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特家族,練劍房。
阿姆達手握一柄細刃,衝著對麵的假人,不斷的刺出,空氣中犀利的劍影閃爍,他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水。
這時,他聽到一陣腳步,便也慢慢停下了動作。
隨後,朝著來人看去,臉上多了些無奈之色,也是抱怨心裏話道:“他們一邊瞧不起別人,一邊又不相信我,到最後弄成現在這樣。”
“年紀大了,膽量就小了。他們現在將名譽看的比命都重,卻似乎忘記名譽不是這麽來的了。”
菲奧娜坐在了不遠處的椅子上,說道:“今天下午的決鬥,我有去看。”
阿姆達聞言,問道:“他很強嗎?”
菲奧娜輕輕點了點頭:“他的劍意很厲害。”
“是嗎。”阿姆達擦了擦額頭的汗,呼出口氣:“看來是個值得全力以赴的對手。”
一邊說著,他一邊再度朝著假人揮起了劍。
這一刻,菲奧娜注意到他的身上仿佛出現了某種決心。
她的目光看著看著,不禁回到了十二年前。
“太難了,為什麽大人總喜歡練這個?”
她將手中又重又長的劍扔在地上,不解的問。
“可能……是因為帥吧!”
阿姆達說著,比出一個帥氣的舉劍姿勢。
她好奇的問道:“那你呢?你喜歡練這個,也是因為帥嗎?”
阿姆達認真的想了想:“帥隻是一個方麵,我喜歡練這個,是因為我很早就決定這麽做了。我要重振勞倫特家族的榮光!”
他身影十分偉岸的這麽說道。
她說道:“我以為你是為了吸引那些女孩子,然後親她們的嘴巴。”
阿姆達臉色一黑,連忙看了看四周:“噓,你不是和我保證不說這件事了嗎?”
她眨眼笑道:“周圍又沒人,怕什麽。”
阿姆達嚴肅的看著她:“總之這件事不要再說了,否則我以後也不教你劍法了。”
“切。”她撇撇嘴:“我才不稀罕練呢。”
“菲奧娜,決定了一件事,就不要輕而易舉的放棄。”阿姆達依舊用嚴肅臉看著她:“否則,你永遠無法真正的反抗他們。”
那把劍,很重很重。
但菲奧娜,還是再一次的拿起了它。
“你最近還有在練劍嗎?”
阿姆達的身影將菲奧娜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菲奧娜點了點頭。
“是嗎,仔細一想的話,我們已經有好久沒交戰過了吧?”
阿姆達笑了笑,看著已經長大的妹妹,“等改天有時間,我看看你有沒有變厲害。”
菲奧娜道:“肯定讓你大吃一驚。”
“你已經讓我大吃很多驚了。”
再度擦了擦汗,阿姆達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向外走去道:“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菲奧娜“嗯”了一聲。
阿姆達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麽,但又隻是笑了笑,隨後走了出去。
走出練劍房,他的目光變得很是堅定。
明天的決鬥,他一定要贏。
不僅是因為,他如今是勞倫特家族最後的希望。
更是因為,如果他無法一直贏下去的話,就無法在那群人麵前,妄圖改變妹妹的命運。
菲奧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站起身,來到武器架前,從中抽出一把細刃,目光落在上麵,靜靜的看著。
……
次日。
奎因傳來消息。
“殿下,昨夜一點的時候,他們再度前往了前天晚上的山林。然後大概三點鍾,他們進入了一個山洞,接著半個小時後才出來。據我觀察,三人身上也沒有多出什麽物件。”
奎因將昨晚跟蹤的所見緩緩講了出來。
路奇聞言,問道:“你有進山洞看嗎?”
奎因回答道:“他們走後,我進去查看了一番,發現裏麵的空間並不大,而且什麽也沒有。”
聽完,路奇默默思索起來。
根據奎因這兩天的跟蹤,基本可以確認,帕妮絲和她的叔叔他們正在尋找某樣東西。
而看今天的樣子,他們似乎確認了位置。
一個空間並不大且什麽都沒有的洞穴,三個人卻進去半個小時才出來。
無論怎麽想,路奇都覺得隻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洞穴裏八成別有洞天。
昨天帕妮絲下午的時候,來玩了一陣子,不過沒玩多久便回去了,也沒表現出什麽異樣。
想了想,路奇決定,既然如此的話,等今晚了自己親自過去看看。
他對這件事,還是比較好奇的。
而在今天,還有一件引起滿城討論的熱事。
那就是斯卡國恩來的使臣休斯與勞倫特家族的長子,下一任繼承者阿姆達的決鬥。
阿姆達作為劍廳榜上有名的劍客,在王都也是小有名氣的。
而在貴族圈中,自然也是十分出名。
被譽為了重振勞倫特家族的希望。
而休斯也在最近的兩天時間裏,連敗五名勞倫特家族的挑戰者,這讓他在極短的時間就收獲了大量的關注,走入了群眾的視野。
這正是休斯的目的之一。
他隻希望,關注這場決鬥的人,越多越好。
這樣,他踩碎勞倫特家族最後尊嚴的時候,所有人都能來見證。
為此,休斯已經準備了很多年。
當他站在擂台上的時候,他知道,他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已經來到了現實。
下午一點。
神聖公正的決鬥會場之中。
可以容納幾千人的觀眾席位上,由灰白大理石鋪成的座位已經坐滿了人。
有一些晚來的觀眾便也毫不在乎的站在外圍,形成了一道人牆。
而在更高的席位之上,貴族們早已在此準備了視角更好的位置。
德瑪西亞對這種決鬥本身就有著極大興趣,此刻的場麵也是再正常不過。
而在今天,嘉文三世也大駕光臨,坐在主位之上,見證這場本國的劍術世家,與外國的劍術世家的決鬥。
這,就是這場決鬥的另一層意義。
勞倫特家族背負的不止是自家的名譽,作為一個擁有悠久曆史的劍術世家,他代表著更多含義。
此刻,這種壓力,全都集中在了緩緩登上擂台的年輕人身上。
為了應對今天的決鬥,阿姆達特地換了一身他穿的最舒服的衣服,然後修剪了頭發。
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帥氣的發型,而是不想被多餘的因素影響到視野。
他的配劍與他一起戰鬥了數十年,而在登上擂台之前,阿姆達依舊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休斯站在擂台對麵。
他的目光比那天的宴會更加冰冷,是毫不掩飾的,想要將他吞噬的眼神。
而他身上的氣勢,也更為不同。
渾身凝聚而起的劍意,讓隻是站在對麵的阿姆達,已經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他很強。
即使在那天宴會,阿姆達就知道這一點,但今天心中還是閃過了這個念頭。
“來了來了!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決鬥馬上就要開始了。”
“不知道他們誰會贏。”
“阿姆達可是勞倫特家族的繼承人,我覺得他有十足的自信贏下這場比賽。”
“我看未必如此,那位休斯很明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才發起挑戰的。”
“話說起來,他們之間有什麽恩怨嗎?”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偏偏和阿姆達發起決鬥呢?”
觀眾席上,不斷的傳出熱烈的議論聲。
聲音傳入阿姆達的耳中,他慢慢閉上了眼,深呼吸了一口氣。
再度睜開的時候,已經自動的屏蔽了這些聲音,他的眼中,隻剩下了對麵的對手。
“你與前兩天的那些無能者的確不同。”
休斯這時抬起手中的配件,臉上掛著冷笑:“至少氣勢看起來就不一樣。”
阿姆達看著他道:“並不是我讓我的族兄弟去挑戰你的。”
“無所謂,有什麽意義嗎?他們不來找我,我遲早會找他們。你不會以為,我要挑戰的隻有你吧?”休斯隨意的笑著,目光更冷了一些:“這樣想就錯了,我要做的是……將你們整個勞倫特家族的尊嚴,踩得粉身碎骨!”
感受到他身上湧起的仇意,阿姆達並未多說,隻是抬起劍揮動了兩下。
“我還要謝謝你們,讓我省了不少的事。”休斯繼續說著,輕蔑道:“不過如今來看,你們勞倫特家族,也沒什麽尊嚴可言了。”
“說實話,我真是大失所望,本以為來了會看到一個實力鼎盛的劍術世家。沒想到盡是一群酒囊飯袋的廢物……”
他嘖嘖有聲的看著阿姆達,抬起劍,揮動了兩下:“希望你能改變我這個想法。”
“我會的。”
阿姆達雙目認真的說道。
隨後,他們開始麵對麵繞圈踱步,完成著決鬥開始前的儀式。
觀眾席上的議論隨著儀式開始變得逐漸小了下來,沒人想要幹擾到擂台上的決鬥者。
而在擂台不遠處的位置,勞倫特家族的一眾人坐在那裏,目光緊緊的看著擂台之上。
如今決鬥會場人滿為患,勞倫特家族不是沒有見過這種場麵,隻是很少親身經曆了。
塞巴斯蒂安目光平靜的看著擂台之上,那麵色堅決的阿姆達。
他握著妻子的手,默默的安撫著她的心情。
他永遠支持阿姆達的決定,無論這場決鬥,他會贏會輸。
“快開始了。”
另一邊的觀眾席,拉克絲戳了戳閉目養神的路奇的腰子。
路奇渾身一個激靈,睜開眼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用正常點的方式叫我?”
拉克絲回答道:“不能。”
路奇表示她這波回答的很漂亮,於是將目光看向了擂台之上。
隨著決鬥儀式的最後幾步走完,重新回到原位上的二人,身上的氣勢皆是更為淩厲了幾分。
這場決鬥兩人全都做了完全準備。
為了這一天,休斯更是準備了十幾年。
他努力了如此之久,就是為了今日!
他要在所有王都人的見證下,擊潰勞倫特家族!
下一刻,休斯已然一個健步衝上前去,身影眨眼間出現在了阿姆達身前,而手中的那把配劍,以更快的速度落了下來。
“好快!”
阿姆達麵色不變,躲閃間細劍刺出,從容有序的開始了反擊。
在半空中閃爍起的劍芒,像是彰顯著阿姆達想要獲勝的決心。
即使是他的對手,都感覺到了這份心意。
然而,論想要獲勝的心意,為此準備了十幾年的休斯,又怎會弱。
想要獲勝的兩人,皆是在戰鬥開始的那一刻,便用出了全力。
休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擊敗阿姆達,以此擊碎他的尊嚴。
而阿姆達想要向世人證明,他會重振勞倫特家族的榮光,就從這場決鬥的勝利開始。
兩個人的信念在這一刻,以激烈的劍術交鋒著。
擂台上劍光交錯,如電光火石一般,甚至摩擦出了火花。
兩個決鬥者不留餘力的想要擊敗對方。
觀眾席上的每一雙眼睛都緊盯著擂台,看著這如閃電般迅猛的戰鬥。
感受著阿姆達身上湧現的劍意,休斯揮劍出聲:“看來你和前兩天那幾個廢物的確不同,這就是勞倫特家族的劍術嗎?”
“不錯,我……”阿姆達雙眸認真。
然而話音還未說完,他的眼中劍光一閃,臂膀上刺啦一聲,瞬間出現了一道劍痕,血液飛濺而出。
觀眾席上因為這一劍,短暫的沸騰了一瞬。
這場看似勢均力敵的決鬥終於有了走勢。
勞倫特家族的人頓時站起了身,關注著擂台之上。
菲奧娜的視線看著台上,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握緊了拳頭。
“看來也不過如此。”
休斯臉上浮現輕蔑。
阿姆達退出一段距離,看了一眼傷口,麵色凝重起來。
在他眼中,休斯的身上,更強大的劍意壓製而來。
那股劍意,使他變得更強。
在戰鬥中,阿姆達已經感覺到了這一點。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速戰速決!
阿姆達意識到這一點,吐出一口濁氣,猛地一個前衝,手中利刃刺了出去。
空氣中閃爍起一道白芒,他的全力一劍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了休斯麵前。
休斯看著這一劍,同樣揮動起了手中的武器。
“鐺”的一聲,兩把利刃相撞,但是被彈開的卻是阿姆達全力的一劍。
他眼中的驚意再也抑製不住。
“看來你已經發現了。”休斯看著他,衝上前去,“你,不是我的對手。”
他手中佩劍斬出,逼的阿姆達練練後退。
勢均力敵的戰局在這一刻,已經不複存在。
阿姆達拚盡全力的格擋著對手的攻擊,然而很快的,他的右肩、臉頰、大腿,皆是出現了不同傷勢的劍傷。
有幾劍,他若是不全力躲過,會直接命喪當場。
阿姆達咬緊了牙,沒有放棄的打算。
隻要他還沒有死,戰鬥就還有轉機!
他手中細劍再度刺出,劍意加持下顯得極快無比,然而就是這一劍,卻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之中。
阿姆達看著懸停在喉嚨前的利刃,無法再向前一步。
那把利刃的劍尖,已經在他的喉嚨劃出了一滴殷紅的鮮血。
“你可以繼續往前,我或許會少條胳膊。”
休斯冷笑著看著阿姆達,手中長刃穩穩的停在半空,他看著對麵的這個男人。
自己隻要再往前刺一點,他就會命喪當場。
在這場決鬥之中,他被允許這麽做。
即便在這裏殺了他,自己也不會麵臨任何後果。
但是,他不想這麽做。
休斯將手中長刃收回,看著麵前無力跪倒下來的阿姆達,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和前兩天的那些廢物比起來,你似乎隻是一個看起來厲害點的廢物。你的劍軟弱到讓我想要發笑,為何還不感謝我,賜予你活下去的權利?”
他不會殺掉他。
他要讓他,此後的一生中,都活在今天的羞辱裏。
阿姆達的衣服被血液浸透的鮮紅,他蒙受打擊的跪在那裏,心中的不甘相比此刻的羞辱,是那麽的無力。
他輸了。
決鬥挑戰不就是這樣?
能站在擂台上的隻有一個。
他想過自己會輸,但沒想過,會是以這種沒有尊嚴的方式。
他甚至,沒能在對手的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剛才的那一劍,可以刺出去。
這樣,他還可以體麵的閉上眼睛。
他此刻不敢抬頭,身影仿佛被淹沒在了沸騰的觀眾席的聲音之中。
“阿姆達竟然輸了?”
“沒想到贏的竟然是那個休斯。”
“這……”
“但似乎,休斯的實力,的確不弱。”
“勞倫特家族的繼承人嗎,嗬嗬,真是可笑。”
“輸的這麽狼狽,嘖嘖。”
看台上,觀眾席的議論聲不斷的傳出,而對於阿姆達的落敗,很多貴族和百姓都無法相信。
但是,此刻這樣的事實,就擺在眼前。
站在擂台上的,是那個外國來複仇的男人。
還有一部分貴族,臉上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看向了擂台那邊的勞倫特家族。
看著他們那一張張難以置信的表情,紛紛想要發笑。
你們唯一的繼承人,唯一的希望,現在也輸了。
現在,你們還有什麽拿得出來的呢?
此刻,勞倫特的許多族人臉色發青,看著擂台上倒下的阿姆達,最終又露出一抹無奈。
這一場戰鬥,他們看在眼中。
所以不會責怪阿姆達弱小。
有備而來的對手,的確很強大。
他對勞倫特家族的劍術,是那麽的了解,他的準備太充分了。
隻是這樣一來,勞倫特家族自此以後,怕是再也無法抬起頭了。
他們究竟……在為什麽而努力?
這一刻,每個勞倫特的族人都低下了腦袋。
“看到了嗎?那一年的王都,就和現在一樣,我的父親就是這樣跪在你父親的麵前!”
休斯嘴角帶著愉悅的笑容,雙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彩,看著四周的觀眾台。
阿姆達無法發出聲音,握緊的手又無力的鬆開。
塞巴斯蒂安走上擂台,將阿姆達攙扶了起來。
休斯看著他,冷聲道:“我做到了,那一年你讓我父親受盡的屈辱,我還給你們了。但是……這還不夠,這還僅僅隻是開始,接下來,我會翻倍的將這些帶給你們。”
然而,塞巴斯蒂安隻是平靜的看著他,一言未發的扶著阿姆達,朝擂台下而去。
而休斯則是當著全場觀眾的麵,朝著勞倫特家族的方向,豎起一根拇指,然後慢慢向下扭。
嘴角,勾起嘲諷與輕蔑的笑容。
無數的聲音,湧入阿姆達的耳邊。
他的心情近乎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忽然開始不理解自己這麽多年練劍的意義。
為的就是這一天,受盡屈辱嗎?
原來在別人看來,他重振勞倫特家族的誓言,隻是一個笑話罷了。
他眼中的光芒,暗淡下來。
“你不是說過嗎,不要輕而易舉的放棄。”
一道聲音響起。
阿姆達怔怔的看著身旁,走過的身影。
塞巴斯蒂安的身體,也在這一刻頓了下。
而在觀眾席上,又一次響起了沸騰的議論聲。
勞倫特家族的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上去做什麽?”
“難道臉還沒丟夠嗎?”
“這丫頭!”
“艾爾瑪,快讓她回來!”
一道道的目光看著台上。
休斯看著對麵的身影,嘴角勾起一個饒有興趣的笑容:“哦?勞倫特家族已經無能到,靠一個女人來挽回顏麵了嗎?”
“我,菲奧娜·勞倫特,在此向你發起決鬥挑戰。”
菲奧娜沒有理會這句話,將手中的細劍,指向了休斯。
“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休斯忍住想要捧腹大笑的衝動,用一種菲奧娜見過無數次的目光打量著她,“小姐,我承認你的美麗。不過,你還是別拿決鬥這種事開玩笑了。”
說著,他的目光冷了下來:“你要知道,我對勞倫特家族的惡意,不局限於男性。”
“我是認真的。”菲奧娜平靜的看著休斯:“生死勿論,你可以拒絕。”
“我沒有理由拒絕勞倫特家族任何一人對我發起的挑戰。”
休斯甩了下手中配劍,將上麵的血跡甩幹,看著菲奧娜:“既然你有勇氣踏上這個擂台,那說明你已經做好準備了是嗎?”
菲奧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的視線看向了四周。
看著無數議論的觀眾,看著在場的貴族,看著費解的勞倫特族人。
她喃喃自語道:“是啊,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休斯以為她在回答自己的問題,便道:“那好,我答應你的挑戰。”
擂台下,勞倫特家族的人滿臉的不解。
“這丫頭瘋了嗎?竟然還要發起挑戰。”
“是誰讓她這麽胡來的!”
“真的是,嫌我們的臉還沒丟夠嗎!”
“她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艾爾瑪,快讓你女兒回來!”
幾個族老以及幾個族人,一人一語的看向艾爾瑪,亦或者看著台上,想讓擅自上台的菲奧娜回來。
大族老喝道:“艾爾瑪,你在發什麽呆?”
艾爾瑪沉默了許久,忽然出聲了:“我不。”
大族老愣了一下:“你說什麽?”
“那丫頭既然做出了決定,我們就沒有理由再幹涉。”艾爾瑪抬起頭,直視著大族老:“我也不想再幹涉。”
“我看你也瘋了吧!她怎麽可能是別人的對手。”
大族老不可理喻的看著她,又看向塞巴斯蒂安:“快讓你女兒回來!”
塞巴斯蒂安聞言,看了台上一眼,腦中卻想起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在暗中看著女兒默默練劍的身影。
隨後,他開口道:“我支持她。”
大族老頓時又愣住了,同時愣住的還有其他族人。
他們想說,這兩夫婦,怕是都瘋了吧?
看著台上,對手已經答應下來菲奧娜的決鬥挑戰,他們頓時無力的坐了下去。
亂了,全亂了。
為什麽,勞倫特家族的一個女子,會站在擂台上?
他們有多久,沒有讓一個女子這樣出麵過了?
久到,幾個族老都沒有這種印象。
觀眾席上,觀眾們心情也是十分激動,不僅是因為上台的菲奧娜長相十分驚豔。
更是因為,這事似乎還沒完。
他們即將見證一場,女向男發起的挑戰!
“那位是勞倫特家族的小姐嗎?”
“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她為什麽敢向休斯發起挑戰?”
“難道是替她的哥哥阿姆達複仇嗎?”
“我怎麽之前從來沒聽過她?她很厲害嗎?”
“一個女子能厲害到哪裏去。”
“嘶,我怎麽覺得她有點眼熟。”
人群中,一個身形寬厚,帶著熊麵具的男子露出若有所思的回憶表情。
而在另一邊,看著站在擂台上的菲奧娜,拉克絲也是完全興奮了起來。
一點貴族涵養都不顧的站起身,一邊招手一邊大聲喊道:“菲奧娜!加油!菲奧娜!加油!”
她就像是一個啦啦隊一樣,喊得又賣力又大聲。
然後是波比,站在錘子上,這樣看的更遠一些,一樣喊的很賣力。
“你能不能安分一點?不嫌丟臉嗎?”
一旁,路奇嫌棄的看她一眼,隨後也站起身,一邊招手一邊喊了起來:“菲奧娜!加油!”
卡欣娜無奈的看她們一眼,也是站起身加入了呐喊助威的隊伍中。
周圍的觀眾們,紛紛避讓開了一些距離。
而在擂台上,菲奧娜仿佛感應到了什麽一樣,抬起眸,視線看向了一處。
看到路奇他們一邊招手一邊喊的一幕,眼中也是閃過了一抹笑意。
“做好準備了嗎?女士。”
休斯看著對麵的菲奧娜,想了半天還是沒將嘲諷的話說出口。
菲奧娜看著手中的細劍,忽然說道:“這一劍,我磨了十二年。”
不知為何,休斯聽懂了她這番話的含義,嗬嗬笑了聲:“巧了,我手中的劍,也磨了十五年,為的就是這一天。”
“所以是時候和過去告個別了。”
菲奧娜將視線移到了對手身上,手中細劍在半空中揮舞了兩下,然後立在了身前。
優雅從容的姿態,配上那絕美的麵容,頓時讓不少人看晃了眼。
哪怕是她的對手,休斯也不得不承認,她如傲世雪蓮一般的美麗真的很少有。
勞倫特家族的人看著她嫻熟的握劍姿勢,頓時明白,她肯定有在偷偷的練習劍術。
然而如今她已經站在台上,他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決鬥挑戰的規則,雙方一旦同意決鬥,那麽誰也無法阻止。
阿姆達怔怔的看著台上,看著那握緊而立的少女,有些出神。
而看著眼前劍姬眸中的清冷神色,那種平靜如水的從容。
休斯的汗毛忽然倒立而起,他的目光在在下一刻,變得認真起來。
很少有人,可以帶給他這樣的感覺。
僅是一個眼神,就讓休斯感覺出,眼前的女子,比阿姆達帶給他的壓力要多的多。
“你是來替阿姆達複仇的嗎?”
休斯出聲說道,想要通過對話來緩解壓力。
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女子能在沒開打前,就讓他感到壓抑。
這很不尋常。
“算是吧。”菲奧娜淡淡的回道:“當然,更多的是為了我自己。我想讓一些不開眼的老家夥看看,我的劍會不會比其他人要更軟弱一些。”
休斯聽懂了:“所以拿我來當墊腳石嗎?”
“你可以這麽理解。”菲奧娜並不否認。
“來試試看,你能不能啃得我這塊硬石頭。”
眼前女子的態度讓休斯覺得她比自己還要囂張,他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他也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墊腳石。
與阿姆達對戰的劍意,如今還積蓄著並未散去。
她或許並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一個比阿姆達麵對的還要更強的對手。
不過無所謂。
無論是男女,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擊敗,他要讓所有勞倫特的人,受盡羞辱。
菲奧娜聽著這話,嘴角勾起了一抹輕笑,並未將殘酷的話說出。
其實,在她眼中,他算不上一塊硬石頭。
接著,按照決鬥的儀式,兩人開始繞著圈踱步。
菲奧娜的動作嫻熟而又專業,像是已經練習了很久。
而當兩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時,也意味著戰鬥開始。
“我……”
休斯張口正準備說些什麽,忽然停頓了下來。
隻覺得心神一緊,汗毛豎立的感覺再一次出現!
下一刻,從對方身上,那霎時間湧起的劍意,讓他再也顧不上開口說話,一個健步衝上前去。
擂台下,勞倫特家族的人全都站起了身,難以置信的望著台上。
休斯手中長刃,毫不猶豫的直衝菲奧娜的心髒斬去,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寒芒,十分的快。
“這是你唯一可以向我揮起的一劍。”
菲奧娜麵色從容的一個側身,手中的細劍輕輕的提了起來。
休斯瞬間感到了巨大的危險,本能的收回長刃阻擋。
這一劍險之又險的護住了要害,他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對手的動作。
太快了,剛才那一劍什麽時候斬出的?
這個疑問剛剛升起,下一刻,一道刺來的白芒就讓休斯不得不應對下一個問題。
他將渾身的劍意施放出來,想要以此來對抗菲奧娜的劍意。
然而僅在一瞬的功夫,他渾身的劍意便被吞噬了。
緊接著這股劍意甚至讓休斯感受到一股窒息般的壓抑感,讓他有一種渾身都如芒在背的感覺。
看著對方清冷的眸子閃爍的冷芒,他眼中抑製不住的閃起震驚。
圓滿級劍意!?
他格擋中向後退去,無法想象自己竟然會遇到一個領悟圓滿級劍意的怪物。
她還這麽年輕。
“唰唰唰”的幾聲,空中閃過幾道猶如劍花般的寒芒,快到仿佛隻出現過殘影一樣。
而在這一瞬的功夫,休斯發現他的身上已經多出了兩道傷口。
隨著菲奧娜向前一步,那強大的無雙劍意所產生的進一步的壓迫感,也如海浪朝著休斯淹沒而去。
隻見她輕輕抬手,半空中又是幾道寒芒。
休斯被逼的步步後退,根本找不到還手的機會,身上已經又多幾道傷口。
而很快,他意識到一個令他有些驚恐的事。
那就是,他身上的這些傷口,和他之前,在阿姆達身上留下的位置,完全一樣!
就在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忽然心神一顫,一股猶如被劍意籠罩的感覺湧現。
他看著對麵持劍的菲奧娜,心裏出現一種完全被她看穿的感覺。
菲奧娜手中的細劍,仿佛閃爍著耀眼的白芒。
休斯的大腦在這一刻急速的運轉,她的下一劍,會從哪個方向刺來?
“噗呲”一聲,他的肩膀傳來劇痛,一個恍神發現麵前菲奧娜已經不見蹤影。
他當即感覺不妙,猛地轉過身,赫然發現,一柄細劍已經停在了他的喉嚨處,一滴殷紅的鮮血出現。
隻要再往前一步,他就就會命喪當場。
明明那柄劍還沒刺過來,休斯卻已經有了一種,被刺穿的感覺。
“在你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劍,已經出完了。”
菲奧娜神情平靜的看著麵前一臉難以置信的休斯。
相同的一幕,相同的場景,隻是人物不同。
這一刻,即使是觀眾席上,也鴉雀無聲。
戰鬥……結束了?
擂台下,勞倫特家族的每個人,麵色呆滯。
看著擂台上持劍的菲奧娜,阿姆達快要熄滅的眼中,再度燃起了光芒。
他想了當年,那個倔強的找他要學劍的小女孩。
如今,那個女孩,傲然的站在台上,身姿是那般美麗。
這,不正是他練劍的意義嗎?
也在這一瞬,觀眾席沸騰了起來!
“她竟然贏了?!”
“勞倫特小姐太厲害了!”
“好快的劍,好帥的劍!”
“這場決鬥,開始了有一分鍾嗎?”
“說實話,這是我看過最震撼的一場決鬥。”
“優雅,太優雅了!”
“感覺她贏得,好輕鬆的樣子!”
“那個休斯竟然敗的這麽快?”
無數議論的聲音響起,直至此刻,每個人的聲音都帶著驚訝。
正如沒人覺得阿姆達會落敗一樣,這次休斯的落敗,也讓他們感到難以想象。
而且,敗的太快了,距離決鬥開始,恐怕一分鍾都沒過去。
此次劍姬無與倫比的優雅與強大,給觀眾席上的人們,瞬時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而在貴族席中,看著台上,那名持劍颯爽的劍姬,人們仿佛回憶起了當年,一人、一劍的塞巴斯蒂安。
不,甚至,如今劍姬帶給他們的震撼,還要遠比當年的塞巴斯蒂安還要大。
她的劍看著更加華麗,更加優美,更加致命且強大!
這這這……
前一秒他們還覺得勞倫特家族不行了。
這怎麽轉頭,就冒出來個菲奧娜?
他們搞半天,一直憋的大招是這位嗎?
但是,很快貴族們發現勞倫特家族很多人都是一臉茫然的表情,說明他們也並不知情。
今天可真是開了眼了!
“你看到了嗎!好帥啊!”
觀眾席上,拉克絲興奮的拽著路奇的衣袖,激動的像是此刻站在擂台上的人是她一樣。
“我不是瞎子,我看到了。”路奇無語的看著她,視線也落在擂台上。
望著菲奧娜持劍身姿,若有所思的想著。
這劍姬小妞,什麽時候悄悄的憋了個圓滿級劍意出來?
圓滿級的無雙劍意,那可是質變啊。
擂台上。
“你饒他一命,我饒你一命。”
菲奧娜說完,抽回了細劍。
休斯頓時摔坐在地上,喘著氣,感覺自己仿佛重新拿回了命一樣,他看著麵前的菲奧娜,依舊難以置信:“你真的是……勞倫特家族的人?”
為什麽?
他和這個劍姬交鋒時感受到的勞倫特劍術,完全不一樣?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勞倫特劍術嗎?
華麗、優美、強大。
作為親身體驗者,他從未見過如此的劍技。
“菲奧娜·勞倫特。”
菲奧娜重新說了一遍自己的姓名,然後優雅的鞠了一躬,轉身朝著擂台下走去。
她朝著勞倫特家族的方向而去。
艾爾瑪衝了上去,關心的將她摟進了懷裏:“你這丫頭,嚇死我算了。”
雖然剛才那麽說,但直至此刻,她的心都還在顫。
感受著母親的關心,菲奧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身上傷口甚至還沒包紮完的阿姆達,此時也是看著她道:“你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菲奧娜笑了笑:“看來我的目的達到了。”
她看了哥哥一眼,又看了父親一眼。
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很是溫和的落在她的身上,其中閃著慈祥。
菲奧娜知道,這麽多年來,她的父親其實一直都在背後默默的付出。
其實,他早就知道她在偷偷的練劍了。
但是,他從未阻止或是說過什麽。
而此時,大族老走上前來,忍不住問:“你……剛才用的可是圓滿級的劍意?”
“是。”
菲奧娜簡短的回了聲。
“哦……”大族老呆滯的點點頭,忘記了接下來要問什麽了。
二族老上前:“你……什麽時候練的劍?”
菲奧娜再度回道:“小時候,從未間斷。”
“這……”二族老思來索去,忽然一拍手:“練得好哇!我打小就看你女娃娃能成事,當年不讓你練劍,就是為了磨練你的心智。”
三族老上前:“是啊是啊,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我很介意。”菲奧娜嗬嗬一笑,直言道。
若不是今天露了一手,她都不知道這些族老還有兩幅麵孔呢。
她的耿直回答,讓三個族老麵色尷尬,不知說些什麽。
但是,很快圍上來的其他族人,便衝刷了這股尷尬,他們的一大堆問題將菲奧娜包圍。
“我累了,告辭。”
而菲奧娜則是將這些問題通通無視,高冷的走出了人群。
然而她此刻的傲然,卻讓身後麵麵相覷的每一個族人,沒什麽脾氣。
但他們此刻的心情,肯定是好的。
萬萬沒想到,勞倫特家族最後的顏麵,竟然是靠一個女娃娃撈回來的。
一想到他們之前,如何覺得菲奧娜練劍不行的想法,就慚愧有加。
我真該死啊!
圓滿級劍意啊,這放眼整個勞倫特家族的曆史,又有幾個人可以領悟呢?
菲奧娜才多大,二十歲不到!
十九歲的圓滿級劍意。
哇擦。
他們當初難不成眼瞎了嗎,錯過了這麽一個寶。
三個族老坐在一排,沉默的望著腳下,忽然有賞自己一巴掌的衝動。
“二弟,你說,我們是不是老了。”
“是啊,感覺跟不上時代了。”
“要不,家族的事,咱們以後少摻和?”
“我覺得也是,這次算是給我了一個深痛教訓,若是沒有這個女娃娃,咱們勞倫特家族怕是頭都抬不起來。”
“我覺得,咱們幫她操勞了婚事再退也不遲。”
“確實,這麽優秀的女娃娃,不得找個更優秀的男娃娃?”
三個老頭一人一句,商量了起來。
而在擂台上,無人攙扶的休斯一個人起身,朝著擂台下默默走去。
作為幾分鍾前的主角,他已經完全被遺忘。
準備了如此之久的複仇,沒想到在今日,反而成就了她人。
但是,他無可奈何。
擂台上那如末日般的一分鍾,讓他看清了他與她之間的差距。
他默默的握緊拳頭,眼中閃爍著不甘的色彩,難道他父親的仇,就這麽放棄嗎?
離開決鬥會場的一個出口,斯卡國恩的使者站在那裏等候。
看著捂著傷口,臉色暗淡走出的休斯,他開口道:“此次你擅自發起決鬥挑戰,引起這麽大的動靜,回國之後,會有處罰。”
“隨便。”
休斯冷著臉向外走去。
看著他走過自己,使臣思索了一下,開口道:“看來你的執念很深,不過我覺得,有件事,你也該知情了。”
休斯停下腳步,背對著他,等待著後文。
“當年,你隻看到了塞巴斯蒂安決鬥後,羞辱你的父親。但你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做嗎?”
使臣緩緩道。
休斯轉過身,盯著使臣。
看著他,使臣說道:“是你父親先羞辱的他的妻子。”
一句話,讓休斯如遭雷劈的愣在了原地,他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麽?”
“在那場歡迎的酒會上,塞巴斯蒂安負責接待斯卡國恩的使者。你的父親作為使臣代表,在喝了幾瓶酒後,出言羞辱塞巴斯蒂安的妻子,並且還想要對她動手動腳。”
“之後才有了那場挑戰。你的父親回國後,無顏繼續任職,主動選擇了辭職。當初,為了維護斯卡國恩的體麵,才說的慕名挑戰而已。”
使臣麵色平靜的將當年的真相揭開。
而得知這一切的休斯,完全的愣在了當場,他的人生信念,仿佛在這一刻,都轟塌了。
這麽說來的話,他的複仇,顯得那麽可笑嗎?
“我若是知道,你來德邦會這麽做,便不會帶你來了。”
使臣看著呆滯的他,歎了口氣:“過去的事,我想你該放下了。我不希望看到一個優秀的劍士,被錯誤的仇恨繼續蒙蔽下去。這件事,無論今天決鬥的輸贏,我都會和你說。隻是為了不幹擾你的狀態,才選擇現在說。”
“我想,你也該為自己尋找一個新的方向了。”
休斯愣愣的聽完這些。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個笑話一樣。
磨了十五年的劍,竟然是錯的。
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那些話。
尼瑪,好尷尬。
回國,火速回國!
這德瑪西亞他是一秒鍾不想多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