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與薇恩在尋找那隻惡魔的時候。
那隻惡魔,又是否也在注視著她們?
這個懷疑令弗蕾有些惴惴不安了起來。
而且聯想到薇恩最近的變化……無論是那快速增長的實力,還是愈發冷酷無情的性格。
都讓弗蕾隱有不好的預感。
此時,看完這篇紀錄,她似乎找到了自己心中的擔憂從何而來。
在沒遇到薇恩之前,弗蕾為了獲得複仇的力量,曾去往了符文之地的許多地方。
在這期間,隻要是能變強的方法,她都進行過了嚐試。
自然的,她也曾深入的了解過黑暗力量。
這些年來,她知道了許多關於黑暗魔法、召喚惡獸和邪惡咒語的知識,她將這些全部記在了腦中。
最開始時,她是為了對抗黑暗,才去接觸的這些,並不準備使用。
畢竟對黑暗的力量越是了解,在將來麵對時,她的勝率也會越大。
直到有一次,在一次對抗巨魔的絕境之中,那個巨魔猙獰的麵部露出狂笑,隨後舉起了手中巨大的木槌。
毫無疑問的,在下一秒,她會被砸成肉泥。
想到這一幕的她,下意識的念出了黑魔法的咒語。
體內的魔力,瞬間便被調動了起來,黑魔法噴湧而出。
巨魔死在了黑魔法的襲擊下,而她,也第一次的,以自己的視角,感受到了黑魔法的強大。
於是,為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複仇,在之後的旅途中,弗蕾使用黑暗力量的頻率,逐漸變多了。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墮落,她喜歡這種獲得力量的感覺,喜歡這種獵殺黑暗生物的感覺。
在家人被殺之前,她本就是一個部落的薩滿祭祀,對使用魔法擁有較高的天賦。
所以用起黑暗魔法來,就變得更加得心應手了。
到了後來,正常的手段她幾乎已經不再使用,她逐漸成為了自己當初最厭惡的黑魔法師。
甚至,在為了更好的獵殺巨魔以及黑暗生物,她不惜將自己的身體,也獻給了黑暗。
自那以後,她成為了一個變形者。
自然的,她獲得了更加強大的力量。
獵殺依舊還在繼續,在這個過程中,就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她其實已經被黑暗影響了心智。
在一次捕殺惡魔的途中,變形後的她,險些沒有控製住欲望,將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女孩咬死。
回過神來的弗蕾看著小女孩驚恐到哭不出聲音來的稚嫩臉龐,她感到錯愕不已。
事後,她頭一次的去正視自己。
發現,當初那個視黑暗如仇的自己,如今以及滿身都是黑暗的氣息。
她甚至,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了厭惡。
她意識到這樣下去,自己的這幅身軀,早晚也會被黑暗掌控。
從那以後,她發誓不再使用黑暗的力量。
無論在什麽樣的險境,她寧願死,也不願再體驗一遍那種被黑暗操控的感覺。
她克服了一次次的困難,可無時不刻,她都要飽受黑暗力量**的煎熬。
這種東西就像是毒、癮一樣,存留在了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殘留在了她的腦海深處。
後來,她遇到了薇恩。
一個與當初的自己一樣,眼中滿是燃燒著複仇火焰的年輕女孩,她的臉龐透著她的稚嫩。
她孤瘦的身影,在冰天雪地裏凍得發抖,但眼中燃燒著的複仇信念,卻讓她一直挺到了現在。
她請求自己收她為徒。
並且提出了那可笑的決鬥。
可看著她每次被打倒後,都堅強的站了起來,弗蕾最終還是被打動了。
之後,弗蕾將她收做了徒弟。
最開始,收薇恩為徒隻是不想看她就那麽死在雪地裏,自己的身邊能多一個打下手的人,也是極好的。
可當許多個寒夜裏,忍受在使用黑暗力量後煎熬中的弗蕾,與那個因家人的悲劇在夢中哭泣的女孩,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時候。
弗蕾發現,她的心,也漸漸的牽掛在了這個與她孩子一般大的女孩身上。
她與薇恩都是失去了摯愛的可憐之人。
她了解薇恩,所以知道,這個孩子對黑暗的痛恨,遠比當初的她還要更加強烈。
越是這樣,她越是無法將自己的過往告知於她。
事到如今,弗蕾已經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而薇恩如今身上的情況,讓弗蕾回想起了,自己曾經最開始麵對黑暗力量時的樣子。
看完資料之後,她的腦中想到了一種殘忍的詛咒,與薇恩現在的情況,十分的相似。
這是薇恩自己本身察覺不到的東西。
若是今天殿下沒有給她這篇紀錄的話,弗蕾可能也無法察覺。
弗蕾這個時候忍不住的想到了路奇,這個令她覺得無比神秘的德瑪西亞皇子。
他是否,已經看出了什麽?
緊接著,她又開始思索,這件事是否要告知薇恩。
半響,她還是覺得,先去找殿下商議下也許會比較好。
……
下午時分。
弗蕾單獨找到了路奇。
這個時候他正躺在一個長椅上曬著太陽,閉著雙眼,翹著二郎腿,神態平和,顯得愜意悠哉。
聽到腳步聲,路奇也是睜開眼來,隨即就看到了眉頭無法舒展開來,像是有心事一般的的弗蕾走來。
見狀,他也是坐起身,讓出了一個位置。
弗蕾坐了下來,開口說道:“殿下給我看的那份資料,我看完了。”
“是嗎。”路奇聞言,也是問道,“是不是你們需要的?”
“上麵的確有那個惡魔的線索。”弗蕾點了點頭,隨後又歎了口氣。
“看完之後,我忽然覺得,以現在來說……也許繼續追查下去,未必是件好事。”
她的語氣就像是看清了什麽事物一樣。
並不是她想要放棄了,而是考慮到現在,她與薇恩的實力。
即便追查到了那個惡魔的所在,那麽兩人就真的能殺死那隻惡魔嗎?
一隻為禍人間,已經不知道多少年的惡魔。
沒人知道她的實力究竟如何。
而且,薇恩現在的情況,也很不穩定。
她的狀態,才是弗蕾最擔心的。
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路奇隨即問道:“你有什麽想說的是嗎?”
弗蕾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薇恩最近的變化殿下應該也察覺到了,可直到剛才看完了資料,我才明白了原因。”
“我懷疑……這個孩子的體內,被種下了黑暗的力量。”
聽到她的猜測,路奇也是若有所思了一下,表情未變,繼續等著弗蕾的後文。
弗蕾繼續說道:“在我周遊符文之地的過程中,曾經了解到一種已經失傳的黑暗詛咒,名為‘噬心魔種’,施咒者會在目標的體內種下一顆種子。
種子會不斷的隨著時間的流逝,發芽,像是一棵樹一樣長大。
而供它長大的養料,便是宿主的負麵情緒,負麵情緒越是多,它生長的速度就越快。
等到徹底成熟的那一天,魔種便會回饋給施咒者,通常施咒者都以此來獲取強大的力量。”
路奇聽完,倒是覺得這種模式,有點像是下蠱一樣。
弗蕾的意思顯然就是,薇恩的體內可能被下蠱了。
她最近的變化,都是受到了這個蠱的影響。
思索了一下,路奇問道:“這個魔種,還會讓宿主變強嗎?”
對此,弗蕾解釋道:“這就像是一個被動使用的黑暗魔法,它會給宿主帶來力量的同時,也會帶來巨大的成癮性,使宿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路奇再度問道:“那最後,魔種回到施咒者那邊,宿主又會怎樣?”
“不出意外的話,會死。”
弗蕾麵露嚴肅的表情。
她其實也不知道,畢竟她對噬心魔種這個黑暗詛咒的了解,就僅限於從一個書麵是的記載中看到過。
書上曾說,噬心魔種是人類從一個不知名的生物身上學來的。
所以在看完關於那個惡魔的資料後,弗蕾腦中便立即想到了這個。
這個詛咒,已經失傳很久了。
但陰神教的長老說,這隻惡魔存活了不知道有多久。
如果是她的話,也許就掌握著這種詛咒。
甚至有可能……這種詛咒曾經就是從她身上傳出的。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證明,這個惡魔的實力非同一般。
路奇聽到後目光閃了閃,問道:“那你如何確認呢?”
“我有辦法。”
弗蕾說著,看向了他,苦笑了一聲,“殿下是否已經察覺到了,我身上的秘密?”
說著,她看到路奇的表情沒有一絲的波動。
路奇聞言,笑了笑說道:“的確察覺到了一些。”
弗蕾擁有著超乎尋常的黑暗嗅覺,很多時候,她都會率先察覺到黑暗的氣息。
這並不是因為,她作為一個惡魔獵人時間久了而培養出來的經驗。
而是因為,她對這些太過於了解了。
而且,以路奇的先知者視角,也是在第一次見麵時,就已經知道了。
弗蕾,她是一個黑暗巫師。
對於路奇的回答,弗蕾並不意外,得到肯定答複後,總感覺心裏有一塊石頭落地了一樣。
和這位殿下眼神接觸的時候,她總會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此刻,她也是看向了前方,歎了口氣:“關於如何確認薇恩的體內是否被種下了噬心魔種,接下來,我需要殿下的一點幫助。”
路奇點點頭,問道:“你要怎麽做?”
弗蕾抬起頭來,目露堅定的說道:“我會一種名為刻心咒的黑暗魔法,我可以借此來去觀測薇恩的內心,這會對她造成一定的傷害,她會在我施法的過程中,感到痛楚,但……我不得不這麽做。”
她曾經發誓不再使用黑暗魔法。
可為了薇恩,她願意毀掉這個誓言。
相比起,讓薇恩承受這短暫的痛苦,她更不願意讓她被長期的折磨。
路奇明白了弗蕾的意思,若有所思了一下,說道:“我會幫你。”
聽到路奇答應下來,弗蕾也是露出一抹笑容:“多謝殿下了。”
“別謝我,我可是德瑪西亞的皇子,你接下來卻要在我跟前展示黑魔法。”
路奇瞥了一眼弗蕾,隨即站起身來。
弗蕾聞言,無奈的笑了下:“如果事後殿下要抓我的話,我心甘情願。”
說起來,她也覺得很怪異。
這裏可是德瑪西亞。
一個禁止魔法,甚至嚴厲禁止黑暗魔法的國家。
然而她卻直接的在這個國家的皇子麵前,承認了自己會黑魔法的事實。
正常來講,這個時候她就算是被抓到搜魔人的地牢都不奇怪。
可是弗蕾卻莫名的相信,路奇不會這麽做。
這位皇子,對魔法的態度,似乎和尋常的德瑪西亞人,不太一樣。
在他眼中,好似這就是什麽普通尋常的事一樣。
隨著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路奇四人也是回到了小院之中。
希思莉亞並沒有再跟來了,是路奇允許的,危機已經解除,他也沒必要繼續浪費她的時間了。
而奎因回到了遊獵手的營地,和她結交的那些戰友們道別,並且傳達路奇的口令給遊獵手的長官。
畢竟,作為遊獵手隊伍的一個士兵,她怎麽著也不能不明不白的直接走掉。
兩個妹子不在。
所以今天這頓晚飯,路奇隻準備了四個人的。
優爾娜喜歡一個人靜靜的享用晚餐,這在她這邊已經成了一個習慣,而周圍的人也習慣了她這種習慣。
所以,飯桌上,隻有路奇、薇恩和弗蕾三人。
“明天我就要返回王都,我們就要暫時分開了,所以我建議提一杯。”
路奇取出了一壺小酒,一邊說著,一邊倒出來三杯。
然後舉起一杯,眼神示意了一下二人。
弗蕾配合的舉起了酒杯,就隻剩下了薇恩。
薇恩看了二人一眼,本來不想配合做這種無聊的事,但架不住二人的眼神,也就拿起了杯子。
三個酒杯輕輕一碰,然後路奇第一個仰頭飲盡。
接著是弗蕾和薇恩二人。
清酒入喉,倒是讓薇恩有了一種久違的感覺,她記得第一天來時,就喝了很多的酒。
便是這種味道。
這酒味道甘甜,一口喝下隻覺得唇齒留香,怎麽喝也不覺得討厭。
一杯剛喝完,路奇就立即又笑嗬嗬的給薇恩倒了一杯。
薇恩看他一眼,也沒說話,又一口飲盡了。
然後剛放下杯子,第三杯又很快被倒滿了。
這次她微微蹙了眉,往這家夥臉上看了一眼,再度抬手飲盡。
然後,是第四杯。
這次薇恩終於不能忍了,她皺眉且麵色不善的看著笑嗬嗬的路奇:“分別前的一個晚上你把我灌醉,是有什麽企圖嗎?”
也不見這家夥幹其他事,就一個勁的往她這添酒。
總感覺沒憋好心眼!
路奇聞言也是問道:“那你覺得我對你有什麽企圖呢?”
薇恩沒想到這家夥把問題拋了回來,嫌棄的瞥了他一眼,不準備搭話了,抬起手將第四杯酒也飲盡了。
她可不想,在這最後一天還要受這家夥一頓氣。
接著看著繼續抬起酒壺的路奇,也是不善道:“別給我倒了。”
聞言,路奇放下了酒壺,笑眯眯的拿起筷子,夾了點菜放進了薇恩的碗裏:“不喝算了,多吃點菜,這筍幹新鮮摘新鮮炒的,老好吃了。”
薇恩盯著這家夥看了半響,忍不住開口道:“你能不能正常點?”
這家夥啥時候給他夾過菜啊?
此刻她都懷疑路奇這麽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麽了。
總感覺很不對勁!
路奇收回了手,然後露出落寞表情的歎了口氣:“這不是即將要分別了,我的心裏所有不舍嗎。”
薇恩奇怪的看著他。
路奇接著說道:“別看我這人,平時大大咧咧的,什麽都不在乎。實際上,我的心裏很重情誼。實不相瞞,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我已經把你當成了朋友。”
薇恩聽得,微微愣了一下,心中也是若有所想。
朋友嗎……
這個詞,她好像很久都沒聽過了。
自從那些人,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她,對她避而遠之後,她的世界中就好似沒了這個詞匯。
此刻,看著路奇仿佛真情流露一般,薇恩的心裏,莫名的有了幾分感觸。
這些日子……
額……
她努力的回憶了一下,但實在想不出和這家夥之間有留下什麽美好的回憶。
甚至想到了很多糟糕的回憶。
你妹的!
幾乎不是在被氣,就是在被氣的路上!
這短短的幾天,好似把她一輩子的氣都生完了。
這麽一想,薇恩心裏升起的一點點感觸和溫情,瞬間煙消雲散。
甚至有點期待遠離這家夥的日子了……
看他喝了口酒,一臉唏噓感慨的還要繼續往下說。
薇恩也是拿起筷子,往他碗裏夾了幾下菜,然後沒好氣道:“希望這些能堵住你的嘴,不要再說話了。”
再說下去,她是連吃個晚餐的心情都要沒了。
說完,她也是默默吃起了自己碗裏的菜。
然後,她就忽然看到,路奇一下一下的將她給他夾的菜,全都挑了出來。
眉頭一蹙,她也是道:“你在做什麽?”
路奇見被發現了,解釋道:“別誤會,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隻是我恰好不愛吃這幾道菜。”
薇恩聽得嘴角一抽,壓抑著怒火:“你會炒自己不愛吃的菜嗎?”
路奇說道:“不會啊。”
薇恩:“……”
很好,一天的好心情,從此刻起就消失了。
一股火氣,直接從心底湧了上來。
她盯著這家夥,恨不得當場將這幾道菜甩在他的臉上。
這不還是嫌棄嗎!
什麽意思!
嗯?
我都沒嫌棄你,你特喵的嫌棄起我來了!!?
薇恩咬緊銀牙,如果可以的話,她現在就想用十字弩,讓這家夥體驗體驗,什麽叫做透心涼的滋味!
看著路奇。
薇恩露出了一個滿含殺意的笑容:“浪費糧食,可是不好的。”
路奇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於是將挑到桌子上的菜,又全給薇恩夾了過去:“那就把它們交給你了。”
薇恩:“……”
低頭,看著自己碗中的那幾個菜。
她握緊了拳頭,氣的嬌軀不斷顫抖。
這時,沒說話看了半天的弗蕾,也是夾了兩筷子菜,放到薇恩碗中,笑道:“吃飯吧,多吃點。”
師父的關心就比這家夥來的正常多了。
薇恩沒再去看那家夥,擔心再看一眼,她就會原地爆炸,再也忍不住怒氣!
於是,一頓晚餐就在這樣的氣氛下,愉快的結束了。
吃過晚餐後,弗蕾正常的去洗碗。
薇恩則是發現,師父今天的飯量好像不是很好,隻動了幾筷子菜。
也許是因為明天的分別,而被影響到了情緒。
搞得她倒是吃了挺多的,肚子都有點撐起來了。
此時她站在院子裏,一眼就看到了路奇那家夥吃完飯後,便直接躺在了那張椅子上。
院子裏柔和的燈火光線,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的表情看起來更加舒適愜意了幾分。
夜色下,這一幕哪怕是看著的她,都感覺到了一份心靜。
這家夥要是不開口的話,的確稱得上是一番景色。
想了想,她也是走上前去,難得主動的開口:“你整天裏就這麽躺著,不會膩嗎?”
聞言,路奇睜開眼,眼眸中是慵懶的神色,笑了笑道:“享受生活,又怎麽會覺得膩呢。”
說著,他也是站起身來。
“再者說了,吃飽喝足了,往這裏一趟,小風這麽一吹,是真的很舒服。”
他看到薇恩流露出的眼神,也是笑道,“不信你試試。”
說實話,每天看他沒事幹,就是往這裏一趟,一人一椅就好像黏在一塊了一樣。
薇恩的確是有些好奇的,這張椅子難道真有這種魔力嗎?
聞言,也是嚐試性的慢慢躺了上去,身體仿佛能感受到路奇在這裏躺過的餘溫,能嗅到他身上殘留的香氣。
椅子上有個軟塌,所以躺在上麵,不會覺得膈應,反而柔柔軟軟的,確實有些舒適。
接著,她發現隻要身體輕輕一擺,這椅子就慢慢的上下搖晃了起來。
搖晃的力度也不大,隻是輕輕的,就好像被抱在一個懷裏般。
隨之而來的,便是從身體裏,散發出來的懶洋洋的感覺,整個身子都不由得鬆懈了下來,讓人一動也不想再動。
她的確感覺到了一股很奇妙的魔力,心情出奇的放鬆。
這時,風輕輕的從臉上吹過。
薇恩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這麽愜意過。
不知不覺中,她就感覺到了一股困倦的意思。
在這兩年中,因為一閉眼就能回想起當初那場如噩夢般的場景,薇恩很少在入睡前,能感到如此的安心。
此時此刻,她發覺,自己什麽都不想去想。
心裏,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時間隻過了一會兒,搖椅上就傳來了微弱的鼾聲。
路奇走到正麵,看了一眼,也是說道:“差不多了,她睡著了。”
弗蕾這時也準備妥當,走了出來。
路奇則是打量著薇恩的睡臉,看著她那尋常冷漠的臉上,露出了幾乎瞧不到的恬靜。
她看起來睡的很香,嘴角都輕輕勾了起來,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簡直,他也是不由得笑道:“這妮子睡著了,還是蠻可愛的。”
弗蕾走至跟前,也是看了看,露出一抹笑容,深有同感。
想了想,她有些好奇的問道:“殿下是在那幾道菜下了藥嗎?”
路奇聞言搖頭道:“沒啊,藥效哪能起的這麽快,更何況你我不都吃了嗎。早在一個小時前,我就在她喝的水裏下了安眠藥。”
弗蕾愣了一下,疑惑道:“那殿下為什麽一直給她夾菜?”
路奇笑著說道:“我就單純的想逗逗她。”
弗蕾:“……”
對於路奇這惡趣味,她竟不覺得奇怪。
可惡,那早點說啊。
搞得她還以為那些菜裏下了藥,都沒敢多吃。
她要路奇幫的忙,就是想辦法讓薇恩沉睡一段時間,並且最好在這段時間裏,感受不到痛楚,也不會醒來。
她來找路奇,那顯然是找對人了。
路奇直接準備了點安眠藥,保管薇恩這一覺睡得十分舒坦,並且什麽都感覺不到。
“那我,就準備開始了。”
弗蕾這時也是在搖椅旁慢慢蹲下身來,然後視線柔和的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薇恩。
慢慢的將手,搭在了她的胸口。
下一刻,從弗蕾的氣場陡然一變,她的身上開始蔓延出一絲絲黑暗的氣息。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再使用過黑暗魔法,但這種東西,早就成為了她身體裏的記憶。
隨著意念一動,便能施展而出。
隨時弗蕾張開口,念誦了幾個咒語,並且開始調用體內的魔力,以一種紋路的方式呈現,最後全都運至手掌。
她的手臂,開始散發出一股帶有黑暗魔力的光芒。
然後沒入了薇恩的胸口。
下一秒,弗蕾的意識便也進入其中,因為薇恩睡得太熟,且絲毫沒有防備。
她順利的朝她內心更深處而去。
但是,沒過多久,她就感覺到了一股揪心般的痛楚傳來。
這是薇恩心裏的痛苦,刻心咒可以探查一個人的內心,同樣的,也可以感知到她內心裏的情緒。
弗蕾可以選擇屏蔽這些感覺。
但她沒有。
她知道自己這隻是剛剛走入了薇恩的一點內心,她的心裏就如同一座各處都是裂痕的迷宮一樣。
越是往裏深入,弗蕾感受到的痛楚就越劇烈。
這種內心的痛楚,竟然傳達到了身體。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個記憶閃回的片段,隻是片段,甚至有些模糊。
記憶裏,薇恩開心的笑著,身邊的一男一女,應該是她的父母。
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參加宴會,一起去郊外遊玩,會在不大的小莊園裏養隻小動物。
會鬧別扭,會吵架但很快會和好,也會互相依偎。
在這裏,弗蕾看到了薇恩從未露出過的開心大笑,看到了她臉上從未綻放過的美好笑容。
然而這每一個片段的閃過,都會讓薇恩的痛苦更盛幾分,就如同將她的心撕裂,撕成了一瓣又一瓣。
這些對這個孩子留有回憶,且無比美好的片段,卻在現在,無時不刻的折磨著她。
她沒有屏蔽薇恩心中的情感。
所以,此刻自己身上所湧現的那種如撕裂般的痛苦與難過,便是薇恩心裏所感受到的。
這就是這個孩子,平時所在忍受的東西,所沒有表現出來的。
這種感覺弗蕾太熟悉了,她曾經就如此的體驗過,但她走了出來。
可薇恩沒有,遭遇這種事的時候,她隻有十六歲。
她不但沒有走出來,而且被這些片段如同一隻隻觸手,纏繞的無法動彈。
隨著那些痛苦湧現,她會被禁錮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弗蕾不由得感到一陣的心疼,她忍著身上幾乎已經要無法容忍的痛楚,繼續的朝著薇恩的內心深入。
很快,她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自己與這個孩子的片段。
痛楚消散了許多,但還是有,並且依舊很不好受。
同時,她也感到了一陣不安。
這不是自己的不安,而是薇恩的。
從前的弗蕾,沒有走入過這個孩子的內心,所以不懂。
但此刻,她卻是明白了,薇恩為何在不安。
記憶的片段中,有一些是她為了讓薇恩更好的對抗黑暗,將一些有關黑暗的基礎知識,教給了她。
薇恩不知道她為何會知曉這麽多,有關黑暗魔法的手段的。
薇恩不願意往下去想,主動的逃避了。
於是,她的心裏開始隱隱作痛。
這種痛感,讓弗蕾再一次的親身感受到了。
到了這裏,弗蕾終於明白了,自己過去的猶猶豫豫,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這一刻,她心中湧現後悔的情緒。
她該早點說,早點和這個孩子坦白的……
弗蕾繼續往裏深入,到了薇恩心底的最深處,她的眼睛登時睜大了。
隻見這裏,已經出現了一棵數米高的黑樹,樹下盤繞著一根又一個扭曲猙獰的樹根,不斷的冒著黑氣。
這些樹根,從這裏一直蔓延到了薇恩的每一個記憶片段,散發著影響。
在這裏,弗蕾感覺到如同進入了冰窟一樣的寒冷。
這種冷,比她在弗雷爾卓德的冰天雪地裏體驗過的冷,還要強烈數十倍。
薇恩這兩年來,所有的壓抑的情緒,在這裏已經積攢到了一種堪稱可怕的程度。
還沒有走到近前,光是在此刻所站的地方,弗蕾便覺得壓抑的要踹不過氣來了。
弗蕾難以想象,若是有朝一日,這股情緒爆發開來,究竟會發生怎樣的事。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也不想再往下走了。
毫無疑問,這就是那噬心魔種。
那惡魔在這個孩子體內種下了這個玩意,並且以此來不斷的吸收她內心的痛楚。
弗蕾心中湧現滔天的怒火,她邁開步伐,向前走去。
想要直接將這魔種毀掉。
然而,剛走到近前,便被一股可怕的力道掀飛,緊接著,那樹根仿佛擁有了自主的意識一樣,猛地抬了起來,朝著她砸了下來。
就在這時,弗蕾感覺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她瞬間驚醒了過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發現自己的額頭已經滿是汗水。
“沒事吧?”
路奇這時看著弗蕾問道,“我看你表情好像很不對的樣子,於是將你叫醒了。”
弗蕾氣喘籲籲的,仿佛很累一樣的道:“沒事,拍的正是時候……”
路奇見狀,好奇問道:“你在裏麵看到了什麽?”
“噬心魔種……”
弗蕾回憶了一下,那股撕裂般的劇痛以及壓抑感,仿佛又湧上來了一樣。
使她的麵色蒼白了幾分,繼續道,“幾乎已經,快要成型的噬心魔種。”
路奇若有所思的將視線放在薇恩熟睡的臉蛋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弗蕾的猜測便是真的了。
所以那惡魔當初沒有殺死薇恩,而是選擇放過她的原因,顯然就是為了源源不斷的從她身上提取痛楚。
於是在潛移默化間,這魔種也對她造成了影響。
從思索中回過神,路奇也是問道:“既然已經查明白了,那你有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噬心魔種這種黑暗詛咒,在符文之地已經失傳了不知道多少年,我也是偶然間才知道有這麽一種詛咒存在,又如何能知道它的破解方法呢?”
聞言,弗蕾也是麵露為難之色,歎了口氣。
“我剛才試著在她的內心裏,想要去除魔種。然而連靠近都做不到,甚至遭到了魔種的反擊,如果不是你剛才將我拍醒,我的神識怕是都要受到嚴重影響。”
說著,她看向路奇。
沒等她問,路奇就直接搖了搖頭:“我也沒辦法。”
連一個黑魔法巫師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一個對魔法一竅不通的人,就更加不懂了。
路奇出聲問道:“這噬心魔種,不會能直接控製她吧?”
麵對這個問題,弗蕾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噬心魔種畢竟隻是一個負責吸收和擴大負麵情緒的詛咒,最多是對宿主造成一定程度影響,如果控製的話,反而會失去這個詛咒最開始的意義。”
聞言。
路奇想了想,也是出聲說道:“既然是攻心方麵的魔種,按照你的意思,這個魔種對她的心態和性格都造成了影響。
既然如此,我們也從這方麵下手不就好了嗎?想想辦法將她的性格調整回來。”
從陰神教那次,薇恩對那個邪教徒最終沒下死手,就足以證明這魔種的影響還沒到最惡劣的程度。
那在此之前,還是能有辦法的。
弗蕾聽到後,也是歎了口氣,看向路奇:“現在隻有這個辦法了,隻是,該怎麽做呢?”
路奇瞅她一眼,沒好氣道:“這你都問我?你是她師父還是我是她師父?”
弗蕾沉默了一下,覺得路奇說的有道理。
這件事上,該由她自己來想辦法。
想到自己之前在薇恩心中,所感受到的不安。
弗蕾也是做出了決定:“也許,是時候該和她坦白一切了。”
她意識到了,自己當初的隱瞞,是絕對錯誤的。
她隻希望,現在還來得及挽回這一切。
路奇見她做出決定,也是沒再說話,背著雙手,在院子裏慢悠悠的溜達了起來。
搖椅被占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去哪躺著了。
看了一眼,那邊靜靜看書的優爾娜,路奇心裏也是一樂。
不愧是他的女仆。
眼見一個黑魔法巫師在跟前,都能保持如此的淡定。
不錯,十分不錯。
優爾娜真是十分懂事的女仆了,不僅戰力強大,還十分的聰慧,而且任勞任怨。
相處的久了,路奇也是對她愈發的滿意。
此刻,坐在優爾娜對麵的石椅上,優爾娜看書,他則是看她。
那張精致冷豔臉龐,倒是怎麽看也看不膩。
發現路奇的目光,優爾娜抬起眸來,裏麵露出了一絲不解神色。
“沒事,你繼續看。”
路奇擺擺手,笑了笑,“我隻是發現,每一次看到你,我就由衷的覺得,我的眼光是真好啊,真不愧是我。”
優爾娜:“……”
她一時間,不知道路奇這話,是在誇她,還是在誇自己。
她的確沒想到,殿下在這方麵上都能自戀的起來。
不愧是你。
自戀了一波,路奇站起身來,老成在在的背著雙手,繼續院子裏溜達起來。
隻是他沒注意到。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女仆的紫眸中,閃過了一抹的笑意,嘴角也勾了起來。
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無表情女仆露出表情後的樣子。
這一笑,美的不可方物。
隻可惜,這幅美景,卻無人能夠欣賞的到。
路奇在院子裏溜達了半天,回頭一看,弗蕾還蹲在那搖椅前,一臉老母親笑容的看著熟睡中的薇恩。
也是頭上忍不住冒氣了幾根黑線。
我都這麽溜達了,你還看不懂嗎?
終於忍不住了,路奇開口道:“你要是看不夠的話,就把她抱回房間裏慢慢看,別占用公共場合。”
聽到路奇不滿的話,弗蕾也是才恍然明白了,為何殿下沒事幹的一直在這院子裏溜達。
“抱歉,殿下。”
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將薇恩抱了起來,回到了房間中去。
她兩總算走了。
路奇也是立即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椅子上,微微抬眸,欣賞著今天的月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