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親人,張學文背上簡單的行囊,來到了武涼市,依舊在那家勞務中介公司打工。
他之所以選擇這裏,是因為勞務中介公司有好多招工的信息,他要為自己挑選一份可以出去見見世麵的好工作。
沒過多久,張學文就選擇了一份看起來不錯的活。
一個武涼市的老板,要招四個工人去遠在幾千裏之遙的H省Z市,不需要任何學曆技術,也沒有說去幹什麽...但工資非常高。
張學文就報了名,決定去看看。
那個老板叫趙旭,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也沒有結婚。
準備了幾天,張勝利和三個工人就跟著趙旭,坐上綠皮火車,一路往東。
車票很緊張,五個人都是站票,就鋪了報紙席地而坐,在列車門道裏抽煙聊天。
“趙老板,我們去到底是幹啥呢?”
一個留著長發的小夥子問趙旭。
他叫尹傑,看起來流裏流氣的。
“你們去了就知道了。”趙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你該不會把我們賣去黑煤窯吧?”
一個叫孟大軍的瘦高個,半開玩笑地說道。
其實,誰也有這些擔心。
這個老板一直不說去幹啥,工資又這麽高,當中肯定有貓膩。
“你們四個瘦雞麻杆的,哪個黑煤窯要你們?老實坐著,我去找找有沒有座位...”
趙旭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就起身擠過滿車廂的人走了。
“這個趙老板...看起來咋不像好人啊?”
一個叫邸亮的小夥子皺眉說道。
他看起來歲數比張學文還小,個子不高,瘦瘦弱弱的,膽子似乎也很小。
“別擔心,我們有四個人呢...”張學文說道,“出門在外,有啥事相互照應著,就沒啥問題!”
“沒錯!我們四個老小夥子呢,隻要我們一條心,啥也不怕!”尹傑說道。
“對!遇事誰也不能慫,老板才不敢胡來,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都說一下歲數,看誰大...”
孟大軍也說道。
四個人就相互說了年齡,孟大軍最大,尹傑次之,下來是張學文,邸亮最小。
孟大軍和尹傑快三十了,去外地打過工,也算是老油條。
張學文在武涼市也混了多半年,有些社會閱曆,邸亮卻剛剛高中畢業,從來沒有出過門。
他家裏是賣饅頭的,沒有給他找到工作,就讓邸亮出來打工。
在那個年代,去外麵打工是武涼市好多年輕人的選擇。
有人去外地,沒幾年就發了財,成為親戚們津津樂道的傳奇人物...
有人在外地立住腳,成家立業,從此逃離了沙漠,再也不用在沙塵暴裏受苦。
即便沒出息的人,到外地打工也比在家強。
難怪往東的火車票這麽緊張。
天黑的時候,趙旭一直沒有回來。
孟大軍說,趙旭肯定一個人去餐車吃飯,占了座位舒舒服服地坐著,卻讓他們坐在地上受罪。
張學文沒有說什麽。
出門打工本來就是吃苦受罪,老板吃飯不帶著大家去餐車吃飯,也很正常。
大家坐了一天車,肚子都餓了,就各自拿出帶的飯來吃。
孟大軍和尹傑的飯盒裏,全是家裏給準備的米飯炒菜。
邸亮卻帶了“肉夾子”。
這是武涼市的一種特色美食,把軟軟的饅頭切成薄片,中間夾上鹵肉和蔥絲,類似於“肉夾饃”或者“糟肉荷葉餅”,便於攜帶。
邸亮家裏是賣饅頭的,所以就給他準備了肉夾子。
張學文卻沒有人給他準備路上的飯,他買了幾個清真大餅和幾袋方便麵,打算路上隨便嚼兩口就行了。
“張哥,你吃我的肉夾子吧,我媽給我拿了好多呢!”
邸亮遞給了張學文一塊肉夾子笑道。
“不用了,我吃點餅子就行了!”張學文吃著大餅,搖頭說道,“路還遠著呢,趙老板說得坐兩天一夜!”
“沒事,等我的肉夾子吃完了,我再吃你的方便麵和餅子嘛!”
邸亮硬塞給了張學文一個肉夾子:“你剛才說了,我們四個要相互照顧你,吃個肉夾子算啥?”
“好吧!”
張學文也沒有客氣,就接過肉夾子,大口大口吃起來。
肉夾子裏夾的是豬頭肉,肥而不膩,鹵得很鹹,五香味很濃,夾在饅頭裏非常美味。
顯然,邸亮的媽很疼他,給他精心準備了路上的飯。
“孟哥,尹哥,你們也吃一夾子!”
邸亮又分給了孟大軍和尹傑肉夾子。
“好,你也來嚐嚐我的洋芋片炒肉米飯!”
“我的是白菜炒肉,你們都嚐嚐...”
孟大軍尹傑也把自己的飯,給張學文和邸亮吃。
四個年輕的打工仔,相互吃著飯菜,很快建立起了“革命友誼”。
不過,四個人各自也有小心思,在小團體中建立了自己的地位。
孟大軍年紀最大,當然以老大自居,說話就有些指手畫腳的意思。
可他的談吐見識一看就不是當老大的料,尹傑首先就不服他,老半開玩笑地嘲諷著孟大軍。
他們倆都是出過遠門打過工的,隱然有些“老資格”,就對張學文和邸亮擺起老大哥的架子。
尤其看張學文隻帶了大餅方便麵,他們就有些看不起張學文。
邸亮最小,當然啥都聽大家的,不過,他隱隱有些怕孟大軍尹傑,對張學文卻格外親熱。
張學文不多說話,泰然自若,不卑不亢。
關鍵他是大學生,孟大軍和尹傑就有些摸不清張學文的底子。
人是個社會動物,打工仔的人際關係,本質上和世界各國的關係也沒有什麽區別。
即便是四個人,也有親疏階層。
就像現在大學生,舍友才幾個人,就建好幾個群。
到了晚上,四個人都困得不行,就坐在地上,相互靠著打盹。
張學文睡了一會睡不著,就起身去車廂裏轉悠。
車廂裏有座位的人睡得東倒西歪,一些買了站票的人,就爬進座位底下躺著睡覺。
張學文也趕緊搶占了一個空著的座位底下,裹了衣服鑽進去,枕了別人的包就睡了。
雖然頭頂就是別人的屁股,可躺著總比坐著舒服。
列車“哢嗒哢嗒”的一路走著,張學文睡得很香。
在別人看來,張學文這就是有福不享,沒苦硬吃。
可張學文卻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流浪生活。
來世上一遭,總得多看看,多見見,才算沒有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