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雞蛋湯饅頭。

饅頭還行,雞蛋湯卻清得能照出人影。

張學文排到跟前的時候,溫芙又對他嫣然一笑,不等張學文說,就拿出一個碗,給張學文盛了一碗雞蛋湯。

她舀的時候,故意把勺子轉了幾圈,給張學文舀了一碗雞蛋。

“謝謝。”

張學文接過雞蛋湯,一本正經板著臉,不敢看溫芙。

不過是人生過客,江湖浮萍。

更何況,自己窮困潦倒,將來也不見得有多大的出息,可不能有什麽想法,免得自尋煩惱。

溫芙這麽漂亮,應該有個安安穩穩的歸宿,一輩子享福才是。

所以,張學文不敢對溫芙有半點想法。

張學文打了飯,正準備離開,前麵打了飯的牛猛子卻又叫嚷起來:“我說溫芙,你啥意思?我們的碗裏清湯寡水的,張學文的碗裏咋一碗雞蛋?”

“我...”

溫芙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低下頭無地自容。

“來,我的給你吃!”

張學文將碗裏的雞蛋湯直接扣進了牛猛子的飯缸子,湯汁濺到了牛猛子**的胸膛,疼得他齜牙咧嘴。

“你...”

牛猛子氣得咬牙切齒,卻不敢和張學文再爭。

張學文把碗遞過去,對溫芙平靜地說道:“麻煩你再給我舀一碗。”

“哦...”

溫芙趕緊接過碗,不敢多舀雞蛋,就隨便給張學文舀了一碗。

張學文端著雞蛋湯,去遠處蹲下吃。

陳工頭走了過來,對張學文說道:“小張,你會開攪拌機嗎?”

“會呢。”

張學文昨天看人操控過攪拌機,很簡單。

“行,那你就去開攪拌機吧,不過,李經理說了,你沒有開攪拌機的操作證,工資隻能按小工發!”陳工頭又冷笑道。

“行呢。”

張學文吃著雞蛋湯,頭都沒有抬。

“你...哼!”

陳工頭本以為張學文會和他理論,沒想到,張學文理都沒有理他。

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便就悻悻地走了。

吃過飯,張學文就去攪拌機邊,開起了攪拌機。

這活雖然比拉石頭輕鬆得多,卻也得在太陽底下一直曬著,依舊是滿身大汗。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學文把攪拌機裏殘留的混凝土清理幹淨,才去打飯。

一來是怕下午混凝土凝結,二來張學文也怕工人們注意到他和溫芙。

等大家都打上飯開始吃了,張學文才來到了大鍋邊。

中午吃的鹵麵,溫芙見沒有別人,便又給張學文的鹵汁裏舀了幾大片肉,並抬頭看著張學文笑道:“他們咋不給你發草帽啊?你曬得都流油了!”

“呃...我剛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給我發。”張學文隨口回答。

“那你先戴我的吧,我在廚房裏,用不著戴草帽...”

溫芙就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嶄新的草帽,遞給張學文。

“這...不用了,我完了找他們要一個就是了!”張學文趕緊推辭。

“你嫌我用過了啊?這草帽我其實也沒戴過...”

溫芙又紅了臉,趕緊轉頭看四周吃飯的工人。

“不是不是...那謝謝了。”

張學文發現工人們都在看自己和溫芙,便趕緊接過草帽,戴在頭上,又端起鹵麵,躲在僻靜的牆根去吃飯。

草帽上帶著淡淡的香味,張學文的喉頭卻堵得難受。

就這樣,張學文在工地安頓下來,每天開攪拌機,倒也清閑自在。

唯一的煩惱,就是溫芙。

每次吃飯的時候,張學文都等別人打完了飯才過去。

溫芙照例給他舀稠的,並眉開眼笑地找話和張學文說。

張學文總是板著臉,隨口回答,端了飯就一個人蹲在牆根吃。

溫芙一直偷眼看張學文,眼神裏熱辣辣的都是期盼。

張學文卻從來不敢回應溫芙的眼神。

他打算幹到月底,拿到工資就走人。

不光是因為溫芙...張學文也不想讓李明看他的笑話。

好不容易到了月底發工資的日子。

吃過晚飯,李明趾高氣揚地坐在廚房邊的辦公室裏,看著陳工頭給工人發工資。

這間屋子雖然也是紅磚臨時砌的,裏麵卻擺了沙發茶幾,還有一張席夢思床,算是李明的辦公室。

“張學文,你隻能按小工算,前頭說好的!”

陳工頭把三百來塊錢遞給了張學文。

“沒事,我不幹了,明天就走。”

張學文接過錢淡淡地說道。

“啥?你不幹了?”陳工頭一愣。

其他工人也相互對視。

排在後麵的溫芙,卻驚得張開了小嘴,一臉失望和不可置信。

“你幹得好好的,走啥啊?”

李明抽著煙過來,對著張學文笑道:“你是不是嫌工資低啊?我這也是沒辦法嘛,現在查得嚴,沒有攪拌機操作證的,隻能按小工工資發啊!”

“我不是嫌工資低,是有事要走...”

張學文懶得解釋,收起錢就擠出了辦公室。

出門的時候,張學文忍不住看了一眼溫芙,就見溫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似乎泛著晶瑩。

多好的姑娘啊!

但願你能遇到好人,不再受苦,能平安幸福地過一輩子。

張學文心裏默默祝福溫芙,收回了目光,出門回到工棚,收拾了東西,打算明天就離開。

他本來準備工資發了買套鋪蓋的,現在要走,自然就沒必要了。

至於要去哪裏,張學文還沒有想好。

他是為了躲避溫芙熱辣辣的眼神,才打算離開的,至於去哪裏,明天再說。

他不像大哥張勝利那樣走一步看兩步想三步,也不像三哥張衛東那樣,把做的事情早就想好...

張學文隨心所欲,隨遇而安,沒有遠大的理想,也就什麽都不怕。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無欲則剛”吧。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張學文把東西裝進包裏,就枕著睡了。

其他工人卻沒有睡覺,發了工資就買了啤酒,在工棚裏吆五喝六地喝起來。

喝到半夜,幾個工人就喝得醉醺醺的,又說起了溫芙。

“那丫頭子簡直要人的命!要是跟了我,我死了也值!”

“你特麽想啥屁吃呢!今天晚上,李老板就得手了!”

“哦?咋回事?”

“你還不知道啊?趙媽發了工資,買了些東西走親戚家去了,今天不回來,李老板就讓那小丫頭炒了幾個菜,陪他在辦公室裏喝酒呢,這會子...怕是已經哄上手了!”

“我草,我看辦公室燈還亮著呢!”

“一會肯定就滅了...那小丫頭肯定不答應,一會還不知道咋叫呢!”

工人們猥瑣地議論著。

牛猛子掃了一眼牆邊睡覺的張學文,提高了聲音說道:“你們特麽可別學什麽英雄救美啊,要是壞了李老板的好事,吃不了兜著走!”

張學文伸了個懶腰,起身下了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