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的暗下,外麵的大雪始終還在下,沒有一點停下的意思。
外麵地上的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都快趕上拉克絲的小腿高了。
時不時會有人清理營地內的積雪。
即便帳篷內有火爐保溫,再加上真絲綢緞保暖,但身上總有一層冷意驅散不淨。
“呼……”拉克絲抱著膀子打了個冷顫,往外吐出的氣都化作一股白霧,她看著外麵:“好想念泡溫泉的日子……”
說實話,路奇也想了。
不過這地方上哪找溫泉泡呢,別說溫泉了,連個熱水澡都洗不了。
他真想邊關的亂子能盡快解決。
此時拉克絲注意到希瓦娜身上穿的鬥篷很單薄,不由得問:“希瓦娜,你不覺得冷嗎?”
希瓦娜聞言,下意識搖搖頭:“還好吧。”
拉克絲想了想,眨了眨眼:“你的皮膚,為什麽是紫紅色的呀?”
波比的皮膚是偏藍的,不過她是約德爾人,這挺正常。
但希瓦娜從外貌上來看,與人類一樣,但皮膚卻是這種顏色,令人好奇。
“這……”希瓦娜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解釋。
“你沒事能不能別總跟個好奇寶寶似的?”
路奇瞥了這貨一眼。
拉克絲也注意到希瓦娜有些為難的樣子,便不好意思的笑笑:“沒關係,我就單純好奇,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說。”
希瓦娜也知道她並無惡意,笑了笑:“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的皮膚生下來就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拉克絲沒有再問下去,之後頗覺無聊的找了一處坐下。
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哈欠。
這麽冷的天,這麽大的雪,除了睡覺,好像真沒什麽別的幹的了。
隨著天色愈發黑了下來,眾女也是紛紛回了自己的帳篷,而卡特琳娜和希瓦娜休息的地方也安置好了。
看著準備離開的卡特琳娜,路奇出聲將她叫住:“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停下腳步,回過神,投來疑問眼神。
路奇笑了笑,邀請道:“如果沒事的話,聊一聊?”
卡特琳娜這會兒當然沒什麽事,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她便點了點頭。
此時,帳篷內隻剩下了兩人,路奇示意卡特琳娜坐過來。
關於她的問題,路奇思考良久,覺得不能再裝迷糊了。
將一個諾克薩斯的刺客留在身邊,等同於將一顆定時炸彈放在身邊沒什麽區別。
接下來還要動身前往山丘城,也總不能毫無防備的讓她跟到那去。
卡特琳娜在就近的位置坐了下來,等待著路奇的開口。
這是一個十分合適的距離,如果她想,她可以隨時揮動匕首,朝跟前的男人斬去。
路奇想了想,先問道:“你左眼上的傷疤是怎麽來的?如果覺得冒犯,可以不回答。”
“也沒什麽。”卡特琳娜目光閃了閃,說道:“因為我曾經的一時大意,在一場狩獵中,我小瞧了獵物,被獵物劃傷了左眼。”
路奇恍然點點頭,問道:“這道疤痕,沒法去掉了嗎?”
卡特琳娜聞言道:“可以,但沒必要。我想用它來時刻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再小覷任何獵物,戰鬥中也一樣。”
“是個好方法。”
路奇再度點頭。
雖然他也覺得,不去掉似乎更有味一些。
隨後,他換了一個問題:“你原先在的村落,叫什麽名字?”
“薩圖族。”卡特琳娜將路上聽到的一個被屠滅的部族講了出來。
“薩圖族……”路奇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似乎回憶了一下:“我聽說過,似乎是一個中立部落,但在諾克薩斯的進攻中,頑強的選擇不服從,最終被屠滅。”
說到最後,他歎息了一聲。
卡特琳娜適宜的陷入沉默,身上不可抑止的散發出了一點點悲傷。
“節哀。”路奇再度歎一聲氣,忽然道:“關於薩圖族,我倒是了解到他們族人都擁有一種特殊的技能。”
卡特琳娜頓了頓,關於這些,她完全沒有了解。
這皇子竟然還真知道薩圖族?
再聊下去,豈不是要露餡?
她心中感覺不妙的時候,卻見路奇直接將這特殊技能說了出來。
“我記得是……反手摸鼻孔。就是將手繞過腦袋,從另一側能摸到相同邊的鼻子。”
卡特琳娜又頓了頓,心說這是什麽特殊技能?
路奇說道:“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但的確挺厲害的。”
卡特琳娜瞬間想好了怎麽說:“因為我的族人都擅長使用短型武器,所以手臂更長利於發揮,我們會通過這種方式來訓練,以此達到增長手臂的效果。”
“好厲害。”路奇不由得驚歎一聲,看向了卡特琳娜。
一臉你能給我表演一下的表情。
但是他不說出來。
選擇權就到了卡特琳娜這。
解釋了半天,不表演一下似乎說不過去。
於是卡特琳娜舉起右臂,放到腦後,用力的一繞,“哢擦”一聲輕響,她的手指順利的摸到了右鼻子。
路奇忍不住道:“我剛才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即使右臂疼的要死,但卡特琳娜依舊一臉淡定:“沒事,我隻是很久疏於練習,有些生疏了,正好活動了一下筋骨。”
感覺右臂要脫臼了,這真是正常人會的特殊技能嗎?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好厲害,我是做不到的。”
路奇有些佩服的看著她。
卡特琳娜淡淡的笑了笑,心說你要是胳膊脫臼了,也能做到。
路奇這時想起什麽,站起身:“我去熱點水。”
隨後,他便轉身,往水壺裏添了點水,放在火爐上加熱。
卡特琳娜趁他不注意,“哢擦”一聲,將幾乎要脫臼的右臂接上,期間愣是一聲沒吭。
熱完了水,路奇又重新坐了回來,問道:“對了,我可以知道你親人的名字嗎?”
卡特琳娜頓時蹙了蹙眉,眼神好像在詢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沒有別的意思。”路奇真誠的說道:“隻是薩圖族寧死不屈的精神,令我很是欽佩。我想你為了複仇,恐怕都沒有時間來祭奠你的親人,所以想在此為你的族人立個碑,祭奠他們。你不用謝我,在這種事上,我們德瑪西亞人見到了,肯定會幫一手的。”
他這番話直接讓卡特琳娜連理由都無法找,完全被堵死了。
她無言了一陣子,點了點頭,張口吐出一個名字:“我的父親叫柏金,我的……”
話未說完,她就見路奇微微一愣,重複了一遍:“柏金?”
隨即,路奇看向卡特琳娜:“我知道這個名字。”
卡特琳娜也是一愣,我隨口編的你都知道?
路奇說道:“我曾經在德瑪西亞邊境住著的時候,就認識過一個從境外來的叫做柏金的人,他的年紀大概四五十左右。難不成……”
“那應該不是我的父親。”卡特琳娜看到路奇期待的眼神,搖了搖頭:“我的父親已經七十歲了。”
聞言,路奇不禁問道:“敢問你今年多大?”
卡特琳娜道:“二十。”
“也就是說,你父親五十歲才有的你?”
路奇吃驚的看著她。
卡特琳娜冷冷道:“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路奇唏噓的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伯父真是老當益壯,你的母親呢?也是一樣的歲數嗎?”
卡特琳娜沉默了一秒,點了點頭。
路奇問道:“他們老來得子,想必一定很疼愛你吧。”
卡特琳娜再度點頭,還沒等她說什麽,就見路奇忽然用力的拍了下桌子。
“砰!”
哪怕是卡特琳娜,心頭都頓時一驚。
隨即就看到,路奇一臉的生氣,像是一個憤青一樣:“然而,他們卻在本該安享晚年的時候,慘遭諾克薩斯人的屠殺!”
“諾克薩斯人就是一群有爹生,沒娘養的畜生!他們已經爛到了骨子裏,沒有一丁點人性可言,簡直就是一群死不超生的畜生!我願稱他們為,無媽人!不知有多少無辜的人被他們屠戮,他們還配做人嗎?就是一群狗屎!”
他罵的正起勁,就見一旁的卡特琳娜,一臉沉默的表情,不由得出聲問道:“你怎麽不罵?”
卡特琳娜:“……”
是不是有一點點……惡毒。
看到路奇臉上的表情變化,她立馬道:“我已經在心裏,罵了他們無數遍了。”
“我理解你,但是在這裏,你不用再把心裏話憋著了。”
路奇用心疼的臉伸出手,拍了拍卡特琳娜的肩膀,“來吧,將你心裏的話大聲罵出來!在這裏,我們所有人都會包容你!”
卡特琳娜張嘴:“諾克薩斯人……都該死。”
“對,就是這樣,再大點聲,將你的憤怒,將你的不甘,將你的仇恨,都傾瀉出來!不要再壓抑你的內心,釋放吧!”
此刻的路奇,活像一個站在講台上的雞湯講師。
卡特琳娜被說服了,她猛地提高了聲音:“諾克薩斯人都是一群狗雜種!他們全都是死爹死媽的人!我詛咒他們生兒子沒有屁眼,我詛咒每一個諾克薩斯,他們都該被火活生生烤死!這群畜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他們全是臭狗屎……”
一連罵了幾分鍾,連口氣都不帶喘的。
給路奇都聽得人都有些不好了,不得不說,女人罵起街來,那攻擊力比之男人也是絲毫不弱啊。
就看卡特琳娜這罵了這麽長時間都不帶重複的。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已經痛恨諾克薩斯到了這種程度。
此時,罵完的卡特琳娜,也歇了下來,胸口微微起伏,臉色紅潤,喘著氣,嘴角不自然的抽搐著。
她此刻罵的這些東西,可都實打實的落在了她自己的頭上啊。
為了扮演現在的身份,她付出了太多……
“喝口茶緩緩。”
路奇貼心的給卡特琳娜倒了一杯熱茶。
卡特琳娜這會兒正好有些口渴,接過茶杯,便慢慢喝了一口。
溫潤的茶水入口,她頓時感覺出什麽:“這茶……”
“好喝吧?”路奇笑了笑。
“的確挺好喝。”卡特琳娜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又喝了一口。
隨著這茶入腹,她甚至感覺出有一股暖流,漸漸的湧向了四肢。
“那就多喝點。”
路奇溫和的看著她,問道:“你們薩圖族,有什麽習俗嗎?”
“習俗……”卡特琳娜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迅速的編了一個出來:“我們會在每年的一些時候,將捕來的獵物燒掉一些,獻祭回饋給大地母親。”
“是嗎。”路奇隨即問道:“那些獵物燒完後,你們還會吃嗎?”
卡特琳娜想也沒想的回道:“獻祭給大地母親的,當然不會了。”
路奇疑問道:“可是我聽說,薩圖族的人,不是都很珍惜食物的嗎?這樣豈不是浪費了?”
卡特琳娜一頓,立馬解釋道:“大地母親回收這些食物,然後化作養料,變成更多的食物,所以不算浪費。”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波解釋真的妙。
但她此刻也頗覺心累。
當你撒下一個謊後,就得用更多謊來圓。
她總算理解了這句話。
路奇又好奇道:“對了,你的身法和匕首使得都不錯,是誰教的?”
卡特琳娜道:“我父親。”
路奇感慨道:“難怪伯父老當益壯呢,能教個這麽厲害的女兒出來。”
卡特琳娜:“……”
此刻的她,有些無語。
為什麽她先前沒有發現,這皇子話怎麽這麽多呢?
讓別人別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結果他不就活脫脫一好奇寶寶嗎?
啥也要問上一下。
話咋這麽密呢!
路奇又問道:“你還有沒有什麽其他親人?”
卡特琳娜:“還有一個妹妹。”
然後,他就看到路奇的眼神又變了,再度感慨:“老當益壯啊。”
不知為何,卡特琳娜忽然有一種,掏出匕首,給這家夥來上一刀的衝動。
為什麽,這皇子總要在意老當益壯這個細節呢?
一個正常人,會和一個剛剛被屠村的女子,聊這話題嗎?
這特喵不是一直往人身上戳刀子?
就在卡特琳娜心裏腹誹的時候。
她看到路奇的眼神變了,沒了那種溫和,轉而變得有些冷和犀利。
她渾身頓時寒毛豎立,心裏莫名的一驚。
此刻的卡特琳娜,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竟然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在這個男人麵前,都沒有遮掩,一絲不掛的呈現。
她本能的感覺不妙。
“聊了這麽多有的沒的,來點正經的話題。”
路奇此刻微微笑了笑,看著卡特琳娜:“你來德瑪西亞的目的,是什麽?”
卡特琳娜鎮定的反問:“什麽意思?”
“其實你已經聽明白了,不是嗎?”路奇又反問。
卡特琳娜的麵色終於變了,她無法確定路奇是否真看出了什麽,她不想賭。
看了一眼她慢慢移動的手臂,路奇不緊不慢的坐在原位,說道:“不用掙紮了,剛才你喝的茶裏,我下了毒。”
這句話,落在卡特琳娜的耳中,頓時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但也令她有些想笑。
雖然不知這皇子是如何知曉她身份的。
但是,從小時候起,她就受到了最嚴苛的訓練。
除了睡覺的時間以外,她的時間全都用來考驗自己的體力、靈巧、以及對痛苦的耐受,以期把自己磨礪成一柄終極兵器。
她從城中最負惡名的藥劑師手裏偷來了許多毒藥,用小劑量遞增的方式在自己身上測試毒效,漸漸地鍛煉出身體遠超常人的耐受力。
可以說,到如今,她的這具身體,對毒素的抗性,達到了驚人地步!
她最不怕的,就是毒了。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看向對麵自以為得逞的皇子,她手中一晃,一把閃爍著寒芒的匕首出現。
此刻帳篷裏隻有兩人,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不過,她不準備殺掉他。
她要挾持這個皇子,一路帶回諾克薩斯,當做戰利品!
看著卡特琳娜的動作,路奇坐在原位上,絲毫不帶動的,還悠閑的喝了口茶。
“蠢貨。”
卡特琳娜冷哼一聲,看著渾身都是破綻的皇子,直接準備上前將他挾持。
然而就在身體動的那一刹,心跳猛地劇烈加快了一瞬,卡特琳娜感覺仿佛渾身都受到了衝擊一樣,身體不受控製的栽倒下去。
眼中,也出現了一抹不可置信。
“叮當”一聲,匕首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同一時間,摔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還有卡特琳娜。
她的臉上始終帶著難以置信,經過測試,她如今的身體對毒素的抗性,已經到達了一種很高的水準。
即便路奇下的毒,很厲害,也該有抗性才對。
可是,此刻她竟然感覺失去了渾身任意一處的控製權,完全的不能再動一下。
也就在這時,從心髒處,忽然開始出現一股如同攪碎般的疼痛,朝著全身席卷而去。
“你還是能開口說話的。”
路奇此刻看向地上的卡特琳娜,麵露微笑。
身上的疼痛,卡特琳娜即便能忍住,但額頭還是滴落冷汗,她冷冷的抬眸盯著路奇:“你為什麽會下毒?”
她此刻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了,隻能從下毒問起。
路奇回道:“因為你是諾克薩斯人,沒錯吧?”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卡特琳娜的確沒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她始終不解的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身份,我隻需要知道,你對有惡意就可以了。”
路奇慢悠悠的喝著無毒的茶,給了她一個回答:“或者說,殺意。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到了,你對我表現出的殺意。而從外麵回到營地,這期間,你一直都在偷偷的觀察我,我這麽帥的人,你觀察的地方竟然不是臉。
而是脖子,再加上你若有若無展現出的殺意,我很難相信你是好人啊。”
卡特琳娜聽到路奇的解釋,沉默了,半響後才出聲:“這期間我的確有很多機會,直接殺了你。”
路奇自信的笑了笑:“從始至終,你就沒機會的。”
卡特琳娜並不質疑這句話。
以路奇此刻表現出的反應與警惕性來看,他這期間露出的破綻,很有可能就是為了試探她。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的大意。
大意的地方不是輕信了路奇。
而是她沒有收拾好殺意。
人這種生物,是有氣場的。
當氣場與氣場交互,敏銳的一方,就會感受到。
而眼神,也是氣場的一種表現,最為明顯的,就是殺意。
當一個人以滿懷殺意的眼神盯著你的時候,你就下意識的感到不安,眉心發癢。
這都是感覺敏銳的人,能察覺到的。
而想要成為一個頂尖的刺客,第一點就要做到,剔除殺意。
隻要是一個刺客,想要刺殺目標,那麽必然會有殺意,不可能完全剔除。
一旦有殺意,感官敏銳的人,就會察覺,然後警惕。
往往很多經驗老道、實力強大的刺客,都是栽在了這上麵。
所以任何一個刺客,都是將以殺意降到最低為目標。
包括卡特琳娜。
這也是她現在心有不甘的地方。
沒想到,到頭來她始終是一個失敗的刺客。
就連殺意都沒藏好,早早的就被別人察覺到了。
雖然她並不是來刺殺路奇的,但在知道路奇的身份後,身為一個刺客,她不可避免的動心。
也就是這一點,徹底的將她暴露。
卡特琳娜將失敗的原因歸結到了自身的弱小。
但是實際上,並不怪她。
隻能說,路奇是開眼玩家,而且是感知超人。
等等……
卡特琳娜忽然意識到什麽,冷眼看向路奇:“也就是說,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造假的?”
路奇點點頭:“不錯。”
卡特琳娜忽然感覺胸口有一股氣,直衝她的腦門,然後“轟”的一聲,炸開了。
特麽的!
這個皇子一開始就知道了她在表演,然後也不戳穿,還擱那兒配合的挺起勁!
卡特琳娜忽然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小醜。
她自以為是、洋洋得意的精湛演技,殊不知早被人家發現,當笑話一樣看待。
到最後,還被狠狠的玩弄!
什麽反手摸鼻孔,什麽地方習俗,什麽老當益壯。
全是這個賤人為了戲耍她,故意的!!!
還特麽故意讓她罵諾克薩斯那麽多難聽的話,那和她罵自己有什麽區別?
她就是諾克薩斯人啊!
想通這些的卡特琳娜,忽然感覺胸**炸難受,她用一種恨不得千刀萬剮的眼神,死死的盯著路奇,恨不得將他生吞。
正兒八經的德瑪西亞人,為什麽會出現這麽一個皇子啊!
如果,此刻她能動的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刀給這賤人來一刀!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路奇此刻恐怕已經死了千百遍了吧。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有沒有搞清楚現在雙方的身份啊?”
路奇淡淡的笑著,一臉的隨意。
“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麽好說的,殺了我吧。”
卡特琳娜知道,如果這男人願意,她此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即便已經過去了兩分鍾,她始終沒感覺身體得到緩解,那種劇烈疼痛還在持續,即便是她,也有些忍耐不住了。
如果不是,她從小起就經過非人訓練,鍛煉出了一身的抗痛性。
此刻,恐怕也會疼的尖叫出聲吧。
她不禁開始回憶自己失敗的一生,從擁有行動能力之後,她就開始了日複一日的訓練。
用石頭砸自己、砸到頭破血流,吃毒藥、吃到昏迷、出現幻覺、渾身瘙癢、痛不欲生。
不依靠任何設備爬到高處,再從高處一躍而下,一時不慎就會摔的口吐鮮血,再被用治療藥劑強行治療。
如此反複反複反複……
她從小到大,不知在死亡邊緣行走了多少次。
如此換來了這幅千錘百煉,強大的身軀。
然而至今為止,她就隻出過一次任務。
但是高傲的她,卻連這一次的任務,都失敗了。
她的任務是去刺殺一個敵人的小隊長,然而因為大意,不僅沒能刺殺掉目標,甚至險些害死父親。
他雖然沒死,但手下的優秀刺客,卻死了一大批。
因此,杜·克卡奧大失所望,她被踢出了刺客協會。
在她離開後,父親直接派出了刺客,要將她這個家族和公會的恥辱解決。
精神渙散的她,直到眼睛差點被剜掉的刹那才看到有人來襲,但也因此左眼留下了一條傷疤。
她竟然大意到會被一個二流公會無名畜狗刺傷。
雖然最後她贏了那些刺客,也最終將先前的目標刺殺,將他的頭顱帶了回去。
然而卡特琳娜知道,她已經徹底失去了父親的器重,永遠沒可能再挽回了。
她與杜克卡奧之間,並無多少父女之間的感情,從小起就是一個教,一個練。
說是父女,兩人更像是上下級。
除了必要的練習時間以外,就再也沒有了其餘的交流。
所以卡特琳娜根本不在乎,能否受父親器重,能否重新喚醒所謂的親情、父愛。
甚至,她對於這個父親,是有恨意的。
因為是他一手促成了她現在的人生與價值觀,但卻也輕而易舉的將她放棄。
她從小接受的價值觀,便是人命如草芥,一切都以家族的榮耀為重。
她想證明自己,想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失敗的刺客,不是一個比他弱的刺客。
在刺客之中,想要證明一個刺客比另一個刺客強大,那麽隻有一種方法。
高舉另一個刺客的頭顱。
而她的父親,是諾克薩斯最強的刺客。
最強刺客的稱號隻能有一個,卡特琳娜希望那個稱號是她的。
然而,在那以後沒多久,杜克卡奧就失蹤了。
理應由作為女兒的卡特琳娜暫時接替他的位置,然而先前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卡特琳娜,根本沒有這份資格。
她心有不甘,但毫無辦法。
她知道,唯有找機會證明自己,她才能洗刷之前的恥辱。
在此之前,她需要杜克卡奧的見證,所以他必須回來。
卡特琳娜要找到他,但是在尋找線索的過程中,她發現了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感覺到家族正在深陷一個漩渦。
除了家族的榮耀,她最在乎的,便是母親與妹妹。
她這世上,唯二的兩個親人,雖然因為父親的關係,她與她們的關係並不親密。
但是,她在乎。
她始終記得,幼年時唱兒歌哄睡自己的母親。
始終記得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要糖吃的小妹。
家族還有她們,就是她的一切。
此時杜克卡奧失蹤,家族與母親與妹妹深陷一場漩渦,一有不慎便會葬身其中。
她作為家裏唯一有能力的,必須解決這個問題。
為了調查這件事與父親的失蹤,她一路向西,就到了這裏,甚至接下來還可能要混入德瑪西亞。
正巧這個時候,遇到了路奇的隊伍。
她本以為,自己的演技足夠精湛,再加上出手殺敵,便不會暴露。
但是,卻沒想到,因為一份殺意,就暴露的如此明顯。
父親說的果然沒錯,她的一生,注定會是一個失敗的刺客。
不甘。
卡特琳娜真的很不甘心。
這麽多年來,她沒有一日的鬆懈過,幾度走在死亡的邊緣,她付出了這麽多,到底是為了什麽?
難道就是為了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嗎?
難道就這樣毫無價值的死去嗎?
一切真相都未查明,母親和妹妹還深陷漩渦……
她想活下去,她想要證明自己!
她不想死!
強烈的求生欲,並沒有解掉卡特琳娜一身的神經毒素,她始終趴在地上無法動彈。
到最後,也放棄了。
現在她死與不死,隻是路奇一句話的問題。
看著她視死如歸的眼神,路奇說道:“我還沒吭聲,你怎麽就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我記得我沒說過要殺你吧?再怎麽說,你畢竟也幫我們殺了諾克薩斯的人,你現在不已經是諾克薩斯的叛徒了嗎?”
“對諾克薩斯而言,那些隻是稍有一點價值的人罷了。對我而言,那些人是對立派的手下,殺了,不會有絲毫影響。”
卡特琳娜冷冷回了句。
人命在她眼中就是不值錢的,諾克薩斯人的也一樣,更何況還是對立派的人。
“你倒也蠻誠實,這時候配合我一下,說不定我心情好就放過你了。”
路奇笑了笑。
卡特琳娜的話倒是沒錯。
他記得諾克薩斯那邊派係分明,因為特殊的管理製度,每個人手下都有私立的兵團,還分為無數個由個人統領的戰團,最終組建成一支軍隊。
他們雖然共同受到一個大統領的管製,但是他們個人的權利也同樣不小。
可以執掌一支軍隊,倒是和路奇了解的軍閥有些類似。
而當權勢產生衝突的情況下,那麽自然就會存在派係,幾方互相衝突。
隻要不影響大統領的權柄,他都不會理會。
“你哪來那麽多廢話,要殺就殺。”
卡特琳娜這會兒已經煩路奇煩的不行了,幹脆閉上眼,等死。
其實更多的是因為疼痛難忍,開始感到虛弱了。
“你喝的毒藥,是致死藥,大概還有五分鍾,你就會在劇痛中死去。”
路奇慢悠悠的說著:“不過我的手裏有解藥,而且我並不想殺你,現在我會根據你的回答,決定是否饒你一命。”
卡特琳娜始終閉著眼睛。
路奇也不在意,出聲問道:“看樣子你並不是來刺殺我的。”
“這期間你露出那麽多破綻,如果我想殺你,早就動手了。”
卡特琳娜現在就很後悔,為什麽沒直接動身把這皇子幹掉。
想到自己離死還有五分鍾,到了這個時候,反而沒有那種視死如歸的勇氣了。
隻要是人,就肯定不想死。
她並不例外,隻是她麵對死亡時,已經不會再感到懼怕。
看到她說話,路奇就知道,她還是有求生欲的。於是點點頭:“那你來這邊是準備做什麽?”
卡特琳娜想要爭取一線生機,便沒有隱瞞:“我的父親失蹤了,我是來找他的。”
“老當益壯失蹤了?”路奇疑惑了一下。
聽到他的自語,卡特琳娜嘴角抽了抽,沒有理會。
路奇隨即問道:“你父親失蹤,你跑德瑪西亞來幹什麽?”
卡特琳娜道:“因為在找他的時候,發現了一件牽扯我家族和親人的事,就一路調查過來。”
路奇恍然點點頭:“也就是說,你父親和這件事有關,這會兒可能是跑到了德瑪西亞?”
卡特琳娜沒有做聲,像是默認。
路奇繼續自言自語:“你是刺客,那你爹就是刺客他爹,八成也是一刺客。一個刺客,千裏迢迢跑來德瑪西亞,你說他不是來刺殺人的,我都不信。”
這邏輯很通順吧。
理順之後,路奇看著卡特琳娜,嘖嘖有聲:“你說這些,豈不是成了賣父賊?”
卡特琳娜聞言,卻是冷笑:“我來這裏,本就是為了殺掉他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給家族和親人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我巴不得你能將他找出來,讓我肅清門戶。”
她將證明自己,與家族榮耀與母親、妹妹視為了如今的一切。
一旦有任何事物,威脅到這些,她將會毫不留情的鏟除。
哪怕是那個,從小教了她一身技藝的刺客父親。
如今他正要為家族蒙羞,正要牽扯到母親和妹妹,所以作為他的衣襟傳入,她自然而然的要做出和他當時一樣的反應。
清理門戶。
要不然,她何至於大老遠的從諾克薩斯跑過來,被這皇子一頓羞辱。
她很氣,但毫無辦法。
路奇聽完也是不禁吸了口氣,感慨道:“真是父慈女孝啊。”
父親想殺女兒,女兒想殺父親。
妙,太妙了。
“你的回答過關了。”路奇從懷裏取出一顆小藥丸,然後走到卡特琳娜身前,直接伸手將她的嘴扒開,將藥丸塞了進去。
她的嘴唇軟軟的,像是一塊軟糖。
藥丸無需吞咽,隻需在嘴裏化開即可。
當感到一股極苦的味道在口腔裏散開,渾身的痛苦也開始慢慢緩解,到最後消失。
而那種失去身體控製的感覺也隨之消失,她再一次登錄了自己的身體。
起身後的第一件事,她便猛地揮手,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匕首,但是卻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看著麵前這張露出人畜無害笑容的英俊臉龐,卡特琳娜緊咬銀牙,目光憤怒中帶著幾分無奈。
她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徹底落入了這個皇子的圈套。
到現在,想要脫身,唯有一死。
但是,她不想死。
“剛才你中毒,名為神經元毒,隻有我有解藥。每隔二十四小時會發作一次,所以別想離開我的視線做點見不得人的事。”
路奇大概的解釋了一下,看向卡特琳娜:“你現在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想殺了你。”
卡特琳娜冷冷道:“我的命,換你的命,似乎很賺。”
“你隻有一次機會,所以考慮清楚。當我感受到你真實殺意的那一刻,我希望你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路奇一臉從容的坐下,繼續端起茶杯喝了起來,隨意道:“我之所以留你一命,是覺得活著的你,遠比死了更有價值。”
他雖然的確感受到了卡特琳娜的殺意,但這股殺意並不是實質的,隻是一個刺客的本能作祟。
哪怕是小金毛被他惹毛後露出的眼神,也能被稱作殺意。
真正的殺意目光,遠比卡特琳娜表現出來的,要惡劣十倍、百倍不止。
所以路奇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殺意。
他之所以沒下死手,也是因為卡特琳娜從始至終,也沒表現出過真正的殺意。
卡特琳娜聽到這番話,冷聲道:“我的命的確在你手裏,但你不要覺得可以以此來要挾我做出賣諾克薩斯的事。”
當被逼到一定程度,她絕對敢保證,一定會豁出命。
路奇輕飄飄的笑道:“說的好像,剛才罵諾克薩斯罵的最狠的不是你一樣。”
一句話,頓時讓卡特琳娜心中的火氣翻湧而起。
她偏偏還沒處撒。
路奇隨即問:“而且,你出賣你父親,算不算出賣諾克薩斯?”
卡特琳娜道:“不算,他的所作所為影響的是家族榮譽,關乎的是我母親和妹妹的性命,根本不會對諾克薩斯有任何影響。不管他刺殺的是誰,成功了,未必會有多少榮譽,但失敗了,家族一定會被牽連。”
“甚至,那些人更想看他失敗。”
說到這兒,卡特琳娜冷笑一聲:“之所以告訴你,也是因為我想借你之手,找出他。”
在這種事上,路奇挺喜歡卡特琳娜的實誠,他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笑道:“放心吧,在我眼裏,你就是一個連殺意都藏不住的小刺客罷了,還不指望你能做什麽事。接下來的日子,你就做我的女仆吧。”
兩句話,讓卡特琳娜的火氣翻倍翻湧。
偏偏她還沒處撒。
好氣!
她很不喜歡這種小命被人拿捏的感覺,於是看著路奇:“你不可能隻是想讓我當女仆這麽簡單,你還想讓我做什麽事?比如殺什麽人,一部分諾克薩斯人,和德瑪西亞人,我會幫你解決。”
路奇愣了下,搖頭笑道:“你想多了。”
他還真就是想多收一個女仆罷了。
卡特琳娜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刺客,不過路奇還沒到利用她去做什麽事的程度。
也更別說,試圖利用一個小刺客,去搞一個千年帝國。
怎麽想也不現實,卡特琳娜也沒那麽大能耐。
他純是有一點私心。
作為一個他曾經十分愛玩的中單刺客,再加上今天的立功表現,足夠讓路奇為她留個燈了。
他的確不知,原來還有一個刺客,似乎已經悄然混入了德瑪西亞。
看來要寫封信提醒一下父王。
不過父王身邊有趙信在,被刺殺的概率基本等同於零,擔心是多餘的。
今天獲取的情報,對路奇的確有一點幫助,不過……也隻是一點罷了。
聊勝於無。
看著此刻如同一隻炸毛的小貓似的卡特琳娜,路奇想了想,道:“期限就定在你父親被找出來的那天吧,到時候我會給你徹底解毒。”
聞言,卡特琳娜雖有疑心,但還是沒再說什麽。
今天發生的事,讓她備受打擊。
雖然沒有被擊倒,但她也需要時間來緩緩。
她不明白,為什麽忽然會落到如此境地,連小命都要看別人的意思。
這皇子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卻沒想讓她做什麽。
這讓卡特琳娜始終不解。
他到底在圖什麽?
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如果一個下午的時間,她對路奇的評價,是深藏不露的話。
那麽,這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接觸,評價就變成了深藏藏藏藏藏不露。
太能藏了。
藏的她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這家夥英俊非凡、人畜無害的表麵之下,竟然是這麽一顆陰暗的內心。
卡特琳娜很後悔,她感覺自己徹底掉入了一個陷阱,很難脫身。
早知道這樣的話,她就不該動歪腦筋,想著靠著軍隊,混入德瑪西亞。
現在好了,人還沒混進去,就先被抓個現行。
小命還被拿捏了。
回想起剛才被這個賤人戲耍的過程。
此刻的卡特琳娜,處於一種想死,又不想死的狀態中。
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