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去,腳踩的地麵已經被戰爭**得滿目瘡痍。

遍地的屍體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道,經過了短暫勝利後的喜悅,士兵們便開始清理戰場。

數萬具屍體堆在一起,無論是誰見到了,心中都難免感到了幾分莫名的痛楚。

幾萬條生命,就這樣在一夜之間全都隕落。

大多數德瑪西亞人都將心中的正義與守護貫徹到底,所以他們不理解,那些入侵者的想法。

隻知道,人死之後,符文之地的風景就再也看不到了。

有些諾克薩斯的士兵,死後都沒有合眼。

哪怕生前是敵人,但出於對生命的尊重,人們在清理的時候,還是幫他們合上了眼。

這些諾克薩斯人將會永遠的被葬在這片山脈。

在悠久的曆史中,山脈早已遍布諸如此類的屍骨。

天色漸漸的亮起,第一縷陽光從天邊灑落,照射在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仿佛為這飽受創傷的戰場,帶來了一絲治愈。

山丘城的清晨。

躲在暗道裏的居民已經走出,為軍隊擊敗了諾克薩斯,滿心喜悅的歡呼著。

隨即,他們皆是前往了城內的教堂,將偌大的教堂擠得裏外都是人。

教堂內。

路奇站在兩側,靜靜的聽著光照者牧師的禱告。

而在牧師四周,是一個個棺槨,裏麵住著犧牲的戰士。

隻要是戰爭,就不存在不犧牲。

更何況,這已經是上萬規模的戰場。

對德瑪西亞而言,這始終是一場大獲全勝的戰爭,以犧牲了小部分人的代價,剿滅了敵軍將近十萬人。

雖然這十萬人,以諾克薩斯的體量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但這一仗就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一樣,打在了諾克薩斯的臉上。

也讓他們在哀傷之門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

禱告結束之後。

路奇離開了光照者教堂。

嘉文四世因為要處理哀傷之門那邊的事宜,一夜都未休息的他,立刻帶著一部分人前往。

如今德瑪西亞算是奪回了哀傷之門,正常來講,此次諾克薩斯栽了這麽大的跟頭,恐怕短時間內不會再來了。

可保險起見,哀傷之門的加固還是要加快處理。

走在路上,路奇的視線看著諾克薩斯的方向。

十多萬人,無人生還,此事若是傳回諾克薩斯,恐怕也會引起不小的波瀾。

不過他卻可以肯定,哪怕是這樣,諾克薩斯也不會有半點的反思。

他們從來不考慮自己的入侵,會對被入侵者造成多大的傷害。

如果想讓他們長記性,隻是將他們打回去,還遠遠不夠……

將思緒從思忖中收回,路奇眼中無比清明,他十分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旁邊傳來一陣腳步。

看了一眼跟上來的拉克絲,路奇想起什麽,微微皺起眉:“你是不是偷偷的用魔法了?”

“是又怎樣!”拉克絲理直氣壯的挺起胸脯:“難不成就叫我幹看著嘛。”

路奇瞥她一眼:“你不是怕被發現嗎?”

拉克絲一臉高深的搖搖頭:“怕與不敢做,是兩碼事。”

路奇想想也是,這貨哪次不是一邊怕的要死,一邊瘋狂作死呢。

見到他不說話,拉克絲便自信滿滿的說道:“而且,我用的很小心,肯定不會被發現的。”

到現在都沒人說起這件事,那肯定就是沒人發現了。

一想到自己高超的手法,拉克絲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她認為自己隱藏的非常好。

路奇嗬嗬笑了笑,沒再說她什麽。

早晚有一天,冕衛小姐不用再像現在這樣連用魔法保護別人都偷偷摸摸的。

拉克絲心情不錯,不僅是因為她將自己的魔法隱藏的非常好,還因為她今天救了很多人。

她逐漸發現且明白了,自己身懷這股力量是為了什麽,她好像不再迷惘了,她看到了前麵要走的道路。

遠處,有幾個士兵正在交談。

“話說晚上打仗,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什麽奇怪的事?”

“你是說……”

“沒錯,當時我被幾個諾克薩斯人圍攻,就在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光,幫我擋下了致命一擊。”

“你說的這個,我也感覺到了,不過那是在我衝鋒的時候。”

“毫無疑問,這是魔法吧?”

“我好像看到這股光,是從冕衛小姐……”

“噓,看到了也要當做沒看到,我們其實都感覺到了。”

“冕衛小姐那麽心善的女孩,不能因為我們害了她……”

互相看了一眼,幾個士兵轉移了話題。

如此心照不宣的一幕,在多處發生。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戰場上,當有危難來臨的時候,會有一抹光亮出現,替他們擋下危險。

這股光,就如那奔走在戰場上的金發女孩,一樣耀眼。

回到家後。

路奇一身輕鬆的躺在了搖椅上,仿佛再也沒有了力氣動彈一樣。

一夜未眠的他,很快就感受到了一股困倦之意,躺在那閉上眼睛,打起了盹。

牆角處,卡特琳娜一雙瑩綠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搖椅上的路奇。

這一夜的戰鬥,讓她更加清晰的對戰爭有了認知。

哪怕她視人命為草芥,但當幾萬個人的屍體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她還是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數十萬人,哪怕是讓她殺,都要殺個幾天幾夜吧。

可如今,他們僅僅在一夜之間,全都沒了性命。

而這一切,全是出自搖椅上這個男人的決策。

一夜過去,他似乎和之前並無什麽區別,打起盹來,臉上帶著熟悉的懶散神色,像是整天提不起勁一樣。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讓數十萬人一夜之間丟了命。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卡特琳娜忍不住的去回憶。

似乎,從希瓦娜說出身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商討中,他直接讓嘉文四世帶兵前往哀傷之門躲藏起來,出去了一趟後回來便開始為屠龍做準備。

甚至是,帕特利亞的進攻,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可是他究竟如何知道,那頭魔龍,會去往哀傷之門的?

他所做的這一切安排,都是在篤定了魔龍一定會降臨哀傷之門,所做出的決斷。

如果帕特利亞,再謹慎一些,仍然不願意離開哀傷之門,一切準備就全都白費。

可以帕特利亞的性格,又怎會放棄這送到臉上的好機會。

所以,他是算準了,帕特利亞一定會主動進攻的。

這就是戰場上的算計,稍有一步錯,便會萬劫不複。

卡特琳娜忽然想到了兩人的賭約,這讓她不禁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猜測。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家夥早在提賭約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今天的事?

甚至於,他在當初遇到希瓦娜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利用魔龍的出現……

這個想法太過匪夷所思,卡特琳娜不願相信。

但是讓卡特琳娜心中排一份她接觸的這德瑪西亞人中,對諾克薩斯最具威脅的存在名單。

毫無疑問,路奇將會是排在第一個的。

她總有一種預感,此刻這個躺在搖椅上,睡得一臉憨傻的男人,將會在未來,給諾克薩斯帶來很大困擾。

……

與此同時。

位於恕瑞瑪大陸的海外,一座仿佛與世隔絕的小島之上。

小島的麵積不小,群山中,有一座高聳的火山,矗立在雲端之下。

雲端中,隱約有幾道巨大的身影穿梭,仔細看去,赫然是幾頭巨龍。

其中一頭綠龍,飛入了火山,隨後在一頭盤臥著的巨龍身前,緩聲道:“龍首,伊瓦隕落了。”

盤臥著的巨龍,體型更加龐大,渾身是秘銀色鱗片,但麵相看著已經垂垂老矣,此時仿佛正在沉睡。

聞言,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龍瞳不怒自威。

他細細的感受了一下,果然發現,已經感受不到伊瓦的氣息了。

伊瓦的老巢就在恕瑞瑪大陸的一座火山,她常年居住在那裏,輕易不會離開,如今氣息消失,那就隻能說明是遇到了變故。

似乎她是去清理被玷汙的血脈了,如今看來,顯然是被那汙血者反殺。

“又一個同胞隕落了嗎……”

秘銀龍喃喃自語,心中升起一抹感傷。

如今在符文之地,龍族的數量本就不多了,要知道一頭龍出生就要經曆很長的歲月。

而並不是所有龍蛋,到最後都能成功孵化。

當初他帶著一部分龍族來到了這與世隔絕的小島。

而其他另有一部分,選擇獨立生存。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之間便沒了羈絆,哪怕分開,他們仍舊是龍族血脈。

伊瓦的實力不弱,然而就連她,也終究難逃一死。

這讓秘銀龍,心中分外悲涼。

“把她的屍首找回來。”

秘銀龍歎了口氣,緩緩道:“還有,將此事告知伊瓦的幾個孩子,依照龍族規定,任何龍都有為同胞複仇的責任。但如今世態,複仇之事,他們可自行定奪。”

放在以前,凡是敢殺龍的凡人,必定感受到龍族的怒火。

但今時不同往日,哪怕強如龍族,也浪不動了。

伊瓦的事,還是交給她的至親去處理吧。

“是。”

綠龍低了低頭,緩緩飛了出去。

隻留秘銀龍一個,他再度歎了口氣,也許是年紀老了,他最近愈發的容易感覺到困了。

巨龍可以存活很久的時間。

但他活了多久,就連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

總之,很久很久了,久到他見證了這片符文之地的許多事情。

如今,秘銀龍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大限將至了。

自己死之前,也許該盡早的選出下一任龍首,由它繼續帶領龍族。

可如今年長的龍沒有適合這個位置的,年幼的龍又太過稚嫩,似乎沒有龍能擔任起這個責任。

哪怕是剛才出去的綠龍,也隻是稍好一些。

隨著困意愈發湧現,秘銀龍慢慢閉上了眼睛。

也罷,這件事,下一次醒來再想。

……

路奇醒過來的時候,還隻是中午。

他是感覺到臉上涼颼颼的才醒了過來,畢竟現在是冬天,就這麽躺在院子裏睡覺,的確有點不太尊重這個天氣了。

雖然身上穿著真絲綢緞,可以抵禦一部分寒意,但臉上還是很冷。

醒過來後,身上披著一條毯子,不知是誰披的。

周圍也不見人,估計都在睡覺,畢竟都是熬了一天一夜。

路奇坐起身,摸了摸肚子,空落落的。

不想還好,一想,隻覺得肚子餓的頭暈。

他站起身,朝著軍營溜達而去。

這些天他基本都是在那裏混大鍋飯吃。

到了地方,正好趕上了飯點,拿個幹淨的碗盆,盛一碗熱熱的菜肉粥,再拿兩個黑麵包。

這就是今天的午飯了。

軍營的夥夫廚藝還是不錯的,粥的味道能得到路奇誇讚。

他坐在一處地方,無人打擾的自個吃著飯,視線看向了四周。

打完了仗,所有人都肉眼可見的更加鬆弛了,看著無比的輕鬆,不再像前些日子,無時不刻的緊繃。

他還看到希瓦娜和幾個好友坐在飯桌前談笑,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沒過去打擾。

吃過了午飯,回去之後,卻已經沒了睡意。

本著他睡不著,其他人也別想好好睡的原則,路奇第一個敲響了冕衛小姐房間的門。

砰砰砰的幾聲後,沒一會兒,拉克絲就帶著困倦與不爽的神色,打開門瞪著路奇:“幹嘛?”

路奇一臉貼心的道:“我給你帶了午飯,吃點吧。”

拉克絲更加不爽了:“你不知道我正在睡覺嗎?”

她的作息向來很好,早早的睡,早早的醒,每天雷打不動八個小時。

今天熬了一天一夜,現在隻睡了幾個小時,可想而知現在有多困。

“知道啊。”路奇點點頭,笑道:“所以這不是怕你睡餓了嗎?”

“餓你個頭!”拉克絲咬了咬牙,哪還不知道這賤人什麽想法,直接就想關上門,十分絕情:“我現在隻想睡覺!無事勿擾!”

可惜,這一覺,冕衛小姐終究還是沒能睡成。

最終她坐在桌前,一邊吃著午飯,一邊用幽怨的小眼神瞪著路奇,咬牙切齒的咬著黑麵包,就像是咬著路奇一樣。

如此眼神注視下,路奇心中沒有半點愧疚,心安理得的喝著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