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近正午的京城內外猶如炸開了鍋一般喧嘩吵雜,每個人都掛著愕然的神情擠向如山的人群中,去窺得那小小的皇榜上的字跡內容。譚府,以盡忠職守著名的三代將領世家,一夜之間以弑殺皇子之名滿門抄斬!除獨子譚琨逃離後,其餘百人無一幸免!這個消息猶如平地一聲雷,震憾著每個人!為何一夜之間便有如此巨大的變數?滿門抄斬這等大事怎會秘密進行?而且還是弑殺皇子的大逆不道之罪,居然未推午門便已行刑?為何如此倉促?
官場的瞬間萬變第一次如此明確的以真實的麵目呈現於萬眾百姓麵前,稍有見識的都可知道這裏麵大有文章,隻是無人能猜到如此急切的斬草除根的原因,卻是一個小小的孩子與一個階下囚的驀然失蹤。
玄熠慌了,放虎歸山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所以也尤為心狠手辣。隻要十三弟玄冰漣在手,已輸玄熠一截的譚琨還引不起如此大的反響。隻是勝券在握之際,最大的籌碼與最大的心頭患齊齊逃離,這個驀然變數足以引發全盤皆輸!所以玄熠不得不盡快處決知曉此事的人們,將這件事的危害減至最低!
一人所說是謊言,五人所說是謠言,十人所說便是真相!對於謊言來說這是一個以訛傳訛的規律,但對於真正的事實亦然!太多的人陳述著相同的事件,隻怕連智者都要為之動搖,所以,玄熠迅速將玄冰漣與譚琨立於‘孤掌難鳴’的處境,哪怕他們說的確實是真相。
可是此時玄熠卻並不開心,甚至正在掀桌子發脾氣,因為令他險些處於一敗塗地之境的,竟是最令他不忍傷害的人兒。他甚至無法對那人破口大罵,更無從發泄氣憤,隻可憐了下人們戰戰兢兢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又何苦悶壞自己。”一個輕柔卻帶點苦澀的聲音響起:“直接衝我來不是更快,何苦嚇壞了下人們。”
玄熠回頭看看一襲白衣立於門前的緣心,發泄過後的急促喘息令他聲音有些粗重:“那你要我如何?打你一頓?你可知道譚琨與那個小鬼逃離後會有多大麻煩?以你的聰明才智會想不到嗎?”
緣心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為何你從不相信‘承諾’……”
玄熠幾乎是氣極敗壞的叫了起來:“我更奇怪你為何會如此天真的相信這種東西!!一個小鬼的話你居然都能信!!”
“現在再說又有何用?”緣心淒絕的笑著,帶著一點未卜先知的無奈:“我已違誓,相信他不久後便會反擊……隻是應誓之時,不知是他的錯,還是我的錯……”
玄熠原本想再回擊幾句,但看到緣心泫然欲泣、垂首顫抖的楚楚可憐模樣,又頓時無名火散盡,隻得輕歎一口氣,心憐的將緣心摟入懷中:“我知你想幫我,可你生性善良,不知人心險惡,信誓旦旦過後立刻狠刺一刀的人又豈止一二?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我不步步為營又豈能活到今日?那二人,足令我功虧一簣,我並非怨你,隻是心中焦躁再所難免。”
緣心輕輕的倚在玄熠的胸前,聆聽著那強勁有力的心跳,幽幽道:“若你自小便非皇族,與我相伴長大的話,從你眼中看到的世間,還會否充滿險惡……?”
玄熠怔了怔,淡淡笑起:“也許我會活得更為輕鬆吧……可是,若我不是皇族,又怎會與你相識?能與你相知相戀,是我今生最幸運的事。若再選一次,我依然會為了與你相會而選擇如此艱難的一生。”
緣心用手緊緊的摟住玄熠,低悶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周緣心……不惜一切助你登上皇位……”
“傻瓜,”玄熠輕笑而起,臉上露出可以稱之為甜蜜的笑容:“我怎舍得?你就乖乖的與我分享一步一步走上雲巔的喜悅吧。”
緣心默默的點著頭,卻在玄熠看不到的角落裏,偷偷的墜落幾粒晶瑩的珍珠……
破舊的古廟內,漣兒獨自一人縮坐在廟門前,眼巴巴的望著門前的山路,好像在等待什麽……他已經等了很久很久,小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可是,卻不敢離開……好怕一時的離開就錯過了那個人來尋回他的機會……
忽然,山下遠遠的顯露出一個人影,漣兒立刻將眼睛瞪得大大的,隨之人影的清晰,漸漸露出欣喜的表情。
“琨哥哥!!”三步並做兩步飛撲到那人的懷中,大聲叫著:“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你不會不要漣兒的!”
一隻有些冰冷的手慢慢撫上漣兒的臉頰,柔柔的摩挲著,動作輕盈而溫柔……然後,慢慢的滑到漣兒的脖頸,不動聲色的將那纖細的脖子製於手中,驀然縮緊!
“嗯!”
漣兒一驚,卻來不及逃脫,隻能惶恐的張著小嘴掙紮著!眼中閃過無數的不解,與慢慢濃鬱的絕望……
“把他們還給我!!把他們還給我!!”譚琨雙目迸血,眼中充斥著被仇恨蒙蔽的憤怒:“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啊……”
潔白的小臉已經憋至通紅!漣兒痛苦的皺緊眉頭,小嘴張大,卻吸不進半分空氣,如同擱淺的小魚,無力的掙紮著……
出了什麽事……為什麽琨哥哥會用如此瘋狂的眼神看著我……義父他們一定出事了……緣心……你明明答應過我的……連你也會騙人……我也騙了琨哥哥……這個世間……還有什麽可以相信的人……
沒有了吧……
脖間的大手忽然放鬆,漣兒甚至沒來得及明白是怎麽回事,便被突然抱入了一個溫柔的懷中。
“不行!不行!怎麽能讓你這麽便宜的死去!你得活著!你欠我們譚家的還沒還清!不能死!”
焦急而急促的呼喚聲中,無意中泄露出來的,又是什麽……?隻是混厄的漣兒無力去細想,隻能軟弱無力的一動不動著,閉上眼睛,默默的哭著……
如果從一開始,就相信他們,說出真相的話,會不會,就會有所不同……?
時間推移著,漣兒的寂靜無聲令譚琨莫名的慌張起來:父親沒有了,叔伯沒有了,譚府沒有了,自己顯赫的未來沒有了,唯一剩下的還有什麽?好像……隻剩那個怯生生挽著自己腿角的小鬼追隨的目光……如果……連他也沒有的話……
“說話!你說話啊!”譚琨大吼著,緊摟著,卻不敢去看那個孩子的臉,不論那上麵是空洞、煞白還是敵視……
懷中的孩子微微的動了動,小手無力的攥住譚琨的前襟,細小的聲音響起:“琨哥哥……我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你……我們和好吧……別生氣了……對不起……漣兒會陪著琨哥哥……一直一直……好不好……”
譚琨苦楚的笑了起來,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如此簡單嗎?一句對不起,一句和好,一句別生氣,就可以抹殺一切的錯誤嗎?難怪,小孩子總是無憂無慮的……
“這筆血債……你怎麽還得起……”譚琨緩緩的閉上雙眼,喉間迸出的低沉聲音仿佛自冥府盡頭傳來一般:“你要如何償還……如何償還……”
“我照顧琨哥哥!我養活你!我會快快長大!到時候就能保護你了!我不再惹你生氣!不再騙你!好不好?琨哥哥?”
“真這麽容易就好了……”譚琨忽然像個弱小的孩子一般露出脆弱的表情,他將頭埋入漣兒小小的胸膛中,顫抖著:“就好了……”
“可以的!”漣兒哭著說:“我有琨哥哥!琨哥哥有我!我們一起挺過去!我們可以離開這裏!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生活,不再爭了,安靜的生活,好不好?”
譚琨輕輕的哧笑著,眼眶中盈滿了溫熱的**,所有的情愫仿佛忽然爆發來,他緊緊的摟著漣兒,大叫起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殺了玄熠!殺了他!付出任何代價也要殺了他!!”
“好……”漣兒緊緊的揪住譚琨的胳膊:“漣兒幫琨哥哥……一定幫……”
“你幫我……?”
譚琨有些木訥的看著漣兒機械的用手擦去他臉頰上的水珠。漣兒拚命點頭,譚琨驀然一顫,失神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精光!
“那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要讓他永遠與皇權無緣!讓他這輩子都無法覬覦皇座!”譚琨的臉上呈現有些瘋狂的神色:“我要為譚家報仇!讓他永遠也翻不了身!你幫我!我就助你登上皇位!”
漣兒輕輕的搖搖頭,然後倚進譚琨懷中:“我不要皇位……我隻要琨哥哥……所以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努力去做……如果我登上皇位可以幫到你,那我就不惜一切去爭取……”
原本堅定的信念忽然微微的顫抖了一下,一道細小的龜裂泄出了溫柔的暖流,譚琨情不自禁的回擁住漣兒,有些猶豫該不該為了自己的仇恨而將這個孩子也推入爭權奪勢的狂瀾之中……
“會很危險……也許……會死的……”
“漣兒不怕,漣兒隻怕琨哥哥不開心……”
“傻瓜……”忽然笑了,那笑容帶著幾分安慰與舒心:“小傻瓜……”
“咱們打勾勾!”漣兒忽然孩子氣的伸出小手指,嘟著小嘴嚷了起來:“說話不算數的是小狗!”
譚琨啼笑皆非的勾住那粉色的小指頭,看著那孩子笑得如同初綻的桃花般嬌灼,忽然發自真心的想讓這個孩子步上這片天地的頂端!坐上那高如靈霄寶殿般遙不可及的皇位!真真正正的傲立在所有人之上!
於是,這場注定要爆發的皇權爭霸戰,終於拉開了帷幕。
……
……
漣兒偷偷的抬起頭看看摟著自己躺在幹草堆上的譚琨,他緊皺眉頭,仿佛在費力的思考著什麽。漣兒不安生的動了動身子,嘟起小嘴,有點不高興被人如此忽視。譚琨沒有意識到漣兒的目的,隻是換了個角度繼續輕摟著他,還用手輕輕的拍著漣兒的後背,哄他睡覺……
漣兒的小嘴嘟得更高了,他伸出小手用力的捏了捏譚琨的下巴,譚琨這才低下頭,好笑的看著他:“睡不著?”
漣兒調皮的摸摸譚琨的下巴,咯咯笑著:“對呀……好紮手哦!嘻嘻,好好玩。”
譚琨驀然張嘴含住那不老實的小手,漣兒嚇了一跳,隨即笑得更歡了,一下子撲過去衝著譚琨的鼻子就是一咬!
“好哇!小鬼!看我還擊!”譚琨將漣兒的小手按到地上,然後故意張著血盆大口開始在的小臉上虐咬著……
細膩而潤滑,透著小孩子獨有的侞香氣,讓輕抿的人忍不住將他當成糖果般輕含細恬著……
“好癢!嘻嘻!”
漣兒縮縮脖子,笑得格外燦爛開懷,因為終於又與琨哥哥恢複了這種嬉鬧的親昵。譚琨微笑著看向這個笑得如花般美豔的孩童,那含苞待放的俊美雛形明顯的預示了不日後的絕代風華,難以想像此刻懷中的粉嘟嘟的孩童瀟灑揮袖間便可虜獲無數眾生之心時的情景……
他再大一點會是什麽模樣?眼睛變得更加細長,眼神愈發深邃睿智,眉宇變得更具成熟魅力,褪去少年的青澀與嬌柔,平添了男性的堅強剛毅與翩翩風度……
譚琨驀然一顫,他捧起漣兒的臉龐細細的看著,漣兒有些不解的乖乖不動,直至譚琨的眼角漸漸眯起,一絲驚喜的笑意閃現:“枉我一直費盡心力想要證明你的身份,你身為皇子的最大證據就在你的臉上!”
那與先帝同出一轍的樣貌雛形,難道不就是他貴為皇子,流淌龍脈的最好證據嗎?
譚琨欣喜的緊摟住漣兒,用力的在他的臉上興奮的親著,直弄得漣兒不好意思的紅著小臉拚命推開他。譚琨爽朗的大笑著,抱著漣兒轉了幾個圈,無比興奮異常:“隻要我帶你去見攝政王,身為先帝唯一親弟的他一定可以認出你!血脈相承,他定知你就是玄冰漣!”
漣兒皺了皺小黛眉:“可是樣貌相似者甚多,他萬一不信呢?”
譚琨堅定的說:“這隻怕是你我反擊的唯一契機!無論如何都要一試!”
漣兒點點頭,小手扒在譚琨的脖間,貼心的蹭了過去。譚琨則緊摟著玄冰漣,眼眸中閃動著異樣的神采。
門庭輝煌的攝政王府,門前座臥著兩尊風格迥異的巨型石獅,威風凜凜的傲視八方。一個身影悄然閃過,輕點獅頭,一躍而起,飛身進入那氣宇軒昂的宏偉建築之中。雙足剛剛點地,忽然傳來一聲大喝“何人膽敢擅闖王府!”,緊接著密集的奔跑聲響起,頓時燈光通明,無數手持利刃的士兵將那人團團圍住,其敏捷與神速可見王府之守衛是如何森嚴。
譚琨心中歎氣,原想悄訪玄羯的計劃看來不得不變了……
於是,他扯下蒙巾,將懷中所抱的漣兒放在地上,朗聲道:“犯民譚琨有要事求見攝政王。”
“半夜三更,身著夜行衣,無聲潛入,可見意圖不軌!將他拿下!”
為首之人一聲大喝,頓時刀光閃動!譚琨不由繃緊精神,自腰間怞出軟劍,飛刺而去!刀劍交錯,寒光閃動,火星迸出,譚琨如同遊弋的巡魚一般輕盈的周旋於險象環生的刀峰劍林之中,每一招、每一式,靈巧敏捷的好似一縷清風般難以捕捉,軟劍輕顫的銀光在身體周圍劃出優雅的弧形光圈,如同月下銀鏈飛舞,美得耀目。
‘啪!啪!啪!’
緩慢而清脆的鼓掌聲響起,頓時殺氣殆盡,士兵後退,讓出一條通道。一個不惑之年的英偉男子慢步而來,尊貴的氣勢猶如從體內散發而出一般令人不由望而生畏,那皇族獨有的驕傲與霸氣無一不顯示著此人的身份是如何顯赫。
“參見王爺!”
眾人同時跪下,譚琨怔了怔,隨即抱拳:“犯民譚琨參見王爺。”
攝政王——玄羯,以不怒則威的懾人目光打量著譚琨,然後目光緩緩落到他腿旁那個不大的小孩子身上,眼神明顯一愣,但馬上又恢複為一潭靜水,平靜的看不出半點波瀾。
“好身手,好膽識。”玄羯莫名一笑,淡淡道:“譚家行刺皇子在前,夜闖攝王府在後,果然鬥膽包天。明知身為朝廷重犯的譚琨,依然獨闖王府,傷我數名手下,莫非隻是為了拜見本王,讓本王見識你的劍術精湛?”
譚琨正欲開口,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不冷不熱的響起:“是呀,本宮也很有興趣知道譚公子夜闖攝政王府所為何事。”
譚琨與漣兒同時一驚。隻見玄熠背手信步而來,笑意盈盈,寒紗罩衣的銀絲鑲邊細若蠶絲,在月華的照耀下閃爍著微弱卻醒目的點點碎光,俊朗的顏容猶如繁星簇擁的滿月,清冷之中透著高高在上的傲氣。若不是有滅門之恨在身,任譚琨也不得不被這月下的翩翩公子的風姿所折服。可是,仇人相見分外眼花!譚琨握住劍柄的手愈發之緊,仿佛錯將那劍柄當成了仇人的脖頸,恨不得生生折斷!
玄熠卻無視對麵那雙好似吞人的目光,笑得雲淡風輕:“更好奇譚公子夜闖王府也不忘帶著他的小廝……”
狡蛇一般的犀利目光以玄羯看不到的角度射向漣兒!漣兒驚得一顫,但馬上緊抿小嘴不服輸的回瞪了過去,隻是靈透的大眼睛中依然難掩孩童的心怯。玄羯的目光不著痕跡的停留在漣兒的身上,眼中閃爍著隻有他自己明白的莫名光澤……
“王爺!譚琨有要事稟告!”
玄羯淡淡道:“巧了,剛剛熠兒也向本王稟告了要事……”
譚琨的眸中一瞬間燃起憤怒之火!沒想到又被他搶先一步!隻怕現在說什麽也會被當成詭辯……
玄羯的目光緩緩落到漣兒身上,然後不動聲色的看向譚琨:“不知譚公子要如何向本王證明這個孩童的身份呢?”
譚琨事先打好的腹稿已深知無用,於是深吸一口氣,令自己迅速冷靜下來:“不知道九殿下又是如何證明另一孩童的身份呢?”
“這倒是……”玄羯半眯起眸子,笑得莫名深邃:“兩個人似乎都無法信誓旦旦的拿出證據,讓本王相信誰呢?”
“皇叔!”
玄熠不由扼腕,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麽這下子皇叔又成了‘不知該相信誰’了?
“熠兒,古往今來,為奪皇權而骨肉相殘的又豈止一二?並非皇叔不信你,隻是身負先帝所托,本王定要尋回遺落民間的十三皇子。而你亦知他將會成為你的最大拌腳石,所以就算若有所動也是人之常情,現今另有一年齡相仿的孩童自稱皇子皇孫,那本王至少也要斟酌一下。”
玄熠怔了半天,連譚琨也不由意外這個攝政王居然如此直白的一語點破!不由心中暗喜,攝政王的公正不阿看來並非浪得虛名,隻怕譚府冤情與漣兒身份的生機就在此一注了!
“漣兒,過來。”
玄羯回首輕喚道,漣兒瞪大雙眼望向慢慢走來的孩子,那人生得溫文爾雅,尊貴大氣,小小雛形已經透著不日之後的偉岸英姿。而他,亦用同樣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漣兒,眼中閃動著宿敵的深邃試探與孩子氣的幾分好奇……
真假玄冰漣,第一次麵對麵的注視打量著對方,兩個不符年齡的精明沉穩的孩童的眼中,閃過極為神似的睿智光芒。
“若聽你們兩個人的話,隻怕會擾亂本王的判斷,所以本王隻聽這兩個孩子說的。”
玄羯笑著俯,忽然一把抱起漣兒,驚得漣兒忙扒住他的肩,然後帶著幾分困惑的看著這個風采綽灼的中年男子,不解他為何從兩個孩子中挑出了自己……玄羯微笑著,然後向晝矢伸出一隻手,晝矢有些猶豫,但最終把小手放到了那個寬實的大手中。
“現在,本王要與倆個小娃去聊聊天,你們兩個大孩子就在這邊等著吧。”
語罷,玄羯便邁著官步不緊不慢的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下人們也極有默契的盡數散去,獨剩夜月孤輪下的兩個少年,虎視眈眈的瞪著對方。
“你還是死了心吧。”玄熠冷冷道:“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可是朝廷欽犯,一個囚徒之言有誰會信?”
譚琨慢慢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如果殿下真這樣認為,又怎會多此一問?”
玄熠怒道:“放肆!你以為皇叔會信你嗎?既使他會有所懷疑也斷然不會讓你安然無恙!定會捕你入獄!”
譚琨若無其事的聳聳肩:“請便,譚琨爛命一條,換回王爺與十三殿下血親相會,也值了。”
“等你的那個小寶貝能證明身份時再說吧!”玄熠冷冷道。
譚琨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玄熠一怔,隨即更加惱火:“你笑什麽!”
譚琨一邊輕顫著身子,笑得幾乎流淚,一邊慢慢、慢慢的吐出幾個字:“殿下,您焦躁起來的模樣還真是幼稚可愛。”
玄熠大概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說,半天沒有緩過勁來,使得譚琨笑得更加歡愉。玄熠原本因意外於皇叔的曖昧態度而有些心浮氣燥的情緒驀然冷靜下來,眼眸中漸漸浮起原有的精幹與狡黠,臉色也慢慢陰沉下來,恢複了那個心狠手辣的玄熠具有的獨特冷傲霸氣。
“看來滅門之痛對於譚公子而言真是不痛不癢嘛。”
譚琨眸中閃動的銳光一霎那間被仇恨的凶光覆蓋!慢慢湧起的悸怵殺氣混雜著強迫冷靜的矛盾交織正劇烈的鬥爭著,最後憤恨的火焰被硬生生的掐熄在陰霾的雙眸中,無聲的隱沉到沉靜的深深瞳孔之中。
“這筆帳,譚某定會向殿下討回。”
緩慢而平靜的聲音,說出此生最深的仇恨……
“靜候指教。”
同樣緩慢而平靜的聲音,接受了一生之中最為難纏之人的又一次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