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王桃香就來到了周家,找張勝利商量張冬梅的事情。

周雲蘇瓊的精神狀態基本恢複了,張勝利的臉上也紅潤起來。

就算遭遇再悲慘的事情,日子總得往前過。

吃過午飯,等周雲蘇瓊都午休了,王桃香才在張勝利的屋裏,把張冬梅的情況都說了,也說了想帶張冬梅去大寺廟撥劫。

“媽,都啥年代了,你咋還信這些迷信呢?”

張勝利馬上反對。

他已經入了黨,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對這些迷信玄學堅決抵製。

“啥叫個迷信?這是老祖宗幾千年傳下來的東西,肯定也有它的道理嘛!”

王桃香白了一眼張勝利,又說道:“老三結婚的時候,有人聽到你外母在我們上房祖宗牌位前,由著嘴裏說我們家的壞話,第二年周玲就出事了!”

“哎呀,這哪跟哪嘛?祖宗有靈,肯定是保佑玲子,咋可能害她?”張勝利無語。

“那你說咋辦?冬梅的心病越來越重,要是再不想辦法,萬一瘋了可就麻煩了!”

王桃香說道:“再說了,田釀皮子的攤子生意那麽好,冬梅要是接手上,比你掙得都多呢,要是錯過這個機會,你去再哪裏去給冬梅找工作?

就算你能給冬梅再找到新工作,她去了還是恍恍惚惚地發呆,誰敢用她?”

“這...”

張勝利一愣,皺起眉頭說道:“冬梅有病,就應該去醫院看,等正月十六,我領她去醫院!”

“醫院都是治身上病的,哪有治心病的?”

“你不是說,冬梅經常莫名其妙的心裏發急,胸悶氣短嗎?這種情況,應該是去神經內科看,我完了問問,讓小雪姥姥找個對症的大夫...”

張勝利送走母親後,就找機會和蘇瓊說了張冬梅的情況。

“她心裏發急,胸悶氣短,應該是抑鬱症的軀體化表現,應該看精神科,我完了給他們主任說一聲,你帶人去看...”

蘇瓊沒好氣說道:“屁大點事,還把她給抑鬱了?我和你爸都沒有抑鬱呢!”

相比周玲去世,張冬梅離婚的確不算啥。

周玲出事後,周雲蘇瓊其實有了輕度抑鬱,但後來張永泰說,不能給孩子們添麻煩,周雲就開導蘇瓊,這兩年老兩口才慢慢走了出來。

正月十六,釀皮攤子上的人不多了,王桃香給田釀皮子幫忙,張勝利就帶張冬梅去縣醫院看病。

“哥,我啥病也沒有,不用去看大夫!”

張冬梅為難地說著,不肯去醫院。

被家人當成神經病,誰的心裏也不好受。

“你不是心裏發急,胸悶氣短嗎?”張勝利板著臉說道,“你跟我去檢查一下,沒病我們就回來了,你怕啥?”

“丫頭,你就別給老大添麻煩了,他請了假,找好了大夫,你咋能不去呢?”王桃香也說道。

“這...好吧!”

張冬梅隻好跟著張勝利來到了縣醫院,找到了神經科的主任看病。

那主任詢問了張冬梅心裏發急,胸悶氣短的基本情況,拿出了一張表格,讓張冬梅填。

上麵都是一些問題,隻需要打勾或者打叉。

不過,表格上的問題,有些觸目驚心。

比如,你有沒有自殺傾向,想用什麽樣的方式結束生命,你對別人有沒有暴力傾向等...

張冬梅看得有些害怕,看了看張勝利。

“你就填...咋想就咋填嘛!”

張勝利轉過身去,免得張冬梅難堪。

張冬梅隻好在表格上的問題後麵,打勾打叉。

問題很多,張冬梅填了好幾頁才填完。

那個主任仔細看了半天表格,扶了扶眼鏡,這才麵無表情說道:“抑鬱症,已經有了軀體化的表現...我給你開點藥吃,關鍵還是要自己調節好心情,多出去曬太陽,多活動,多和人打交道,多想快樂的事情。”

“呃...”

莫說張冬梅,連張勝利都愣住了。

張冬梅每天起早睡晚,風吹日曬,在釀皮攤子上不知道要打發走多少客人,這主任居然還讓張冬梅多活動,多曬太陽,多和人打交道?

至於多想快樂的事情...現在哪裏有讓張冬梅快樂的事情?

隻有劉浩在身邊,張冬梅才有笑容。

那主任也沒有理會張勝利和張冬梅的表情,“唰唰唰”開了藥單,就板著臉說道:“下一個...”

“謝謝主任,那我們先回去吃藥。”

張勝利還是禮貌地給那主任打了招呼,領著張冬梅出來了。

“這是個啥大夫嘛?不把脈不做檢查...居然讓我填要死要活的表?”

張冬梅鬱悶說道:“我看還是別去交錢抓藥了,他的藥肯定不頂事!再說了,我本來就沒病,就是心情不好愛發呆,這叫個啥病嘛?”

“你沒聽那主任說,是輕度抑鬱症的軀體化表現嗎?你先把藥吃著試試嘛!”

張勝利雖然也覺得那主任不靠譜,卻還是給張冬梅抓了藥。

回到釀皮攤子把情況一說,莫說王桃香,就連田釀皮子都撇著嘴說道:“啥?抑鬱症?我活了這麽大歲數,在釀皮攤子上也天天聽人家說天上地下的新鮮事,還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個名字的病!”

在九十年代,人們的確很少聽說抑鬱症。

“我就說嘛,這病醫生看不了,反倒把冬梅嚇壞了!”王桃香沒好氣說道,“那些藥還是別吃了,免得把冬梅吃壞!”

“藥還得要吃的,那個主任雖然不太靠譜,可說得也有些道理...”

張勝利思忖道:“他說冬梅關鍵還是要自己調解好心情,多想快樂的事情...

我剛才路上想,秋天浩浩就該上學了,我給他問個學校,叫他到城裏來上小學,有了浩浩在身邊,冬梅的心情肯定會好起來的!”

“真的?”張冬梅喜出望外,旋即又秀眉緊蹙,“城裏學校...不好問吧?”

“我先想想辦法,應該...問題不大。”

張勝利也微微皺眉。

要是周玲在,這點小事,根本不用他操心。

可現在沒了周玲,蘇瓊肯定不會管,實在不行,隻能給周雲說。

周雲的原則性很強,工作又忙,這種小事,不到萬不得已,張勝利從來不張嘴。

“浩浩上學還有多半年呢,你這一說,冬梅又天天呆坐著想去了,心裏更急,更加胸悶氣短了!”

王桃香歎道:“我還是領冬梅去上個香吧,即便不治病,也算是求個平安,討個吉利!

那個大夫不也說了,要冬梅調節心情嗎?去上香也是調節心情嘛,不然那麽多人去寺廟裏燒香磕頭幹啥?”

“呃...”

張勝利無言以對。

信仰的本質,的確是為人們提供心理支撐和情緒價值。

或許對張冬梅真的有用。

“我又不是神經病,你們不用為我瞎操心...”

張冬梅頓了頓,又沉吟道:“不過,去廟裏燒個香也對著呢,讓佛爺保佑浩浩能到城裏來上學...”

“好吧,那你和媽去上個香吧!”

張勝利隻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