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三天後。

迦恩阿蕾姆首次在祖安演出,地址選在了舞步走廊,而且是免費演出。

舞步走廊很大,作為位於祖安最上層的地方,可以容納相當多的人。

而這也是意義重大的一場演出,不僅邀請了祖安的人,還邀請了皮城的人。

隨著演唱會即將開始,雙城的人頭一次以如此之多的數量在舞步走廊齊聚。

下城地下主人的倒下並沒有影響到這座運轉中的城市,對大多數人而言,這些事都離得太遠了。

舞步走廊此刻的氛圍出奇的和諧,以往見麵都眼紅的雙城人此刻卻沒有爆發衝突。

為了能在演唱會有個更好的體驗,雙方的人都有所克製。

而這一次,對他們而言也是全新的嚐試。

大多上城的人都沒來過下城,此刻對他們而言,眼中一切都是新奇事物。

明明兩座城市緊密相連,但卻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而且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的差。

而為了不在這些上城人麵前掉麵,祖安的人們也極力的將好的一麵呈現出來。

周遭各處都是人文小吃,店鋪裏的商品統一九折,許多充滿祖安特色的東西呈現。

兩座城市,初次有了好的交流。

接觸之下,他們發現,似乎對方也並沒有了解中的那麽差勁。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從各種風評、傳言中了解對方,接收到的也自然是一些不好的層麵。

人雲亦雲,一個人可以影響一群人,一群人可以影響更多的人。如同信心流瘟疫一般傳染。

但有很多事情,你不去親自接觸、了解,是永遠無法看到另一麵的。

大家都是人,而且是一直以來生活在一片土地的人,人文發展都受對方影響。

所以人與人的參差又怎麽會差的那麽大。

隨著時間逐漸接近,演出也即將開始了。

一盞盞燈光齊聚於舞台之上,舞台四周圍滿了人,在人們的歡呼聲中,樂隊五人登場。

頓時間,歡呼聲更加澎湃了,熱烈的氛圍卷係著全場。

受到許多狂熱的上城人影響,大多沒有聽過演出的下城人,也無比期待了起來。

舞台之上,五個少女皆已準備就緒。

“鐺!鐺!鐺!”

隨著金克絲率先敲響架子鼓,幾個節拍之後,所有樂器的合拍響徹而起。

隨著前奏一過,薩勒芬妮的歌聲悠揚的傳出。

她的眸中望著台下,唱出了早已準備了許久的雙城之歌。

她希望雙城可以真正的和解,大家和諧的相處。而她能清楚的感覺到,現場來自於雙城的每個人,他們心中的歌能完美無瑕的合奏在一起。

頭一次見到樂隊演出的祖安人們感受到了心靈上的震撼,隨著演出的進行,他們也徹底的融入到了氛圍當中。

歡呼喝彩聲不絕於耳,在這一刻所有的分歧似乎都消失了,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沉浸在當下的快樂中。

時間緩緩流逝,漸漸地,演唱會也即將落入尾聲。

金克絲在舞台上盡情的揮灑著汗水,她將所有的心情都通過架子鼓傳達,隨著她的敲擊,被掛在架子鼓一側的一個玩偶也偶爾晃動起伏。

那個玩偶掛在她的目光隨時可以看到的地方。

直至最後一個節拍落下,舞台上的音樂停了下來,但台下觀眾們的熱情依舊持續著,久久不衰。

金克絲抬起頭,望向觀眾們,隻覺得這一刻,心中有一塊地方,仿佛缺了什麽。

空落落的。

她終於回到祖安演出了,但是卻沒了想要帶去驚喜的人。

如果希爾科能在就好了。

她心中忍不住的想。

從那一天過後,她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希爾科的消息,他仿佛從人間消失了。

偶爾的時候,金克絲還是會想起他,想起這些年生活的點滴。

她無法忘得那麽幹脆。

在某一段時間,希爾科的確是她的心靈支柱,在她心目中如同父親一樣的角色。

那一段時間,她仿佛被世界遺棄了,站在無盡的黑暗中。

從光芒裏朝她伸出手的人就是希爾科。

可是她也記得,是希爾科讓黑暗包圍了她。

所以很複雜,金克絲覺得,在那晚之前,她的身體裏仿佛住著兩個靈魂。

一個叫爆爆,一個叫金克絲,很多時候她分不清自己是誰。

而從她選了蔚的那一刻起,金克絲的靈魂便消散了,隻剩下零星的碎片,躲藏在她的心底深處,不願意觸碰的地方。

台下的歡呼不斷,金克絲卻有些恍惚。

她覺得自己是受碎片影響了。

莫名的失落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心中的缺口進一步的擴大。

也許這將是她遺憾終身的事,希爾科曾經很多次來到過她的演出,可她卻從未發現過。

這樣當然不夠了。

她希望自己將‘金克絲震撼’帶到祖安的時候希爾科也能來看,這樣才有意義……

可是,再也看不到了。

“走了,金克絲。”

薩勒芬妮她們準備下台了,看著金克絲還坐在那裏,不由得喚了聲。

金克絲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站起身。就在要轉身的最後一刻,她的餘光中忽然閃過一道背影。

她的視線定格,那是她無比熟悉的一個背影,披著大衣,身旁站著一個比他個頭還要高的女子。

二人並肩而行,從另一個出口離開,拐入了一個巷子。

“看什麽呢?”

拉克絲奇怪的瞅了她一眼。

“沒什麽。”金克絲回過神,跟著她們下了舞台。

但是很快又找了個借口,先行離開。

她來到了那個巷子,也隨著出現引起了巷子裏人們的轟動,對於剛才舞台上大放光彩的藍發女孩,他們自然不陌生。

“金克絲!”

“你是我們下城的驕傲!”

“你敲起架子鼓可太帥了!”

“我會永遠支持你的!”

祖安的人們熱情的說著。

金克絲的目光此刻定格在了牆上,那裏寫著一段沒有署名的話。

“加油,這是最棒的演出。祝你前途璀璨,祝你永遠快樂。”

“這是誰寫的?”她不由得問。

“好像是一個奇怪的大叔剛才寫的。”

“我記得他臉上有疤,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我總覺得有點眼熟,但記不起來了。”

“管他是誰呢,他肯定是你的鐵粉。現在沒有祖安人不是你鐵粉。”

周遭的人們一言兩語的拚湊,許多祖安人對於下城曾經的主人並不熟悉。

看著那段話,金克絲忽然笑了,她轉過身,向外走去。

人生不是一場安排好的演出,總會有不做準備的道別。

那就這樣吧。

“再見。”

隨著話音輕輕的落下,少女心中最後的執念消散。

她不再被困在原地,即將大步的向前走。

……

碼頭。

去往恕瑞瑪大陸的船隨著一陣嗡鳴聲,緩緩的啟動。

船客們在船上走動,也有一些坐在某處休息、閑聊。

船尾處,塞薇卡站在護欄後邊,看著雙城漸漸在眼中越來越小,看著祖安漸漸遠去。

她和旁邊的男人說道:“你就這樣走了嗎?不和那丫頭正式的道個別。”

希爾科聞言,轉過頭同樣看著祖安的方向,淡然的一笑:“不了,這樣就好。”

塞薇卡看著希爾科,輕歎口氣道:“有時候我真的不懂你,明明那麽在乎,卻連最後一麵都不肯見。”

“因為一旦相見,我就會有不舍。”希爾科平靜的笑了笑,目光微微閃爍,“我有時也無法理解自己,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

“可是那天我卻鬼使神差的收留了她,或許是從她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一樣被遺棄。”

“她有著很多祖安人的優點,聰明、自信,但又愛胡來。我覺得我能影響她,我會細心的培養她,讓她變成一個和我一樣的人。然而不知不覺中,卻受到了她的影響。”

說到這兒的時候,希爾科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柔和與釋然。

“我們仿佛是一類人,這個世界充滿愛,但我們都被愛所拋棄。直到那天,我發現她仍被世界愛著。”

“我的心裏忽然感到了慶幸,慶幸她沒有變成像我這樣的人。慶幸我們引她走向墮落,慶幸她能變得很美好,像美麗的花一樣綻放。”

“所以我知道,我不能再出現在她的世界裏了。我天生是與美好格格不入的人,有人能替我繼續愛她,這樣就夠了。”

希爾科平靜的說完。

塞薇卡笑了笑:“既然你這麽想,那將來不要後悔。這可能是我們與她的最後一次見麵了。”

“也許會後悔吧。”希爾科目光看向一旁,問道:“你有後悔當初追隨我嗎?”

塞薇卡頓了頓,問道:“你要聽實話嗎?”

希爾科點點頭:“嗯。”

“實話就是沒有後悔,哪怕到現在也一樣。”塞薇卡臉上帶著笑意,隨意的道,“雖然被這樣狼狽的趕出祖安有點生氣,不過誰讓我當初決定跟著你混呢?既然決定了,那又有什麽可後悔的。”

希爾科道:“你知道我現在想說什麽嗎?”

“肉麻的話就省了吧。”

塞薇卡笑了聲。

希爾科笑問道:“有信心陪我東山再起嗎?”

“當然了。”塞薇卡回道。

希爾科轉過身,目光看向了前方。

這樣一來,祖安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留戀的地方。

人都該向前看,他有著絕對不能辜負的人,看來要想一想,他們如何能在恕瑞瑪混得開了。

……

位於祖安的一處不知名山洞。

維克托慢步走來,他有一段時間沒來過這裏了,最近莫名的想要再來看看。

也許那個人還在這兒。

曾經在維克托對未來感到迷惘時,為他指點迷津的一個人。

他記得這個人叫做辛吉德。

曾經他偶爾會來,總會在與他的交流中受到啟發。然後維克托想起了自己很久沒來的原因。

因為在不斷的交流中,他發現自己和這位前輩有著很多相似之處,但卻在一些關鍵地方有著不同的看法。

那位前輩認為通往一個同樣的目標和結果,往往這過程並不重要,隻要結果一樣即可。

而維克托卻有相反看法,他認為過程也一樣重要,不能因為結果就忽略過程。

他親眼看到,秉持著這種理念的前輩,可以揮刀沒有任何憐憫之心的朝向一個無辜的動物。

可以看到他有著許多奇妙想法,但那些想法既危險、又大膽。

他十分尊敬這位前輩,但也很少再來。

外麵的水流聲不斷作響,這個位置分外的偏僻,也格外的安靜。

走進洞穴,裏麵亮著光,他看到了那位前輩。

他的身形枯瘦,臉上似乎因為什麽意外而纏上了繃帶,頭發也全都剃掉了。

但是步伐與背影都給人一種沉穩之感。

這裏是這位前輩的實驗室,平時可以看到許多實驗器材,還能看到裝著某種奇異生物的煉金罐。

隻不過此刻卻顯得一片狼藉,實驗的圖紙灑落一地,桌櫃上的器材東倒西歪,那些煉金罐也被打開,裏麵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而他正站在其中,冷靜的收拾著狼藉。

“這是怎麽了?”

維克托見狀,忍不住發問。

辛吉德聞言,轉過頭看到維克托,對他的到來並不意外,隻是“哦”了聲,回道:“沒怎麽,因為我要離開這兒了,所以顯得稍亂了點。”

維克托愣了一下,意外道:“您要離開這兒了?”

“不錯。”辛吉德微微點了點頭,“我還以為我們沒有見麵的機會了,你能來我很意外。隻是可惜,我沒多少時間和你聊點什麽了。”

“沒關係。”維克托道,“需要我幫忙嗎?”

“你的臉色變好了許多,是受到了什麽調理了嗎?”辛吉德發現維克托的狀態很好,好奇的問了一句。

“是的,有個很厲害的人,給我開了一些藥方。”維克托如實答道。

“那這的確是件好事。”辛吉德笑了笑,“每次見到你,總是一副臉色蒼白的樣子。你有一段時間沒來,我以為你……”

維克托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說:“我一直……沒什麽時間……”

“我明白。”辛吉德其實知道原因,繼續笑了笑道,“總之還能再看到你,我很高興。”

“我也一樣。”維克托道,隨後又忍不住多問道:“你這是準備去哪?為什麽離開?”

“因為發生了一些……變故……”

辛吉德想了想,模糊不清的回道:“你知道,實驗需要資金上的支持。而給我提供資金支持的人,前段時間出了事。我想接下來一段時日,就要靠自己了。至於準備去哪,世界這麽大,總有我能容身的地方。”

“是嗎,真是可惜。”

維克托為此感到可惜,他繼續說道,“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再見。”

“當然能了。”辛吉德平靜的說道。

“希望如此。”維克托道。

帶著不多的行禮,辛吉德準備離開,臨走前,他看著維克托,仿佛告別道:“你是一個才能出眾的發明家,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天賦,也許我們很快就能再見。”

維克托點了點頭:“我會的,這段時間您幫助了我很多,為我解開了許多困惑,感謝您。”

“其實你也為我解開了許多困惑。”

辛吉德如此說道,“生活中遇到的很多人都可能是我們的老師,我們的緣分不會到此為止,有緣再見吧。”

“再見。”

維克托點頭。

他看著辛吉德遠去,這位前輩曾經擔心過他的身體,所以在身體逐漸恢複後,他才想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但是卻沒想到再次相見會是這樣的一場分別。

不過就像辛吉德說的那樣,他們也許還會有再見的一天。

辛吉德此刻已經離開了山洞,他目的明確的朝著一個方向出發。

其實他的實驗室不止這一個。

隻不過希爾科的倒台,的確對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為此他要作廢掉一些實驗室了。

同時還有一個叫做“C”的神秘人想要見他,他想,他沒什麽理由不去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