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蘇特是一個表麵沉默、冷酷、不易接近,但內在卻極其看重感情的人。

 他當年就是因為為了給侄子報仇而犯下了殺人的罪行,所以才一步步地在黑道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以前的親人在裏蘇特成為黑道殺手後便不再與他聯係。

 在passion組織的這五年裏,裏蘇特看重的“親人”便是他的部下,他的同伴。

 說起野心、財富、權力,他其實並不像加丘、霍爾馬吉歐他們一樣熱心。

 但裏蘇特無法容忍的是侮辱。

 組織這麽多年來對暗殺組的無視和輕蔑,都是對他和他同伴的毫不掩飾的侮辱。

 這份仇當然算不在李青頭上,但暗殺組在忍受了這麽多年的屈辱之後,已經不願再繼續那種屈居人下的走狗生活。

 他們要拿回自己的尊嚴,以最危險、也最榮耀的方式——

 那就是實現大家那共同的、宏大的野心。

 所以,在這個機會降臨的時候,在大家踴躍想要動手的時候,裏蘇特最終選擇了同意。

 而這次決定導致的後果就是...

 進入威尼斯的十分鍾後,暗殺組幾近全滅。

 “如果我沒有選擇同意,如果我能讓大家放下他們的野心...”

 “情況肯定會比現在好多了吧?”

 極為罕見地,這個向來堅強的男人如那些軟弱之輩一般,產生了毫無意義的懊悔。

 他知道現在想這些沒有用,但就是控製不住。

 “呼...”

 裏蘇特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的意識迅速回歸現實。

 現實中,他麵前不是那些活著的同伴,而是逼上近前的敵人——

 李青,這個據稱戰勝了老板的男人氣勢洶洶地逼上前來。

 他那雙無神的眼睛就這樣冷冷地盯著自己,慘白的虹膜上隱約閃爍著殺意。

 “真是糟糕。”

 裏蘇特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之艱:

 艱難不僅僅來自於敵人追上自己的事實,還在於此處的環境之險惡。

 這是一座跨海大橋,遠離土地的跨海大橋。

 橋上自然是有很多鐵的——護欄,路燈,橋體內部的鋼筋,甚至是那輛已經報廢的汽車。

 但這些鐵卻完全派不上用場。

 因為裏蘇特的能力隻能控製質量較小的鐵質,基本比水果刀重的鐵塊他就沒法控製。

 若是在陸地上,他還可以利用沙土中的鐵砂當武器。

 但在這幹幹淨淨的橋麵上,在這遠離陸地的大海之間,他根本就沒有鐵砂可以利用。

 太重的鐵塊控製不了,合適的鐵砂鐵屑又無處可尋。

 此刻能夠被他使用的鐵質,恐怕就隻有人體內部蘊藏的少量鐵元素。

 “能用來製作‘武器’的原料實在太過有限,這會大大地限製金屬製品的能力發揮。”

 “而梅洛尼不僅幫不上忙,我還得注意保護旁邊的他不被李青針對。”

 “這場戰鬥...的確很難。”

 裏蘇特的臉上寫滿凝重。

 而李青此刻已經試探著逼到了他和梅洛尼的麵前。

 雖然對方可能是出於警惕而沒有貿然動手,但裏蘇特知道李青不會一直這樣按兵不動。

 隻要他試探性地出手攻擊,這樣微妙的平衡很快就會打破。

 “該怎麽辦...”

 裏蘇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附近的每一個物件、每一處環境,都在他的腦海一一浮現。

 戰局不利,他必須在這一片絕望中找到唯一可能的勝機。

 而這時,李青倒是咄咄逼人地打破了沉默:

 “喂喂...”

 “你們不動手嗎?”

 “明明是二打一,占據優勢的應該是你們吧?”

 “明明占據優勢,卻還這樣如臨大敵地拖延時間——要知道我的同伴就在身後,時間拖得越久,你們的處境就愈發不妙。”

 “那麽,你們為什麽還不趕快動手呢?”

 李青出於謹慎沒有直接動手,但他的唇槍舌劍卻同樣利索:

 “難道說...”

 “現在占據優勢的,其實是我?”

 他不懷好意地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一旁梅洛尼的心髒馬上隨之猛跳,就連裏蘇特的呼吸都有些控製不住地稍稍加重。

 這種難以控製的生理反應瞬間便傳到了李青的耳中。

 他靠著這樣的“測謊”能力大致推斷出了現在的情況:

 “看來的確是這樣...”

 “那麽,我也就不客氣了!”

 李青不再觀望,而是大膽地揮拳衝了上去。

 而他的戰術也非常“下作”:

 心跳平穩的裏蘇特他不去招惹,而是專盯著明顯慌亂無主的梅洛尼重拳出擊。

 眼見著李青突然轉過身體如惡虎下山一般朝著自己猛撲而來,梅洛尼更是驚慌得不知道該做什麽——

 沒辦法,現在他身邊就隻剩下一台“電腦”。

 難道要他用鍵盤拍死李青嗎?

 梅洛尼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能本能地踉蹌往後倒退。

 幸虧裏蘇特及時出手相救:

 “金屬製品!”

 潛藏在裏蘇特體內的微小替身瞬間發揮作用,一股無形的磁力在裏蘇特的操縱下席卷了李青的全身。

 就在這一瞬間,李青體內的鐵元素在其膝蓋關節處迅速匯聚。

 下一秒,他的膝蓋上就驀然“生長”出來一把鋒銳的剪刀。

 這把剪刀突如其來地卡在了李青的關節之中,差點沒讓他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李青的攻勢被阻止了。

 他不得不放棄對梅洛尼的攻擊,努力穩住自己因為關節被卡而幾欲傾倒的身形。

 但是,讓裏蘇特沉默,讓梅洛尼震驚的是...

 這種對普通人來說可以致殘的重傷,對李青頭上那根血條造成的影響是:

 “-1%”

 李青的血量以微不可查的趨勢稍稍地降了一點。

 而裏蘇特和梅洛尼甚至都沒能用肉眼看清那一絲損失的血量,那根充盈的紅色血條就在短短兩秒內回複得沒有一絲空隙。

 這種情況簡直令人絕望。

 他們也知道金屬製品沒辦法像對付普通人一樣秒殺李青,但他們也萬萬沒想到...

 金屬製品造成的傷害竟然會低得幾乎可以被忽略不計。

 看到這樣的景象,裏蘇特和梅洛尼都有些臉色不妙

 但這就是數據化軀體的規則:

 係統完全根據攻擊的力度來計算傷害。

 這種從肉裏“輕輕”長出來的刀子,說實話還不如直接拿拳頭揍李青一下來得實在。

 “就隻有這種程度的傷害嗎...”

 “再低第一點的話,可就沒有我回血快了啊!”

 李青當場便找回了那種麵對貝西時候的感覺。

 裏蘇特的金屬製品不僅傷害跟貝西的沙灘男孩一樣低,它還完全沒展現出能讓李青忌憚的“硬控”效果。

 李青彎下腰隨手將那剪刀往外一拔,那傷口便就此恢複如初。

 剪刀摸著就是普通的剪刀,剛剛那一擊顯然隻能起到暫時的拖延效果。

 “喂喂...你的替身能力...”

 “不會就是讓人身體裏麵長刀子吧?”

 李青隱隱約約地猜到了裏蘇特的替身能力。

 當然,他隻能看到“體內長刀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裏蘇特的能力其實是控製鐵質。

 因為在李青的知識儲備中,一個成年人體內的鐵元素一共就隻有4~5克。

 就算把人體內的鐵元素給全部掏空,也絕對不夠做成一把剪刀。

 但沒辦法...

 李青到底還是忘了...

 這裏又不是地球,這裏不講科學。

 不過,猜錯敵人替身能力的影響似乎不大。

 因為裏蘇特那在沉默中越發顯得沉重的呼吸,已經隱隱地證明了他在能力上的劣勢。

 “如果你的替身能力就隻是這樣,那對我可完全不起作用。”

 李青的語氣中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輕鬆。

 然後,他轉過頭來,進一步試探著逼問起梅洛尼來:

 “還有你,你這個一直心跳紊亂的家夥。”

 “我剛剛攻擊你的時候,你不僅沒有任何迎擊的舉措,甚至還完完全全地陷入了慌亂。”

 “那種生理反應可不是演出來的——”

 “也就是說,因為某種原因,你現在根本沒有戰鬥力是麽?”

 李青說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在了梅洛尼的心上。

 他的心跳控製不住地再度加速。

 這種表現無疑是不打自招。

 他讓李青不費吹灰之力地徹底看清了局勢:

 “一個是完全沒有戰鬥力的累贅。”

 “一個是替身能力基本被我克製。”

 “我的天...這種順風的開局....”

 李青突然感動得有些想哭。

 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還跟以前玩遊戲一樣嚷嚷著要追求“高難度的遊戲體驗”。

 可兩天之後的現在,李青就不這麽想了。

 因為這遊戲難度實在是太大了,大得完全超乎想象。

 這就像是一些自認為很能吃辣的外地遊客會在巴蜀被火鍋辣哭一樣...

 李青覺得自己玩遊戲很厲害,結果到了這裏一看——

 這根本就不是玩遊戲,這是在玩命!

 稍稍走錯一步,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這裏,他又不由回想起這兩天來被各路神仙吊打的淒慘,回想起一路上無數次經曆的絕望。

 肉塊、Dio、蟑螂、迪亞波羅、普羅修特,這些或難纏、或恐怖的存在一一在腦海浮現。

 再想想現在...

 有史以來第一次,敵人會這麽弱,優勢會這麽大,難度會這麽低。

 李青忍不住開懷地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

 “我老李就從來沒打過這麽富餘的仗!”