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三月六日。

天晴。

今天的王都不再是無雲的天,天邊多出了幾朵形狀各異的潔白的雲霞,仿佛定格般的落在那裏。

陽光灑落下來,映照著一如往日般風平浪靜的王都。

下午,路奇府邸。

“最近天氣,都挺好啊。”

路奇躺在搖椅上,注視著藍天白雲,隻感覺樂得清閑。

“是啊。”

拉克絲同樣躺在搖椅上附和一聲,小臉上神情愜意。

兩個人仿佛回到了夏天,整日裏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時候。

隻感覺時間過的好快,很多地方都變了,又有很多地方沒變。

路奇最近這段時間心情都很不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基本也不多,望著藍天白雲,此刻的他不由得想到了這片同在這片天空下的許多人。

薇恩前段時間寫來了信,她們追殺伊芙琳到了西北邊境,在上一次的交手中,成功的再度打傷了伊芙琳。

盧錫安不知到了何方,上一封他寫來的信還停留在幾個月前。

路奇覺得該和他有點書信上的往來的,畢竟這樣他這邊也好知道,黑哥那邊的進度如何了。

他的進度和那個戀愛腦密切相關。

也許有機會了,該去光明哨兵的總部,想辦法再和盧錫安取得聯係。

到時候隨時能問進度。

不過根據路奇預測,短時間內,黑哥還找不到老婆,而那個戀愛腦也醒不過來。

再者又想到了帕妮絲,也有一段時間未見了,不過書信上經常往來。

多個人從路奇腦海中一一閃過,最後他又想起了塞拉斯。

似乎有一段時間沒去看看了。

想到這裏,他從搖椅上起身,舒舒服服的揚了個懶腰,吩咐優爾娜道:“備車。”

旁邊,拉克絲聽到動靜,睜開眸子,好奇道:“你要去哪?”

“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路奇隨意的回了句:“地下室的冰淇淋凍得差不多了,想吃了隨時拿出來。”

“哦。”

拉克絲一聽就知道這家夥並不想讓她跟著一起,於是繼續懶散的躺著,連起身的動作都沒有。

很快,優爾娜便備好了馬車,待路奇坐上去後,直直的朝著王都監獄而去。

約莫一個小時後,馬車慢慢停靠在了監獄入口。

“參見皇子殿下。”

路奇下了馬車,入口處的衛兵立即躬身和他行禮。

“免禮。”

路奇回了聲,便徑直的朝著監獄裏走去。

沒多時,便有一道身影從遠處跑來,堆砌著滿臉笑容道:“皇子殿下,歡迎前來。”

來人自然是迪爾德。

路奇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朝操場走去。

迪爾德則是絲毫不介意的跟在後麵,說道:“塞拉斯現在正在按照您的吩咐,搭建圖書館呢。”

路奇點了點頭,很快的到了操場,隔著遠處就看到了,正在搬運石頭的塞拉斯。

不得不說,塞拉斯還真在這上麵練出點門道。

路奇依舊記得最初見到塞拉斯時他那枯瘦的身軀,如今已經看起來健碩了不少。

以監獄的夥食環境能練成這樣,足以可見小塞的天賦不一般。

遠處,塞拉斯也一眼注意到了路奇的到來,目光微凝了一瞬。

時隔一段時間不見,這皇子與他印象中似乎並無變化。

依舊是明明很正常,但總讓人感覺非常之欠揍的氣場。

“呦,小塞,好久不見啊。”

路奇走到近前,麵露笑容的打了聲招呼。

塞拉斯看著路奇,難得的回了聲:“是啊,好久不見。”

“看來你最近心情不錯啊。”

路奇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目光則是看向了另一側:“先前都沒注意,這房子都建的這麽大了。”

此時,出現在他眼中的,赫然是一棟已經搭建的初具規模的房屋,約五米高,六七米寬,石磚與石磚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能在中間看到固定的牆料。

雖然並不大,但看著也耗費了不少的努力。

他依稀記得自己當初提出過跑步與搭建個圖書館的要求。

後麵這個純粹是順口提的,完全沒有其他的用意。此刻看著屹立而起的房屋,也是從中感覺到了時間的流逝。

光靠塞拉斯一個,想要建到這種程度,屬實不易。

“建的挺好的,當年你要是走這條路,現在高低也是一個建築大師了。”

路奇誇讚了一聲。

塞拉斯自然不會因他這聲誇讚而流露出多少情緒,不過他認為自己的確有點建築方麵上的天賦。

隻是看了幾本書,就能搭建出這麽一個穩靠的房子了。

多少還是有幾分自滿的。

路奇此刻揮了揮手:“這麽好的房子,砸了動靜一定很不錯,迪爾德,去叫人來把它砸了。”

話音落下,塞拉斯一下頓在原地,嘴角微微一抽。

迪爾德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沒有詢問,立馬應聲:“是,殿下。”

果然啊,他早該料到是這個結果的!

此舉和當初令塞拉斯抄書,然後又把他辛苦抄下來的東西,一把火燒幹淨,又有什麽區別?

不,區別還是有的,因為這個更搞心態。

這房子是塞拉斯耗費了幾月心血辛苦搭建而成,如今一朝就要砸塌,簡直是簡直了。

很快,迪爾德就叫來了人手,幾個衛兵手裏拿著大錘。

砸之前,他還是確認了一下:“那殿下,準備開始砸了啊。”

路奇點點頭,下令道:“砸。”

“砸!”

迪爾德立馬大聲重複一遍。

幾個衛兵,則是立馬高舉大錘,狠狠的朝著牆上砸了下去。

錘子落在牆壁上,發出了“咚咚咚”的幾道聲響,仿佛在塞拉斯心裏響起一樣,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房子牆壁上出現幾道裂紋。

一錘又一錘。

最後,終於承受不住敲擊,轟然碎裂開來,徹底倒塌了下來。

“轟隆隆”,碎石落地,發出重重聲響,濺起一地煙塵。

路奇臉上依舊帶著笑容,看向塞拉斯:“如何,動靜不賴吧?”

如此欠揍的笑容落在塞拉斯眼中,卻讓他不怒反笑,那張滿是胡渣的臉上笑了起來:“皇子,你的確與我見過的絕大多數德瑪西亞人,都不一樣。”

路奇好奇道:“此話怎講?”

塞拉斯抬眸看向天際,目光有些深遠,又收了回來:“德瑪西亞人通常沒你這麽欠揍的,有句話,其實我想對你說很久了。”

路奇依舊好奇道:“說。”

“我特麽忍你很久了!”

塞拉斯轉過身,看著路奇大喝一聲,隨即猛地揚起手,那雙眼眸中閃過狠色。

鐵鏈伴隨著晃動的聲響,直接朝著路奇重重砸了過來。

速度非常之快。

他突然的暴走讓很多人沒反應過來,但並不包括路奇。

他早可以提前一步的閃開,不過還是等到鐵鏈到了近前,才擦著邊驚險躲過。

“轟”的一下,鐵鏈砸在地上發出重重響聲,塞拉斯朝前突進,左手揮動,其上的鐵鏈也朝著路奇揮來。

每一擊都像是必殺之擊。

但這一下,周圍的衛兵反應了過來。

“保護殿下!”

迪爾德大喊一聲,拔出武器朝著塞拉斯衝去,同時幾名衛兵也一擁而上。

塞拉斯在短時間,表現出了極強的戰鬥力,竟甩飛兩名衛兵,衝出了衛兵們的重圍,依舊死死的盯著路奇追擊。

仿佛必殺他一樣,又像是想將在心裏憋了這麽久的憤怒與怨念宣泄出來。

局麵徹底的失控了。

十秒鍾後,塞拉斯終究還是被製服了,他被兩個衛兵死死的按在地上,臉貼著地麵,無法動彈,但那雙眼中,依舊充滿了一股不服的勁,遍布猩紅的血絲。

迪爾德一臉後怕的走上來,擦著額頭的虛汗,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您沒事吧?”

路奇收起了笑容,衣服上似是出現了一道擦痕,他麵無表情的瞥了一眼迪爾德:“我看起來像沒事的樣子嗎?”

無形中展露出來的氣場直接讓迪爾德躬著的身子壓的更低了:“萬分抱歉,殿下,是屬下看護不當,沒料到這該死的犯人會突然發瘋。屬下願接受一切責罰,當務之急,還是去看看您的傷勢要緊。”

路奇淡淡點了點頭,看了被扣在地上的塞拉斯一眼,轉過了身。

很快就有醫護人員聞訊匆匆趕來,對他的胳膊展開了檢查。

還好最後隻是虛驚一場,隻是一點擦傷。

實際上,本來連擦傷都不會有。

路奇自然是不會被這麽輕易的傷到的,不過塞拉斯忽然襲擊他的事,也不會這麽輕易的就算了。

雖然在很多人看來,這純屬是路奇自己欠。

人家費盡心血的搭個房子,你過來二話不說就給砸了,砸完了還跳臉嘲諷。

換誰都要繃不住。

可沒辦法,誰讓路奇是高貴的皇子呢。

而且,塞拉斯此次不僅襲擊路奇,還打傷了兩名衛兵。

沒錯,他忽然爆發出超乎預料的力量,令兩個衛兵措手不及,直接被鐵鏈甩飛了出去。

顯然他們都小瞧了這個犯人。

哪怕過去了這麽多年,塞拉斯依舊存在著一定的危險性。

這事很快就驚動了比迪爾德更大的官,正是距離王都監獄不遠的司法廳。

沒一會兒的功夫,八大臣之一的律法代表,喬萬尼便親自趕來了。

他是司法廳的領頭,是德瑪西亞律法的中心代表,以鐵麵無私、狠辣無情聞名,很多犯人都是直接從司法廳就轉到了這邊的監獄。

當得知竟然有犯人襲擊皇子後,喬萬尼的心中也很驚訝。

如果要認真起來,這事的問題可是十分之嚴重的。

等他確認了發生了什麽後,心裏也是既無語又無奈。

“殿下準備如何處置這個犯人?”

他看向路奇的眼神中怪怪的神色一閃而逝,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實話說,這麽欠的皇子,他也是頭一次見。

第一次見到這位皇子的時候,他對他的印象其實就不怎麽好,因為他總覺得這皇子身上有種玩世不恭的感覺,仿佛對待很多事都特別的隨意。

這與大多做事一絲不苟、認認真真的德瑪西亞人都不同。

不過人家的確是貨真價實的皇子,他就算有意見,也沒得說。

後來,這位皇子做了幾件讓人驚訝的大事,短短時間就被封了中將,證明了其的才能非同一般。

但身上那種玩世不恭的勁,和他那位性格沉穩的大哥比起來,還是給人不夠成熟的感覺。

近期更是有傳言,國王似乎對這位次子,有了栽培的想法。

如今明麵上的繼承人依舊是嘉文四世,但眼下情況,卻忽然讓人捉摸不透了。

可無論如何,他心中還是更加看好四世的。

此時,路奇聞言,立即冷聲道:“如何處置……依你來看,如何處置比較好?”

問題被拋了回來。

喬萬尼想了想,說道:“塞拉斯本身就是重刑犯,根據我調查案件,其當年是因為未成年,所以逃過了死刑。如今公然襲擊一國皇子,打傷了兩名衛兵,可以說是罪加一等。按照律法……當處於死刑。”

也許是處置了太多的案子與生命,說出這番話時,喬萬尼的聲音中沒有絲毫的感情。

路奇聞言,目光閃了閃:“好,那就死刑。”

簡單的溝通便決定好了如何處置。

死刑並不是立即執行。

在德瑪西亞,犯下死刑之人,將會被押送至監獄不遠處的刑場,當眾問斬,以儆效尤。

路奇當然有直接幹掉塞拉斯的權力,不過他並沒有這麽做。

很快,他便去往了地牢,來到了關押塞拉斯的牢籠前。

塞拉斯像是挨了一頓揍一樣,體態狼狽的如同一具屍體般被隨意的扔在那裏,昏暗的光線將他身上幾處青傷映照出來。

“嘖嘖,看來他們下手不輕啊。”

路奇嘖嘖了兩聲,然後問道:“明天就要上刑場了,我想采訪一下,塞拉斯,你現在是什麽心情?”

“心情嘛……馬馬虎虎吧。”

塞拉斯翻過身,正麵朝上,終於不再沉默以待。

一雙比平日有神太多的雙眼看向路奇:“至少我終於不用再為了苟活,而幹些任人恥笑的事了。就是少了我這個笑料,你是否覺得可惜呢?”

他披頭散發,但狀態卻看起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