除卻權柄。

龍類最引以為傲的,可是他們的身軀。

哪怕此處是精神的維度,比拚更多的是靈魂和意誌。

他一尊龍王,又有何懼之。

諾頓一踏地,便衝天而起。

再於半空一踩,便折向如流星般衝至鬼門關前。

若在外界也便罷了,他醒來還需重新繭化以培養完美的軀體,方才能發揮真正的實力。

但再精神的維度。

他就是龍王。

自門上跳下個昂藏的漢子,赤著上身,肌肉如山岩起伏。

他使一玄鐵棍,清麵獠牙。

“呔!給俺去!!”

棍棒與諾頓狠狠一擊。

漢子往後非去,轟隆撞在了門上。

無形的魑魅們嗡嗡的議論開了。

“嘖,好俊的功夫!”

“守門人可是千鈞門的外罡吧。”竟是落了下風。

“難怪,難怪。”我還道為何先前讀不出此人丁點念頭,竟是外罡,原來如此。

“錯了,外罡可不止,依我看,此人法門奇的緊,你說外罡嘛很像,但又有些武聖的影子,真真個奇也怪哉!”

這邊魑魅和魍魎聊的好不熱鬧。

卻無人為守門大漢擔心。

再瞧那漢子,揉著胸口爬起,吐了口血沫子,咧嘴笑了。

“夠勁!”

一片片花瓣於身旁落下。

曼珠沙華的女子帶著孟婆從中走出。

“小子,喝湯吧。”

“嘿。”

守門人一把奪過陶碗,仰頭一氣喝了幹淨。

肉眼可見的,和諾頓硬拚一記的傷口都是痊愈。

再看那諾頓,與守門人對了一下也不好受,落地時退了兩步,隻覺得眼前一晃,身周已換了模樣。

吆喝叫賣,人影綽綽。

看台下,白麵的青麵的赤麵的黑麵的,形形色色,無一活人。

看台上,大幕拉開,古典急銅鑼響,紅衣的戲子上了場,一晃眼就在了諾頓身旁。

“官人,好狠的心呐!”

雲袖揮舞輕柔撫過諾頓臉龐。

他眼中有一瞬的迷茫。

卻在下一秒複歸了清明。

諾頓一扯雲袖,拉過了戲子,扭斷其脖子。

轉眼戲台畫為青煙。

忘川河畔,嫁衣的戲子又嫋嫋婷婷的唱起了曲。

“離恨宗的仙子也困不住麽?”

“這位好強的心性。”

“那可是長於幻境的外罡,竟也失了手。”

“”莫非此人真是武聖不成!

魑魅嗡嗡的議論聲沸反盈天。

諾頓晃了晃頭。

剛才那嫁衣女,多少給他造成了些影響。

腦袋昏沉,天旋地轉。

這已經是,兩個接近初代種的戰力了。

諾頓懷疑,假如在此的不是他,而是耶夢加得,怕是守門人那一棍便已是敗了。

不可久留。

他換了個方向,橫衝直撞。

衝散了曼珠沙華。

扯斷了吊死的長舌。

踩破了一地眼珠。

那落在地上的一張嘴還在破口大罵。

眼看已到了邊境。

往前就可得脫。

卻說兩旁殺出雙陰慘慘暗沉沉的人來。

使著哭喪棒,勾魂索。

黑白無常邪笑著攻來。

諾頓一把扯過鎖鏈。

手上竟爬上了寒冰。

一個晃神,哭喪棒已打在了身上。

頓時麻掉了半個身子。

“莫反抗,莫反抗!”

白無常尖聲叫道。

“反抗也無用!”

黑無常一臉陰沉。

諾頓雙臂一晃,磅礴大力湧起,竟硬生生掙脫了哭喪棒,勾魂索。

一人給了一腳,黑白無常便遠遠拋飛了去。

他卻是不好受。

寒冰已至小臂,半邊身子仍是酥麻。

諾頓定了定神,繼續向前。

車輪大小的巨斧從天而降。

背後冷劍已至心口。

正是那凶悍牛頭,陰冷馬麵。

冷劍及身,卻是碰著了鱗,擦出了灼灼火星,怎的也是刺他不穿。

“好硬的皮!”

馬麵驚呼。

“我來!”

牛頭甕聲甕氣的吼。

諾頓匆忙間架起雙臂,去擋那披下的一斧。

轉瞬卻披飛了去。

牛頭呼哧呼哧揉著手腕。

“可真奶奶的硬!”

諾頓這一飛,就飛了半個無望天。

停下時,正在一深淵上空。

因此處是精神維度,他勉強還能飛行。

守門人,嫁衣鬼,牛頭馬麵,黑白無常。

竟全部都有堪比初代種的力量。

都是……哪裏冒出來的家夥!

諾頓喘著氣,抓緊時間休息。

忽的,他定住。

好安靜。

怎的這般安靜。

本是亂糟糟喧吵如鬧市似沸粥的世界。

竟在這一瞬,落針可聞。

諾頓放眼望去。

無論是守門人嫁衣鬼牛頭馬麵。

還是尋常的畫皮長舌餓死清麵。

盡皆詭異的盯著自己。

成千上萬。

不。

無以計數的目光如有實質。錯覺麽?

他竟從中讀出了……憐憫。

憐憫我麽?

諾頓感到了巨大的荒謬。

恰在此時。

他終於發現了。

諾頓不可置信的低頭。

就見那深淵最底,無邊的黑暗中。

不。

那是什麽黑暗。

那分明是密密麻麻鋪陳有如海洋般的鐵索。

而這駭人鐵索的中心,竟是綁縛一人。

這偌大的深淵。

全部的鐵索。

都是為了綁縛此人。

諾頓看不輕此人模樣。

隻有一雙猩紅的眼顯露在外。

裏麵是無邊的瘋狂。

隻是看上一眼。

就叫人要崩潰了心智。

“牛頭大人故意的吧。”

魑魅們壓低了聲音。

“那位大人,嘖嘖,鎮獄府君。”

“誰叫他得罪了陛下呢,武聖啊,多少年難出一尊,竟落到這般田地。”

“瞎說什麽呢。那叫福緣,府君尊位豈是兒戲,若非大人乃是武聖,且與陛下有緣,哪能有成就府君的一日。”

“是極是極!”

“哈哈哈,天大的福緣呐!”

魑魅們低低的笑起來,活人隻需聽上一耳,管叫是喪了心膽,落了魂魄。

所謂的魑魅,便如那倀鬼般,任憑閻羅擺布,扭曲了心智,滿心隻想著為陛下肝腦塗地,拉人也入這陰司黃泉,好享那無邊的福緣。

正是那所謂的。

永世,不得解脫。

諾頓的心髒好似被一隻大手給攥緊了。

深淵最底的那人。

究竟……是什麽。

他居然,恍惚間好似見了……黑王。

何等恐怖的威視。

諾頓在反應過來的刹那,轉身便逃。

但已是晚了。

武聖亡魂,被閻羅永鎮地獄的府君大人。

他吸了口氣。

狂風頓起。

諾頓的身子驟然一沉。

而後便如被旋渦吞噬的溺水者般。

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