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之事,無心分說。
重要的是現在。
石板壁畫的真偽已經無需驗證,因為不管是飛翼保護神還是蒙麵者,都存在於皇室的卷宗記載之中。
隻是年代更迭,遺失了太過久遠的事。
如今,當年被塵封的真相,被揭了開來,在場的無論是跟上來的平民、士兵、商販亦或者貴族和大臣,都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默之中。
沒有人想到,自己從出生起就奉行的事,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一個錯誤。
“這段曆史,不應再被隱藏下去了。”
嘉文三世此時打破了現場的沉默,他上前從路奇手中接過石板壁畫,下令道:“召集所有人前往宏偉廣場,包括法師們,我將有重要決定宣布。”
“是!”
有幾人領命,迅速掉頭而去。
“我們也先撤出這裏吧,留一些人手,將這裏的東西全都清理幹淨。”
嘉文三世環視了周圍一眼,看著深藏搜魔人罪孽的地方,眼眸中還是閃過了一抹悲痛。
這樣的事就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羞愧於自己這些年一直沉浸在周圍人的阿諛奉承之中,對於一點小小的功績就感到自滿,一葉障目。
“很抱歉,諸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
他幽幽的歎了口氣,麵容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歲。
“陛下,不要這麽說。”
“這件事不能怪您。”
“全是這些狡詐惡徒,私下聯合,做如此人神共憤之事。”
“無能的是我們才對。”
周圍人見狀,無不是上前出聲。
因為哪怕連塞拉斯等法師都不得不承認,要論君王,嘉文三世的確是合格的。
搜魔人私下裏做的勾當,再加上諸多貴族打掩護,瞞過他的眼睛本就不是難事。
但要說責任,他身為君王,又的確有千絲萬縷的一點責任。
可是這樣話題又要繞到一個關鍵點。
禁魔。
哪怕是嘉文三世,奉行的也是祖先們的教誨,禁魔大業從古至今傳承數百餘年,又怎麽可能輕易荒廢。
如果沒有今天這麽一檔子事,恐怕這段被塵封的真相,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被揭開。
當一件事從根本上就錯了的時候,無非就兩個選擇。
要麽堅定不移的錯下去,要麽中途醒悟悔改。
到了三世這裏,他和他的祖先們,已經錯了太久了。
至少,他已經幡然醒悟。
離開搜魔人秘密基地的路上,路奇一直安靜的沒有出聲,默默的思索著什麽。
他總覺得這件事還差了一個環節,一個關鍵,但又不那麽關鍵的環節。
拉克絲走在一旁,看著路奇心事重重的臉龐,也有些擔憂的說道:“不知道母親她有沒有被波及到,她要是一直在家裏的話應該沒什麽事。”
話音落下,卻是一下子點醒了路奇。
他抬起頭,忽然下令道:“奎因,帶一隊人馬,隨我來。”
“是。”
奎因立即應聲。
拉克絲見狀趕忙問道:“你做什麽去?”
“你們先去宏偉廣場,我稍後就到。”
路奇留下話,便帶上奎因和一眾人手,迅速的離開了隊伍。
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加快了回王都的速度。
……
半小時後。
路奇率隊抵達了一處地點。
他看著麵前,稍顯老舊但領地頗大的府邸,翻身下了馬。
如今王都城內並沒有安分下來,到處都是前往各處的士兵隊伍,此次捉拿的人不計其數。
城門處都有重兵把守,連下水道的逃跑出口也被堵上了。
防止的就是有心虛的人趁亂逃走。
可以說,此次涉事者,在這王都,就如同被甕中捉鱉一般,無處可逃了。
而眼前這座府邸,就是路奇遺忘的一個關鍵——錢伯斯·魯塞爾的府邸。
大門上著鎖,路奇輕而易舉的破開,接著便帶著人手直入其內。
“你們在門外看守。”
他看著奎因交代了一聲,便朝著眼前的府邸走去。
“是。”隨著奎因的一個手勢,一眾士兵迅速擴列開來,將這座府邸圍的水泄不通,連隻蒼蠅都跑不出去。
路奇此刻已經邁步進了府邸,裏麵安安靜靜的,像是空無一人一樣。
他緩步來到了客廳,便看到了一個坐在沙發上,不緊不慢的喝著熱茶的男子。
約莫六十歲以上,但狀態良好,身著雍容華貴,有著十足的貴氣,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貴族。
錢伯斯·魯塞爾。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或許才是,此次叛亂事件的主謀。
同時當年也是,帶頭反對梅爾莉立後的首要大臣之一。
隨著路奇眼眸中凝光閃爍,開啟真實之眼後,看到的卻是魯塞爾男子麵容下的真實麵容。
赫然是一個黑發紫唇,皮膚白膩、眉眼妖嬈、麵容美豔的女子,那精致麵容帶有幾分成熟韻味,散發著若隱若現的媚態。
而關於她的身份,路奇也是一眼認了出來。
詭術妖姬——樂芙蘭!
看到她,路奇並不意外,或者說在此前心中就隱隱有了猜測。
不然的話,杜克卡奧一個刺客,大老遠的在諾克薩斯首都,卻能一路暢通的來到德瑪西亞的首都,與圖爾特等貴族取得聯係。
這中間,要是沒什麽說法,路奇是打死不信的。
樂芙蘭是諾克薩斯秘密團體,黑色玫瑰的掌權者,她神秘莫測,詭計多端。
甚至是樂芙蘭這個名字,也有可能是她的化名。
而她的愛好不明,但似乎挺喜歡給符文之地帶來各式各樣的麻煩。
借助於她的特殊能力,她可以偽裝成許多身份,同時出現在多個地方,永遠躲在暗處密謀策劃一些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
這個女人在曆史的長河中不知活了多久,要說年齡,甚至可以追溯到諾克薩斯的開國時期。
而她在這段時間裏,又不知造成過多少起麻煩。
這樣的一個女人,滲透入德瑪西亞,路奇一點都不奇怪。
甚至他猜測,樂芙蘭很有可能,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以德瑪西亞人的身份長居於此了。
並且,在這些年之中,已經在德瑪西亞占據了一定的位置。
光從她現有的勢力就可以看出來,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圖爾特了。
圖爾特乃是德瑪西亞八大臣之一,作為貴族代表,其影響力,幾乎已經站在了德瑪西亞政權的頂端。
而這樣的一個人,所作所為,皆是聽樂芙蘭的指令。
而他的盟友,是同為貴族代表的喬西,至於更多的盟友,如今還處在調查階段。
可隻是這樣想想,情況就已經很可怕了。
而事實上,這個女人的確幾乎將德瑪西亞搞得一團糟。
如果路奇沒有提前布局,今天這起事件的結局……絕不會是現在這樣。
此刻,客廳中。
“我想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二皇子。”
此時,看到來人,坐在沙發上樂芙蘭抬起了頭,出眾的麵容上一雙閃爍的眼眸帶著絲略微的好奇,打量著路奇,率先開口了。
“沒想到會是你來親自抓我,也算是了卻了我一直想見殿下一麵的心願。”
她說著,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此時在路奇眼中的已經不再是一個六十多歲的男子,而是一個身段妖嬈、凹凸有致的妙齡女子。
“抓你的人還在路上,我來,隻是為了問你點事情。”
路奇自然不會被眼前這幅嬌美豔麗的麵容騙到,他深知眼前這個女人心腸如蛇蠍,視人命為草芥。
於是始終帶著淡淡麵色,朝著客廳裏走去,然後坐在了她對麵的沙發上,隨即出聲道:“你為什麽會一直想見我?我們的確是第一次見麵。”
樂芙蘭淡淡笑了笑:“二皇子的事跡,我早有耳聞了。而至於為什麽想見你,因為在王都,我審視打量過很多人,但唯獨……小瞧了你。”
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始終看著路奇,就像是在看一件稀奇寶物:“你是脫離了我全盤計劃之外的人,就像是下棋一樣,你給的我感覺就像是,棋桌上突然多出了一個對手。來的很突然,而且反攻的也很突然,每一步都是我預料之外的情況。連讓我反應的機會都不給,直接的將了軍。”
“二皇子,你究竟是誰?”
那雙眼眸一瞬間仿佛能看穿本質一樣,使得路奇渾身都有了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但他絲毫未慌的笑了笑:“我就是我,還能是誰。倒是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啊。你就像是一個和今日之事,毫無關係,置身事外的看客。而且你的消息來的也挺快的,你那侄子圖爾特已經被斬於劍下了。”
“今日之事無非隻有兩個結果,既然你已經出現在這裏,那結果是什麽自然無需多猜。”
聽聞圖爾特死的消息,樂芙蘭依舊語氣平淡,沒見分毫悲傷,不過也的確,他並不是真正的魯塞爾。
魯塞爾對樂芙蘭而言,可能隻是萬千工具人的一個。
此時相比圖爾特的死訊,更讓她感興趣的還是眼前的年輕男子,這張極為英俊的麵容,以及那從容的眼眸。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她與這位皇子第一次近距離的見麵。
她曾經遠距離的打量過他,而且不止一次,每一次都能看到他懶散的躺在椅子上,任由時間從他身上不值錢的走過。
可也正是因為這幾次,導致她產生了錯誤的判斷。
如果當初能像現在這樣,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看上一眼,她或許就不會那麽輕視眼前的皇子了。
如今再看到這位皇子,她的確感覺到了幾分驚豔。
因為很少出現一些,讓她都感覺到捉摸不透的人了,而眼前這位正是之一。
此時,她微微歎了口氣道:“他們還是做的有些心急了,也怪我,沒有認清此次的對手是誰。一盤從開始就找錯了主將的棋,注定是失敗的。”
今日的事,的確讓樂芙蘭感受到了意外與驚訝甚至是詫異。
因為哪怕是在這之前,她都沒想到,自己的計劃和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宣告失敗。
就像是她剛才說的一樣,路奇是一個,完全脫離了她計劃的存在。
無論如何推算,此次她的計劃也該成功才對。
三世斃命,四世上位,禁魔繼續維持,短期內上位的四世就是隻能任由大臣們操控的傀儡。
在這期間,她可以運轉很多計劃步驟,這一波下來,她至少可以攏固德瑪西亞一半的政權。
如此一來,這個國家雖然還叫德瑪西亞,但其實已經真正受她操控了。
剩下的一些,皆是難啃的骨頭,但在她眼中,運作下去也隻是時間問題。
然而,在這計劃之中,她唯獨忽略了一個人。
路奇。
一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意外的人。
甚至於,樂芙蘭覺得,路奇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現才對。
可他如今,活生生的就坐在了她的對麵。
而自己,醞釀了如此之久的大棋,如此之久的謀劃,如此之久的積累,所有的所有,在今天,一日之內,全都淪為了一場空。
隻因眼前這個男人。
他就像是橫空出世一般,不知從何時起,就已經洞察到了她的計劃。
這正是讓樂芙蘭感到奇怪的地方,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了。
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輕視他,可最終還是因為對他錯誤的判斷,將他也看做了一枚可操控的棋子。
嚴格上來說,是因為她的自大,才導致了這次的失敗。
“相比這個,我還是對你本身的存在感到無比好奇。”
她的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好奇之色,一雙仿佛蘊含有奇異魔力的美眸打量著路奇道:“看來是當年救走你們母子二人的人還在暗中幫助你。”
這話激起了路奇的興趣,此次前來他也是為了這個,於是絲毫不避的直視樂芙蘭道:“細說當年。”
二人坐在客廳裏,沒有拔刀相向,對話就像是朋友閑聊般,姿態都是輕鬆隨意。
“那人沒告訴你嗎?”樂芙蘭頓了下,輕輕勾起了嘴角:“事已至此,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了。告訴你也無妨。”
路奇沒有出聲,安安靜靜的等著下文。
他對樂芙蘭提到的那人很感興趣,看來當年所發生的事,還另有隱情。
那個暗中幫助梅爾莉的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