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慶之個子不高,雙瞳聚目,身材瘦削,談吐文雅,略顯高傲。

談秦識得此人乃是有才,而故意與自己這般較真,不過是為了考驗自己的容人之能。大凡謀士擇主,考究的內容主要有三點,第一,品德才學,謀士不過是一個提供事情發展決策走向思路的人,而不應該是執行者,所以真正的事情需要主人去進行執行,若是主人無才無德,那就難以將謀士的決策完全執行;第二,容人之量,謀士會如同蒼蠅一般在耳邊不停地發出嗡嗡之聲,會說出一些讓人感到別扭的行事之法,謀士因為是一個團隊的靈魂,所以向來是敵人毀壞臂膀的重要目標,也經常會遭受敵人的髒水,所以團隊之主,必須要有容人的擔當,堅定的信念,才能夠讓謀士擁有安全感;第三,主從之緣。如甄慶之,大多謀士選主的時候,會更多地考校緣分與情義是否投合。當年劉備能招得諸葛孔明,並不是因為劉備有多大的才能,論容人之量,曹孟德並不輸於劉備。而關鍵原因在於,諸葛孔明與劉備乃情投意合,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君臣能夠抵足長歎一夜,這也足以抵得數十年同船之義。

甄慶之對談秦的感覺還算不錯,看上去談秦很年輕,但是他已經能夠瞧出談秦身上乃混合著八極與太極兩種不同威儀。

八極積聚帝王之相,太極糅合治世大才。

甄慶之微微一笑道:“今天主動與你邀約,便是為了能夠彼此坦誠,一方麵,我了解你,另一方麵,也是你了解我。有什麽事情,盡管問便是。”

問問題,是記者的專業。什麽樣的人,問什麽樣的問題,什麽樣的人物性格,通過什麽樣的角度才能獲得自己需要知道的信息,這是記者的基本功。其實簡而言之,便是忽悠的能力。記者很多時候看上去依靠地是筆杆子,更多時候需要的是一張嘴皮子,需要嘴皮子三寸不爛,需要舌尖生出荷蓮之果。

談秦淡淡一笑,道:“我今天不問未來,不問國家運勢,隻問當下,我所處的環境,以及我應該如何籌劃未來。”

甄慶之聽聞談秦此言,心頭一鬆一緊,鬆的是,談秦沒有高屋建瓴,問自己有幾年才能獲得天下大運,如何獲得天下大運,若談秦真是那般相問,甄慶之固然能夠給出答案,但是答案卻會很籠統,不具備執行力。緊的是,談秦這個問題,問當下,乃是尋求微觀之道,如果甄慶之想要將問題回答得很好,必須對談秦足夠的了解,同時對談秦目前所處於的局勢洞若觀火。

甄慶之沒有急著表態,喝了一口香茶,雙瞳一亮之後,緩緩道:“若問當下的話,你現在黑白兩道的情況各有不同了,但是若要細分,黑道、白道,如今均麵臨著三個問題。”

談秦哈哈笑道:“洗耳恭聽!”

甄慶之道:“黑道方麵的第一個問題,江蘇如今無執牛耳老大,看上去有利於你的發展,畢竟有一個很高的位置放在你的眼前,但是若是不應對好,恐怕會導致各方力量攻擊你。你如今踏入江蘇不過才三個月左右,根基根本不堪一擊,看上去所有的產業發展迅速,但是跟那些布局五六年的老手而言,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動搖你的根本。”

談秦沒有說話,此言一出,他卻是知道甄慶之的確是研究過自己,擇主之心還是非常真誠。

“第二個問題,關鍵點乃在蘇南市場。浙江西門無雙將力量從蘇南市場全線撤出,具體的原因無人知曉,但是那麽大一塊肥肉輕易放棄,恐怕是瞄向了更大的利益蛋糕。在我看來,很有可能,浙江商會已經全部轉交力量,扶植新的代言人。也就是說,你、京東紅、宇文鴛鴦這個利益團體,還不夠牢靠。”

“第三個問題,徐達老先生的兒子徐軒宇已經回到了江蘇。一批徐達的老部下,可是徐軒宇的忠實擁蹙,也就是說,你想要稱霸江蘇,必須要將徐軒宇這個攔路虎拿下。同時,宋潔、宇文鴛鴦這樣隨時能夠變動局勢的人物,如果不收服的話,對你統禦江蘇太難。”

談秦心中震驚,發現甄慶之如同自己的蛔蟲一般,想到了目前讓他頗為頭疼的一些事情。而且,這些問題,他原本並沒有梳理成體係,如今在甄慶之這個看似局外之人的話語之中,卻是讀出了不少門道。

“再說白道。第一,如今你所處的行業雖然在名義上有無上的權威,屬於監督體係,但是在大範圍環境下,卻是話語權不夠,還是被權力所影響。媒體這個行業最多隻能成為橋梁,但不會成為助力。”

“第二,如今你所在的秦淮都市報乃是江蘇諸多力量謀局的坑,你卻是不知不覺之中陷進了這個巨大的坑之中。看上去對你而言是有機會,但是危險卻是隱藏在暗處。如今秦淮都市報麵臨著改革,改革必定會對利益進行重新分配,有些人可能在數年前便布局,現在你的加入很有可能影響了他們的計劃,所以對於你而言,其實麵前已經是萬丈深淵。”

“第三,蘇報集團現在麵臨著權力的重新分割。你現在拿著一個燙手山芋,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權力分割的犧牲品。盡管對於你而言,不害怕被其他所利用,但畢竟秦淮都市報花費了你不少心血,若要重新再來的話。恐怕就很難有這個東風了。”

甄慶之說此話的時候語速並不快,侃侃而談,名士之味浮於外,談秦卻是知道甄慶之對自己現在的情況卻是非常了解,看上去自己能預見這些問題,但事實上,很多時候他已經被自己作入了局中。秦淮都市報便是一個大局,但是自己卻一直沒有正視這個問題。

為何當自己被確認成為秦淮都市報執行副總編的時候,葉錫揚便開始疏遠自己?現在認真想來,談秦有點知道葉錫揚這個老狐狸心中的想法。秦淮都市報是一個大炸彈,現在已經確定由談秦抱著了,葉錫揚為求穩妥,便要跟談秦離得遠遠的。炸彈的威力太過於巨大,一旦爆炸,恐怕不但連談秦變成粉灰,連談秦的介紹人葉錫揚也吃不了兜著走。

葉錫揚實為求自保,逐漸跟談秦漸行漸遠。

談秦也喝了一口茶,他如今不是三個月之前的自己,聽聞葉錫揚這些話,心中倒沒有緊張,反而更加沉靜,因為問題既然被眼前這個雙瞳帥哥給發現了,那麽他必定還是有方法能夠解決問題。談秦笑道:“問題已經有六,那我該何去何從?”

甄慶之完全就是一個裝逼的二貨,到這個時候,還跟從電視劇裏麵走出來的人物一樣,眉頭輕微抖動,很高聲莫測的咳嗽了一聲之後,笑道:“若要問計,且先付錢。”

談秦差點沒有用口中的茶水將麵前之人給噴死,不過,他倒也不是小氣之人,從口袋裏麵掏出了錢包,將裏麵的錢全部取了出來,放在了桌上,淡淡道:“傾囊而出了。”

甄慶之哈哈一笑,將桌上的錢全部抓到了自己的口袋之中,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這人這輩子也就隻能做個二流謀士,原因很簡單,就是為金錢所累。當然,我這人還是講求信譽的,如果你能夠將我買成你的專職謀士,我會為你傾力獻計,絕對忠誠。”

談秦盯著甄慶之看了幾眼,謀士也是人,也需要吃飯,也需要金錢,並不是道德完人才能夠做一個牛掰的謀士,如諸葛亮那樣的人物,盡管聰明絕頂,但是所用的計謀卻是又偏向於陽謀。真正的謀士應該是龐統那樣的人物,有陰有陽,連粗張飛也能看出天賦。

收了錢,甄慶之緩緩道:“現在給你的建議隻有一條。奪金陵!”

聽完此話,談秦閉上了眼睛,知道甄慶之所言沒有結束。奪金陵,不過是一個目標,而他所想要聽的是,如何奪取。甄慶之是一個謀士,既然已經提出了目標,必然心中已經有了奪取目標的計劃。

果然,甄慶之徐徐道:“奪金陵黑白兩路分為三步,黑道方麵,其一,收降京東紅,其二,做空宇文鴛鴦,其三,結盟孟神通。白道方麵,其一,攀附林劍,其二,聯手新社長,其三,結盟金凱。”

談秦並不是瞎眼人,甄慶之兩個三步走,看上去很簡單,但是卻是他目前最佳的行事之法。甄慶之能夠做出這般判斷,談秦知道,此人乃是懷著誠意來協助自己的,否則也就不會這般費盡心思,將自己現在所處的形式,剖析得比自己還要清晰。談秦心中暗自高興,因為知道得到了甄慶之,自己卻是少了一件事,以後就沒有必要自己一個人將自己的關係網進行很艱難的推理了。

如果能將甄慶之用得好,談秦就相當於多了一個電腦雙核處理器,江河那邊所有的信息,可以通過甄慶之處理,最終形成一份非常不錯的答案,讓自己參考執行。但是如何才能夠讓給甄慶之收於自己的帳下呢?談秦對甄慶之的三步走,沒有直接作出回應,笑道:“說吧,你的價格是多少?”

“年薪五十萬,合同時間至少得是五年以上。”甄慶之微微一笑,從自己的口袋裏麵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卻見標題為,賣身協議,抬頭上寫著,甲方談秦,乙方甄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